一个时辰后,祈福法会正式结束了。郡守大人派了随从,给所有参加法会的僧人们,颁发礼物。每人锡杖一条,袈裟一件。又邀请了八十一位高僧前往郡守府饮宴。不过大家都知道,饮宴才是最终决定佛宝的归属!
果然一进郡守府,就有仆役迎了上来。然后大家被带到了一个大厅。这里摆了8张大桌,在正前方还摆有一张二人座的小桌子。于是各寺院的方丈、首座、长老们都找了座位坐下来,只留下少数中年僧人,以及全部的年青僧人没有入座。这个架式,就算是耿天佑也看明白了,没有坐下来的人,是要争那个二人位中的一个。
一会过后,郡守大人从大厅外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家居服,身后跟着一个小厮。那名小厮手中拿着一个锦盒。郡守大人看到大厅里的景象,微微一笑,走到正前方,站到那个二人桌的一边。大声说:“各位大师,鄙人有礼了!”
“见过郡守大人!”所有的僧人都站了起来,回了一礼。
“有劳各位大师莅临本府,令本府蓬筚生辉!今日是冬至,是本郡向上天祈福的大日子。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郡守大人侃侃而谈的说。僧人们又齐体念道:“阿弥陀佛!”
“今日还是本城小相国寺建寺二百年的大日子。本城得小相国寺大师们的守护,护得妖邪不敢侵,鬼魅不敢动!为此本人特意将一件佛宝,敬献给各位大师观赏!”
郡守大人说完,就是示意小厮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本纸张已经发黄的书,上面写有三个字楞严经。特异的是,楞严经这三个字,是红色的。而且看上去象是血写成的,上面隐约有些血腥味,又或者是香气。
僧人们激动的都小声的议论起来,郡守大人只是让大家观看,但是并没有拿出来。他站在一旁,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一会后,小相国寺方丈站了起来,对着郡守大人双手合十说:“我佛慈悲,请问郡守大人,此书是否就是佛祖二弟子慧可大师血书的楞严经?”
“大师果然好眼光!”郡守大人赞叹道。
“相传佛祖的二弟子慧可大师,早年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得佛祖点化后,他立志要成佛。于是用自己的舌尖血,抄写了这本楞严经以表决心!不过早已经失散了上千年时间。现在这本经又重现人间,这是我佛教昌盛的象征啊!”方丈大师激动的说道。
“没错,此经我是偶尔所得。就借花献佛,送给在座的某位大师了!”郡守大人点头说到。
僧人们之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不少僧人得到师门指示,一定要拿到这本楞严经。有了这本经,对寺院的名声是大大有利的!包括一些长老也有些蠢蠢欲动。
耿天佑只是冷冷的听着僧人们的谈论,老实说楞严经他早就背熟了。而且他也不觉得血书的经,和墨写的经有什么不同。不假于外物,这才是修行的本性。
又过了一会,郡守大人吩咐仆人,在大厅前面腾出了一块空地。而那本经书,就放在他坐的桌子上。这就意味着,只有能和郡守大人对坐的人,才能得到那本经书。
只是现在已经没规则,也就是各凭本事。郡守大人只是在那里一个人喝茶,其他的僧人们,要么几个人围在一起,要么单独的一对一。落败的人就坐到大桌子里,剩下的人则是要决出胜负为止。
耿天佑只是一边旁观,但还是有人找上门人。那僧人一见面就开口说:“我就佛!”
耿天佑微微一笑说:“学我者死,似我者生!”
那僧人顿时脸红耳赤的离去了。
又有一个僧人找上门来说:“你为什么要带剑?”
“我佛慈悲,但也有怒目金刚之时!”那僧人正要争辩,耿天佑突然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带剑?”
这个反问其实是父亲教导的。通常问话之人,有时候自己也没想清楚答案。所以这个时候反问,就有奇效。果然那僧人瞠目结舌,只好退去。
过了一会,大厅中站着的人并不多了。耿天佑因为站在外围,所以并不显眼。而觉空佛子则被几名僧人围着,还在不停的辩论。那中间,除了几名年青僧人,耿天佑还见到一位长老模样的老人。看样子大家都是志在必得。
只是耿天佑并没有清闲多久,只见一个中年僧人走了过来。他面相黝黑,骨瘦如柴,打扮也只比耿天佑多了件袈裟,看上去过得并不好。只是他的表情有些耐烦,或者说有些急迫。他伸开右手掌对耿天佑说:“智深,我手中有一只蝼蚁,现在我把手握紧,请问蝼蚁是死是活?”
说完他就把右手握紧,然后伸在耿天佑面前。这时站立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的对话,自然也就被人听到了。有些人窃窃私语起来,都在猜测蝼蚁的死活。但是耿天佑却紧缩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面的僧人来自烈日寺。之所以耿天佑会记得,那是因为对方也是一个人来的。只是烈日寺在荆北州有些名气,所以大家并没有多想。毕竟路途遥远,不是所有的寺院都会来的。但对方的来历并不是重点,而是对方寺院的流派才是重点。之前他有听人议论,烈日寺是密宗流派,在南汉朝非常的神秘。教旨教义都没有对外宣传过,只是因为它在本地传教,所以大家才会默认接受这个流派。
现在这位僧人的问题,其实是一个陷阱题。无论耿天佑说生或者说死,对方都可以操控。但佛家是讲究不杀生的,那人这样做明显就有问题。
耿天佑皱着眉头说:“还没请问法师上下?”
“洒家上戒下忍!”那僧人回答道。
耿天佑犹豫了一下,说道:“戒忍法师!我认输了。那只蝼蚁的性命在法师一念之间,还请法师念念不离善心!”
“洒家知道!”戒忍法师哼了一声就离开,去了觉空佛子的那个圈子里。
耿天佑找了靠门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输赢对他来说并不要紧,他只是来见识一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过刚才他俩的辩论,还是引起了部份人的议论。不少人目光看向了耿天佑,向他表示惋惜。也有些人瞪着戒忍法师,总觉得他的作法并不对劲。
辩论仍然在进行中,觉空佛子毕竟佛性深厚,虽然同时应对5人,但是并没有落在下风。反而是又辨倒了二人,现在站着的已经不到4人了。
这时4人圈中,那名戒忍法师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耿天佑只听到有人在劝他。原来他辩论输了,但却不肯认输,仍然继续纠缠。
戒忍法师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这些和尚,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的坏水。人人都贪得无厌,欺男霸女。都该死!”只见他猛地把觉空佛子和其他几个人一把推开,冲到郡守的那个桌子处,一把将楞严经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然后向大厅外面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戒忍法师几步就快冲出了大厅。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觉空佛子大喊:“快拦住他,他抢了经书!”另外也有几个人大喊起来,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这时所有僧人都坐不住了,站了起来。郡守大人也站了起来,这是有人当场打他的脸,让他脸色有些发青。不过此时大厅周围并没有护卫,事先也没人想到会有人捣乱。所以只有几名僧人就近的拦了一下,不过根本没有效果。
耿天佑正坐在门边,看到大厅里的骚乱,也听到了觉空佛子的大喊,知道要拦住戒忍法师。不过戒忍法师出去的方向,离自己有些远。情急之下,他解下自己的剑,向那个方向砸了过去。戒忍法师马上就要跑出了大厅,他要趁外面的守卫没有防备时就冲出去。这时一个物体狠狠的砸中了他的后背,将他打了一个趔趄。
就这么一个缓冲时间,加上大厅里僧人与外面的护卫围堵,总算将戒忍法师堵着一个角落里。所有的僧人、护卫都围了上去,郡守府中的佣人们也挤在旁边围观。
觉空佛子站在最前面,对戒忍法师说:“你把经书交出来吧!至于怎么处置你,那是郡守大人的事。不过我会为你求情,尽量从轻处罚你!”
戒忍法师见到僧人和护卫将他团团围住,肯定是跑不掉了。但他只是冷笑一声说:“你们都不要过来,否则洒家就把经书给撕了!”说完,他把经书举了起来,双手用力拉着,只要加把力,经书就会被撕碎。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戒忍,你亵渎经书,就不怕堕阿鼻地狱吗?”小相国寺的方丈大声说道。
“这本经书本来就是洒家的,凭什么要给你们?”戒忍法师冷笑一声大喊道。
觉空佛子不解的问道:“戒忍法师,你说经书是你的。你有什么凭证?”
只见戒忍法师将经书封底掀开,只见里面写了一些墨色小字。他大声念道:“大新朝二百一十五年,陈氏偶得藏书!”
戒忍法师大声说道:“我俗家姓陈,家在荆北州山阳县。这本经书就是我家祖传下来的!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们陈家突然遭遇大火,家中三十五口人死于非命。而我当天因为在外访友,躲过了一劫!最巧的是,我家的密箱没有被烧毁,反而保存完好,但是里面的经书却不见了!”
“事后,我多番追查真相,但是却遭人暗杀。迫不得已,我进了烈火寺削发为僧,师傅给我取名戒忍,希望我能放下仇恨。数年前我偶然得知,当天我父亲与山阳县县令曾有宴请,而当天晚上我家就全家遭难!而山阳县令次月就调往别处为官!”戒忍法师眼含热泪激动的大声喊着。
觉空佛子见状不由的问道:“那山阳县令现在哪里?”
戒忍法师冷笑一声,大叫道:“陈郡守,你可还认得山阳陈子明?”
大家的目光顿时转移到陈郡守身上。戒忍法师的说法大家本来半信半疑,但是陈郡守如果真的是曾经的山阳县令,手中又凑巧有了这本经书,那也太可疑了!
只是陈郡守并没有发作,反而背着手冷漠的说:“一派胡言!就算我曾经在山县令当差,那也和你家失火没有任何关系。至于这本经书,是我从好友处求购而得。更是与你毫无关系!这天底下姓陈的人多了,可不止你一家!”
这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更扯不清了。戒忍法师正要继续说话,这时突然从远处飞来一支羽箭,接着又有数支羽箭飞过,精准的射中了戒忍法师。戒忍法师甚至来不及发声,就被射中要害,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这时只听陈郡守发言道:“江洋大盗潜入本府,图谋破坏祈福大会。进而行刺本官,其罪当诛!”只见他一挥手,数名全幅武装的卫兵过来,把戒忍法师的尸体直接抬走了。又有一名护卫将戒忍法师掉落在地的经书捡了起来。交予了郡守大人。
可以说这些事情就在一瞬间就发生了,陈郡守匆忙之间,安排如此周密,下手又如此狠毒。让耿天佑有了一些惧怕。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鸦雀无声,呆立当场。
“阿弥陀佛,恭喜郡守大人诛杀此獠,为民除害,善莫大焉!”觉空佛子的一声佛号,打破了场面上的沉静。在场的僧人也都是人精,顿时醒悟过来,各种马屁吹捧,让郡守大人的脸色又恢复如常。之间的种种怀疑顿时消散不见了。陈子明或者说戒忍法师,就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郡守大人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僧人与手下的恭维,过了一会后,他叫来觉空佛子说:“刚才佛子辩经好生了得。这本经书就赠予你吧!”
觉空佛子千恩万谢的将经书收下了,而最后几名参加辩论的人,也没有出声。于是大家又回到了大厅。在所有人落座以后,素菜素斋不断的被端上来。大家一片合乐融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