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读书
古人有“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注一】
古人有“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注二】
那一棵枯萎的树，叶落一地，花落一地。风轻轻一扫，一切又都随风一散，枯萎的心在自卑与忧郁，在委屈与愤懑的情绪充盈下，沸腾起来。
壮怀，离忧当然没有。他只是一棵即将或者已经枯死的老树。然而，老树逢春，古已有之。只是离忧的“逢春”，却与“古已有之”截然不同，他是在“委屈”与“愤懑”下逢春。
是的，离忧死灰复燃，那一股充盈的怒气，几乎要爆炸，炸毁这个地方。他伸出脚，一脚踢出去，门砰的一声，四分五裂。夜幕降临，却似乎谁也没有发现。
离忧转身就走，本想飞奔而去，脚步抬起那一刻，他已经清醒过来。跑？为什么要跑？愤怒，往往滋长着一个人的脾气。
离忧慢吞吞走下楼，来到教室，背上书包，抱着几本书，来到操场上。好熟悉的地方，上次数学满分，就是在这里，发泄着无边的怒火。如今又来到了这里，又将如何发泄心中的委屈与愤懑。
人啊，一生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挫折与磨难。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一切磨难与挫折面前，能够面对与战胜，自成高格。
于是，古语有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离忧完全是一个常人，“曾益其所不能”，绝对做不到。于是，他委屈，于是，他愤懑。他好想大声呼吸，他仰天长啸。
那些已经吃好饭，来到学校学习的同学，看着那个疯子一样的离忧，都是指指点点。却绝没有人上前哪怕询问安慰一句。
灯亮起来了，学校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也不知是谁惊咦了一声，才发现多媒体教室的门被踢碎了。
而离忧呢，他依旧在操场上，看着一对对，一堆堆同学背着书包，捧着书本，大声朗读着，他的心里好不是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遭遇如此质疑？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遭遇如此冷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遭遇如此磨难？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太多太多的愤懑怒火，充斥着整个心胸，令离忧几乎不能呼吸。人们眼看着离忧就此倒下，砰的一声，仿佛砸碎了整个校园的书声。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太多太多的委屈忧郁，填满了整个胸腔，令离忧几乎难以呼吸。人们眼看着离忧就此躺着，悄无声息，仿佛静寂了整个校园的书声。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太多太多的力不从心，塞满了整个胸膛，令离忧无法呼吸。人们惊恐着跑过来，静静地看着离忧，仿佛那一刻，已是永恒。
算了吧，就此离开人世，就此不再饱受刺激，饱受人间的荼毒，多好。算了吧，就这么一点挫折磨难，就倒下了，是不是证明自己真的弱不经风，是不是证明自己真的软懦无能！
咦，什么时候，这张天脸再次出现了呢？
母亲啊，你究竟去了哪儿？您不是去世了吗？父亲呢？
母亲啊，你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究竟是要暗示我什么呢？
母亲啊，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玄儿！”
又是无比熟悉的呼唤，又是令人无比眷念的呼唤。
“母亲！”
离忧惊呼出声，这一声呼喊，仿佛蕴含了千万年的时光。
“好好学习！”
又是无比慈爱的疼惜的叮嘱！
“母亲！”
离忧已经声泪俱下！他看着天空忽然出现的“道可道，非恒道！”心里满是眷念，满是思念，满是怀念！
绝没有人能够明白，离忧何以泪流满面，看着他淌下的汩汩泪水，游飞燕不知怎么，总感觉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离忧，醒醒，离忧，醒醒，快醒醒。”游飞燕有些不安的喊着。
然后，离忧醒来了。
依旧是躺在操场上，依旧是满脸的忧郁。只有那无边的委屈与愤懑，得到了有效缓解。仿佛一切情绪，一切挫折磨难，在那深深的眷念面前，微不足道！
离忧看看四周，同学们依旧自顾自读着书本，绝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样子。离忧心里不禁加深了哀伤，脸上的忧郁已经浓黑如墨了。
“你醒了？”游飞燕有些腼腆的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呢？”
“我没事，”离忧声音里满是疲惫，“谢谢你，飞燕。”离忧努力了一下，到底是坐起来了。他看了看游飞燕，继续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是路过，见你躺地上，所以过来看看，谁知……”游飞燕似乎不愿意揭开离忧的心伤，声音越来越低，至于停下话语。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睡着了！”离忧有气无力地说着。
此时，操场上的灯光依旧亮如白昼。一些同学却已经陆陆续续进教室去了。看来，晚自习的时间已经到了。
“我知道你一个人苦，”游飞燕幽幽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飞燕。”离忧似乎不愿意游飞燕说完，“走吧，上晚自习去。”
“嗯。”游飞燕本能的回答，“我听说，你数学再次考了满分呢，你真厉害。”
“厉害吗？”一听到数学，一想到张天照与杨才思的嘴脸，心里莫名一痛。“走吧，回去上课。”
“你有什么打算？”一边走，游飞燕当然已经知道了症结的所在。
“打算什么？命运的安排，是我不变的人生。”话是说的漂亮，可是，离忧脸上的忧郁，已经阴沉如水了。
“其实……”游飞燕似乎还有话。
“上课去吧。”离忧直接打断她的话。
就这样，二人走进教室，开始了漫长的晚自习。
夜色很深，夜晚很沉，夜光很醉，夜空很远。
当一切无法变幻的色彩沉淀下来，当一切无边的幻想拉开帷幕。于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间穿破云层，来到边江。
边江，一座不夜之城，一座令无数人沉浸其中的城市。仿佛有那么一刻，时间也都停留在了边江。穿城而过的江水，带走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故事。然而，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深邃，更加跌宕，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故事，正在边江酝酿。
但这些，离忧并不知道。在一个又一个漫长的课堂过后，是一次又一次深陷其中的独白。
毫无意外，数学的再次满分，迫使离忧闻名整个轻舟中学，或者夸张一点说，离忧的名字已经闻名遐迩，整个边江都在传那个本来成绩已经一落千丈的离忧，如今连续两次数学满分，成绩直接挤进全校第五名。班上，学校，街上，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离忧的人，都带着异样的目光，盯着他，甚至对他指指点点，也不知说着什么动听或不动听的话。
有那么一刻，离忧感觉这个世界过于奇怪，过于虚假，过于做作。然而，一切无边的幻想，在离忧看来，是那么令人沉醉。
所以，当数学课上，试卷发下来的时候，不管数学老师如何说话，不管教室里多少异样的眼睛，离忧都不再理会，也不必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听着，写着，等着下课。
下课后，他会很平静地走出教室，他已经麻木了，对于那些怀疑的目光。他只是要读书，却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际遇。他本来很在乎，但在无数次的嘲讽与冷落过后，他慢慢变得不在乎了。他认识到，一切外人的看法，确实于己无关，何必自作多情呢。
他施施然来到阅览室，继续阅读《道德经》，阅读《周易》。旁边偶尔也有冷言冷语，但他既然选择无视，他读起书来，便心安理得。
读书，何谓读书！就是拿着书本，进行有效阅读。读有所获，自然就是读书。读无所获，那便是荒废年月。
在无数人眼里看来，此时的离忧就是在荒废年月。他只是一次次走进阅览室，进行一些莫名其妙的书籍的阅读，他上课的时候，从没有放弃过睡神的头衔。
当然，他也不完全致力于《道德经》、《周易》等书的阅读，他还会阅读《抱朴子》、阅读《国语》、阅读《楚辞》。
很多时候，离忧已经不去教室了。屈老师常常会来到阅览室，请离忧去上课。可是，“请”了几次，似乎没用，屈老师也就选择了放弃。他当然不再逼着离忧去教室上课，他只是偶尔会默默地关注着离忧读书的动态。他今天看了哪些书，明天又将看哪些书，屈老师心里已经有了底，于是，他不再打扰离忧读书。
诚然，读书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同样，往往有时候，读书又能怡人养性，令人乐此不疲。
离忧就是这样，当他进课堂，进教室上课的时候，他感觉无比头大。而当他进阅览室的时候，他又怡然自得。他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需要一场阅读的盛宴，来抚慰读书的辛劳！
注一：《天净沙?秋思》，马致远。
注二：《满江红?写怀》，岳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