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市闲松馆 2019年4月17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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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多小时山路,闲松馆到了。有个高个黑衣男子已等候在院门口,线条硬朗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疑惑。方大宙和赵太易一下车,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面前,慌慌张张的说:“周先生被人枪杀了。“
“你是?”
“我是周先生的贴身保镖,卢明,我跟着周先生已经5年了。”
“是你报的案?”
“是小周先生,哦,就是周先生的弟弟——周献东先生给警局打的电话。我们听到周先生卧室传来枪响,跑到二楼,发现卧室门是从里面锁着的。无论怎么敲先生都没应答,怕先生出事,小周先生和我一起把门撞开了,然后就看到先生,先生他……”
卢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不忍回想刚刚的可怕场面。方大宙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等着。多年经验使他总结出,询问案发现场发现者最好的方式,就是安抚其平静下来,让他在脑海中如同电影一般不断回放那段场景,这样,因为震惊而模糊掉的画面可以渐渐清晰出来。相反,一味的追问,只会使其紧张的神经更加紧绷,画面如同抖动失真。更严重者,对于心理被暗示度高的目击者,极有可能受到干扰或者被误导,将想像出来的情景当作真实存在的画面,导致提供不实的信息,严重影响破案过程。
“先生就仰卧在地上,他的头对着门的方向,所以我们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正中的伤口。小周先生扑过去试图止住伤口流血,并让我去叫救护车。但我清楚,已经没有意义了,任何人受到了那样的伤,百分之百是立时毙命的。”
“我给小周先生证明了先生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他就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这时,王姐也进来了,看到先生可怕的样子,吓得大叫一声就跑了出去,还撞到了随后赶来的董先生。现场有些混乱。所以我请求大家先报警,并且都离开这间卧室,保存现场等待警察来侦察。”
接下来,卢明的语气变得不那么确定:“从老板头上的伤口看,中枪时间应该是我们听到枪声的时候。我们不到一分钟就破门而入,但自从撞开门进入卧室,我一直觉得奇怪。首先,房间是密闭的,我们老板即使是白天也习惯锁好门窗,门是里面反锁的,窗也是从里面锁好的,那么凶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这个房间并从里面锁上门或窗呢?若是凶手做不到,那么他应该还躲藏在房间里某个地方,我迅速检查了卫生间、衣柜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一点外人侵入的痕迹。因为闲松馆两个月前刚刚大规模翻修过,而作为老板安全的全权负责人,我在搬入之前已经确认过,这个建筑绝没有密道暗室之类的结构,老板的卧室也不存在天花板通风口等允许人进出的途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房间。我想不通杀手是怎么做到杀了人又从这个房间消失了呢?”
“如果根本没有凶手,老板是自杀而死,也说不通。首先,伤口的位置,在额头正中,以这个姿势扣动扳机是非常不方便的,也容易损失准头。多数人自杀还是会选择击中太阳穴。其次,先生根本没有要自杀的理由。这几年,我一直在他身边,这点我还是了解的。最重要的是,如果是自杀,枪应该就出现在尸体附近,但是老板周围并没有枪,我大致浏览了房间里,也没看到任何能造成这样伤口的武器。”
等卢明一口气说完,方大宙点点头,问道:“所以你请所有人离开后,现场没有人再进去了?”
“是,大家回到一楼客厅,小周先生打电话报警,我把卧室门锁了起来。之后大家一直呆在客厅里,直到我从大门监控中看到你们警车到了,便出来迎接你们。”
方大宙问道:“现在闲松馆都有什么人在?”
“王姐和我,是住在这里负责老板生活起居和安全的;小周先生,大概两周来一次,主要是和老板讨论公司的事务;董先生是第一次来。今天是德辉集团成立15周年的日子,老板邀请了小周先生和董先生来参加一个私人的庆祝会。哦,董先生是老板公司招募的第一个员工,元老级人物,当然现在也已经是大股东了。约定庆祝会上午十点半开始,小周先生九点就到了,董先生大概十点到的。他和小周先生聊了一会儿,大约10分钟吧,就去了洗手间。然后很快的事情就发生了。”
闲松馆的主体建筑就是一座简洁的二层小楼,松木色墙壁,宽大的玻璃窗,四周围绕着松林和竹林。这几天常平多雨,夜来风大雨大,幸而到今天清晨已停歇,久违的太阳露了面,松枝和竹叶上不断滴下雨滴,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这本是一个宁静美好的画面,却没想到要和血腥的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方大宙指示卢明带他们绕楼一圈并详细介绍庭院有多少个可以出入的地方。他们走在人行鹅卵石路上,除了这条路外,四周全部是大片天然的土地。雨后地面湿软,若是凶手要逃走,必然会留下脚印。方大宙和赵太易各自留心寻找着,然而并没有发现。
这个不大的庭院只有两个门,都是使用的电子指纹门锁,每次开关的情况包括摄像都会被记录下来。一个就是刚刚他们开车上来直达的正门,面对着小楼唯一的入口。这是闲松馆与外界联系的路径,每天有专门人员将新鲜食材和生活用品送过来。还有一个面向西面主峰的小门,出门去不远就立着游客爬山时遇到的‘禁止通行‘告示牌。从这个门出去,步行十几分钟下侧峰,就到了去往主峰的登山步道,原本是为了方便主人爬山锻炼用的。但因为周献非多数时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而卢明不能离开老板超过一百米的范围,王姐也不热衷运动,这个小门自翻修好后还没有被开启过。
方大宙教过赵太易,勘察第一犯罪现场当然是最重要的,但也不能忽略周边的大环境。因为这是罪犯离开现场的毕经之处,再谨慎的作案者,也难免留下蛛丝马迹,明显如脚印车轮印,马虎丢下或无意被遗留下的种种杂物的,都可能成为有力的证据。例如,在去年的一件解救人质人物中,方大宙就是通过犯人无意中被树枝刮下的工作服断线确定的绑架者身份。还有特别的一点是,在成功逃离第一现场后,罪犯往往有种心理上的解脱感,谨慎程度就会降低很多。因此,大范围搜索,虽然对人力是个考验,但往往能有令人惊喜的收获。然而,就他们刚刚走马观花的观察得出的印象,似乎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物证科可有的找了”,赵太易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