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市赵家 2019年4月29日清晨
1
赵太易是典型的老人家生活习惯，每天六点准时自动醒来。但今天，他没有马上起床，而是躺着想问题。
李涛还在羁押中，虽然程峰用了很多方法软硬兼施，他还是坚持自己对毒药的事一无所知。
程峰不相信他的说法，他报告方大宙说：“氰化物这种剧毒品，普通人是很难得到的。只要证明他有获得氰化物的途径，那他就跑不掉了。”
目前李涛的所有支付手段已被调查，并没有氰化物购买记录。
程峰正在调查他线下购买以及偷盗的可能性——据说他近来常常出没于化学学院。
可是赵太易的关注点在另一个方向。周献非的遇害手法太离奇了，而且真凶完全隐藏在帘幕后，直到牛梦佳无意中才帮助警方把这帘幕掀开了一丝缝隙。这让他很难认为牛梦佳被杀只是因爱生恨的独立事件。
他脑子在飞快的转着。为什么当杀死周线非的凶器暴露了以后牛梦佳就必须死呢？只有一种可能：从她身上可以挖掘出这个无人机武器的来源！显然她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但她设计的豪华吊灯却成为了为它量身定做的载体与掩体。可见真凶必然也掌握着这个房间的布局与吊灯的细节，并充分利用了这点。
脑海中迅速拟定出两个调查方向。一是在闲松馆装修期间在工作中和生活上与牛梦佳有过接触的人，或者说一切有可能拿到吊灯的设计图的人。二是获知警方已经破解了密室杀人之谜，害怕自己被暴露出来的人。这两条线的交点，基本可以确定是凶手了。
2
有件事需要和自己的妹妹确定一下，于是一大清早便打电话给她，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晨跑——这是他觉得妹妹为数不多的好习惯之一。
他问妹妹：“一周之前，你缠着我问无人机杀人武器的事，当时我反复叮嘱你，这已经严重违反了做警察的规章制度，要你千万不能和别人说，还记得吗？你有和谁说过吗？”
赵太初正在操场上跑步，今早已比平时多跑了三圈，已经筋疲力尽却仍不想停下来，直到接到哥哥的来电才缓下脚步。
达到身体极限的运动后，果然心里的伤痛会减轻些。
听到哥哥的问话，她本能的回答：“当然没有。我也是生长在警察家庭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还是有分寸的。怎么了？是不是有重要信息泄露了，怀疑是从我这流出的？”
“差不多吧。你保证你和谁都没有说过？”
“我保证，你还不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沉吟了十秒钟，他又问，“那天我们通电话时，有人在旁边吗？”
“寝室里只有菡菡在呀。那几天她一直不大舒服，脸发白身上发冷，所以就躺在寝室里休息。”
“我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不可能吧，她眼睛闭着睡着了的。就算她听到也没有关系吧，她又不懂我们说的是什么。”
“希望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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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平市市公安局 2019年4月29日上午
汇报给方大宙后，赵太易迅速展开调查。
闲松馆在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二月间进行了大规模改造和装修，负责整体设计的是死者的弟弟周献东，实际施工是由他手下的一个年轻建筑师和一个室内设计总监完成，牛梦佳和另一名大四的男实习生也一直参与其中。因此，至少这五个人是可以拿到吊灯设计图的。
凶器是无人机武器这一发现，警方尚未对外界公布过，连牛梦佳自己也并不知道。凶手是如何得知警方已经破解了消失的凶器之谜的呢？
赵太易认为，凶手并不能知道这一点。但他一定和牛梦佳有联系，她把在警局录口供时的一切细节都一五一十的将给了凶手听。
在她讲述之前，凶手并不知道她曾直面过自己的杀人武器，听她描述时，凶手应该吓出一身冷汗吧！
然后他意识到了威胁，原本天衣无缝隐藏起来的身份竟然可以通过她被顺藤摸瓜的揭开。所以焦急之下，凶手仓促实行了毒杀她的行动——虽然并没有留下可追踪的线索，但计划远没有击杀周献非时缜密。
可是凶手是什么时候与牛梦佳接触的呢？如果是上述四人之一，那在公司随时有机会。当然，也可能跟随她到天湖市，在天湖大学约她见面。
四人中，董立成恰好于二十五、二十六两日在天湖市总公司，而另外三人确定没有离开本市。
似乎，董立成最有嫌疑。但，那段时间，秘书几乎所有时间都跟在他身边，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在天湖市和牛梦佳见过面。并且，如果凶手不在这四个人中呢？
就在赵太易觉得此次来德辉公司调查收获有限打算无功而返时，收获了一个意外的信息。
在公司大门外，有个年轻时髦的女郎拦住了他。她身穿职业装，气质干练，自称叫做林慧晓，是牛梦佳的大学学姐，早她一年开始在德辉地产工作。
她告诉赵太易，因为之前见过他来公司调查，知道他的警察身份，所以特地等在这，希望能为找出杀害学妹牛梦佳的凶手出一份力。
她说她们两个人关系特别好，牛梦佳在公司里的大事小情都会和她说，可是前天怎么也联系不上学妹了，多方打听才知道她竟被害死在火车上。
悲痛之余，她决定把一件牛梦佳只和她倾诉过的事情举报给警方，因为她觉得学妹的死，很可能与之有关，并且她担心有人只手遮天，警察查证不到这一点。
原来早在去年年底，董立成百般引诱纠缠牛梦佳不成，曾经扬言实习期一过一定让她滚出德辉。
牛梦佳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尽量避免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本以为几个月过去了相安无事了，谁知更大的悲剧竟发生了。
所以她坚信学妹的死，董立成一定逃不了干系。
这个信息确实令人震惊。就在刚才，董立成还信誓旦旦，和牛梦佳没有任何非工作的接触。
特意的欲盖弥彰、有可能在天湖市与牛梦佳接触过以及拥有大效力炸药，这几点叠加，一下子将董立成的嫌疑提高了。
虽然赵太易的兴趣被吊起来，可是没有直接证据，董立成又是城府极深，很难直接从他身上突破。于是他决定先回警局，和方队及其他同事商量出一个切入点。
谁知方大宙还没想到好办法，程峰竟然自告奋勇，说他有路子能套出董立成的实话。至于什么路子，他却不肯吐露，只说明天自有分晓。
赵太易知道，警局之外，程峰有截然不同的生活圈子，有时还挺神通广大的，便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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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平市云峰会所 2019年4月29日晚
云峰会所，常平市最高级而神秘的娱乐场所，在普通市民心中，就是财富与身份的象征。
然而，因为它实行会员制，严格控制人数，再财大气粗的人若无会员带领，也难免被拒之门外。不少新贵想尽办法，就是为了弄到一张会员卡，从此真正跻身“上流”社会。因此，云峰，除了它的象征意义，还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程峰甚少出现于此，因此会所外的保安并不认得他。
见惯了名流显贵的两个保安暗中打量着：绝对不超过三十岁，高个子，模特身材，算不上特别俊美而且衣着普通，但举手投足间的倜傥风度却透露出贵气十足。
纵使保安已被磨练的眼光很毒，但看到他亮出的接近十年年份的会员卡，在放行后也不由好奇的窃窃私语：“这人是什么来路，十年前他才多大？不会是云总的入幕之宾吧？”
其实程峰的会员身份，得来也是个意外。
当年他过十八岁生日，父亲刘浩廷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地点就选在刚刚闯出“常平第一会所”名号的云峰。
那时他的妈妈江天艺还在世，虽然最近的几个月好像心事重重，但儿子的成年日当天，她恢复了往日风采，端庄高贵的站在霸气十足的程浩廷身边，一手挽着已经一表人才的儿子，接收着到场嘉宾艳羡的眼神与赞美。
黑白两道呼风唤雨的程浩廷，他的独生子生日，自然是讨好的好机会，那一天程峰收到了很多来自干叔伯们价值不菲的礼物，云峰的老板娘云若之也凑趣送上了这张永久会员卡。
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程峰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云峰被排除在他新的生活范围之外。十年来，除了参加从小对他爱护有加的三个干叔伯的寿宴，这张会员卡从未被使用过。
但是，他听说过，董立成喜欢流连于此，每周五晚必与一众新朋旧友喝到酩酊大醉才尽兴。
从小到大，因为程浩廷的关系，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在闲松馆见到董立成的第一眼，程峰便对他有了评价：尽管用金钱能获得的一切文化、品位等等包装自己，骨子里仍是粗俗不已的暴发户。和这种人打交道并撬开他们的嘴，对程峰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与外界猜测的略有出入，云峰并非胜在纸醉金迷的氛围，而是在于提供了极安全、私密、轻松的空间以及在合法范围内可以满足客人提出的一切要求。
顶着干叔叔之一——豪哥的侄子的身份，程峰很快被邀请到董立成所在的包厢。
今晚他稍稍改造修饰了一下自己，以免被董立成认出身份，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了，董立成显然不记得曾与这个警察有过一面之缘。
尽管十年来极少踏足，但从小耳濡目染的习惯使得他迅速融入其中如鱼得水。
聊了聊哪副字画拍卖价破了记录，本市新的高尔夫球场草皮不过关，十几分钟后，董立成已觉得和他相见恨晚。
十几杯茅台下肚，见董立成表情十分活泛已酒醉的样子，依然清醒的程峰便佯做也微醉，开始把话题引向男人间的最爱——美色。
“我和你说，董哥，现在的小姑娘，有点姿色的都拽得不得了。我们公司的前台，长得也就那样，但身材是真性感。可我约她多少次都不答应，后来让我的眼线去套她话，她竟说钓个富二代有什么用，钱又不是他的，公司也不是他的，要钓也钓富二代他爹。听得我火冒三丈，不是说公司不是老子的吗，但老子就是有能力让你立刻走人。”程峰开始了他诱供的第一步——抛砖引玉。
“老弟，天涯何处无芳草。”董立成大力拍拍程峰的肩膀以示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