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冰冷的地面,祁连净上前探了她的口鼻处,无奈地说到:“气息全无,已然归西。”
她抬眼看向怔在原地的韦思梵,这个少年显然被突发的一切惊吓到了,他瞪大了双目,面色无光地看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一顿一顿地说到:“我方才,是,说错了罢。”
祁连净见他这副悔恨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所以自然会对一个高畜的死感到愧疚。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些,她都理解。
“哪怕身死,也不愿拖累伴侣。一个高畜,竟会用情至此,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就算你不说出这番话,她离死,也不远了。”说完,祁连净指向了王婶家中那些残存的米食,有些甚至早已受潮生藓。“宁死不离,只为守着那句诺言,当真是忠贞不渝。”
她这些言辞,令韦思梵有些吃惊:“净姐姐,你不怪我这个闯入者,居然会去同情你们最大的敌人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此时我并不想,抱有偏见。你,亦是如此。”祁连净短短两句话,说出了自己心之所想。此刻,她确实对王婶所为,生了崇敬之意。祁连净没想到,有的高畜,竟然比人还要坚定无惧。
“当年师父发狂失智,正是有人拿着这伯歌,将其一招毙命。普通佩剑的剑灵会跟随剑主殒身而消失殆尽。可这伯歌杀了剑主,剑灵之气自会暴虐无比,所以那苍鹰化形方有气吞山河之势。”祁连净还是那样,再一次硬生生地掰回正题。
于是韦思梵收起了他那内疚之感,接上了她的话:“净姐姐,我看王婶的一腔真心,着实错付了。没有一个好丈夫会将戾气如此之重的东西交给妻子保管。”
祁连净继续道:“八方入口均有两名守门者,平日形影不离,共同看押异灵,也就是我所说的低畜。她丈夫,理当是这巽西南另一位守门者,可却能够不受死契所扰,在双境之间来去自如。可见,那厮应是在伯歌将入口封死之后,才独自逃离这里。”这话,坐实了王婶夫婿抛妻罪名。
“所以,偷指环那厮,必定和他丈夫有关系。甚至有可能,正是他本人。”韦思梵道。
二人几乎翻遍了峡谷每一寸,竟未发现任何踪迹。那厮,应是早已离开;或是,根本没有进入畜境。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祁连净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仔细回忆了那日姜神梦中所见,果然有了眉目:“那日在姜神梦境中,尚武者联盟里,确实出现了王婶是吧。”
这无疑是十分蹊跷的。既然王婶从未离开过此处,可为何会凭空出现在姜神梦中。“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姜神,是故意让我们看到,他骗了我们!”韦思梵恍然大悟。
当下无法觅得王婶夫婿的下落,既如此,返回七鲁城,找姜神对峙,已然成了唯一的出路。
二人将王婶在此妥善安葬完毕,便携着伯歌和装着指环的锁灵盒,离开了这畜境,回到了岸上。
自丰大哥突然出现,着实把韦思梵下了一跳。他之前还在纳闷,为何当初二人被擒住时,这位大哥没有及时出现。原来这只狼,是不能下水的啊。只见祁连净放了什么东西到套在它脖颈上的项圈,这个项圈,足足有数十个暗格。
七里乡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过节那晚的爆竹喧嚣,血染李宅。
然而乡管所一改往日景致,短短几天,便已门可罗雀。没等走进几步,祁连净便浑身乏力地倒在韦思梵怀中。
睁眼已至深夜,她躺在一张橡木床上,韦思梵趴在床边睡得正酣。祁连净艰难地动了动身,即使她已经将动作放得很缓,但还是惊醒了床边的人。
“净姐姐,你醒啦。你方才突然晕倒,让我好生紧张啊。”韦思梵还带着朦胧的睡意,见她苏醒,便宽心了。
“你之前同那苍鹰战斗时,断了肋骨。后来为掩护我受了它太多重击。都怪我,没及时发现,也没保护好你。”韦思梵低着头,不敢看她,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祁连净无情地嘲讽了他。“不要以为修了一丝凛寒灵气,就足够可以保护自己。我祁连净,还没落魄到,需要你来护着。”还没说完,就开始轻咳起来。
韦思梵听了这话,脸上竟未浮现一丝波澜,他温柔的说到:“我自知,尚未强大到可以独当一面,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想让你更顺一些。”他顿了顿,继续说到:“我们如今在乡管所,但乡管已然卸职,与他夫人早已和离。眼下,你只需养好身体,好好休息。”
祁连净乏了,缓缓地闭上眼睛,关闭了听识,四周随即寂静下来。
又是崭新的一天,祁连净不知自己休息了多久,睁眼已见日上三竿。她出了房门,想要恢复一下体力,看到韦思梵正在一棵桃花树下打坐,周身萦绕着青雾之气。祁连净不禁感叹,这个菜的,修炼灵气居然如此融会贯通。
她走上前,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不知韦少侠是否听说过,赤金将军早在三月以前,便发布了禁令,严禁任何武者继续修炼凛寒灵气。”稍稍停顿后,继续道:“当时我教你,实属迫不得已。我劝你,别再修了。”
她从未相信凛寒灵气会像遣散令里面所说的凶戾无比,但自己此生无法再次修炼,也没有人甘愿冒着发狂的风险前去证明。祁连净何尝未曾想过,自己当日发狂,会不会是他人,另有阴谋。
所以,她动了拿韦思梵试验的念头,可矛盾的是,自己一直迟疑不定。
韦思梵接下来的话,算是定了她的心:“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我修炼凛寒灵气,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了我自己,能在这个地方,平安地活下来。至于是否会发狂,我想只要不强行冲破那顶级,也就没有这个顾虑。再者,我都修了它了,也没办法再去修那个相斥的赤火灵气了。”
祁连净心想,她一向是果断干脆的行事作风,可在这个事情上面,是否顾虑太多了。这个菜的,将来还未必能到达自己曾经的灵气级,算了,任他去吧。
不过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问:“保命的话,有一些灵技也足够了。凛寒灵气对一般人来说,过于复杂,不好把控。若是没有一定的悟性,难以出头。”
“净姐姐,你觉得,我是一般人吗?”嘴角上扬出笑意,是少年该有的自信之态。
见他如此毅然决然,祁连净便不再劝退了,对他说到:“仅靠自身悟性,远远不够。你需要,外力加持。”说罢,便回了屋。
片刻过后,祁连净将一张卷轴交给了韦思梵。卷轴上,满是娟秀的字迹,这些是她刚刚写下的凛寒灵气化形技法——寒骨刺。
“凛寒灵气不同于赤火灵气,它不仅可附着于兵器中出招,还可徒手化形,这寒骨刺,便是通过运作灵气而将周遭气流降至冰点,灵气越盛,飞刺越锋利。所以它,算是上好的暗器。”祁连净说到。
“净姐姐,没想到凛寒灵气,居然如此厉害。若是刺入体内,顷刻之间这利器便会融化,岂不是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韦思梵的理解力,依然上乘。
“发力精准,出招要快,即是这灵气的特征所在,可化飞针、飞花、飞锚等物,但我写下的寒骨刺,是灵气化形的高级技法,你练着,势必困难。可我,并不想让你循序渐进。”祁连净说到。
她倒要看看,这少年究竟可以天赋异禀到什么地步。
不过,前往七鲁城,亦是迫在眉睫。两人走之前,曾经的那位乡管,特意前来拜别。
虽然祁连净曾许诺他不会告知其擅用指环一事,但乡管还是主动辞了这份差事,过几天就要从乡管所中搬走。据他所说,工匠所的人前来调查一番后,并未发现偷指环那厮的踪迹,而他也并未透露这二人行踪,搜查未果后,工匠所的人便从七里乡撤走了。
拜别乡管后,二人便赶回了七鲁城。
城中还似平时那般,自从姜神被成功救回后,秩序也渐渐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