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红旗被抓起来了,说是调戏妇女。
红旗是被联防队抓获的。联防队员已经蹲坑守候七天了,因为当地发生多起攻击情侣调戏女性的案件,一时间人心惶惶。抓获红旗时,红旗正站在地头,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子惊恐地指着他大叫流氓。
红旗一言不发。他只用愤怒的眼光射向那名女子,像刀一样锋利。
工头老钱跑到派出所,撒了一圈大中华。连声保证红旗是个好孩子,刚结婚,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老钱对所长说,他连录像都不看。所长知道,民工在晚上都喜欢花两块钱去看录像。
可那个年轻女子一口咬定就是红旗调戏她,并且还要给她一百块钱。
老钱马上笑了,我们到现在一分钱也没发过,他哪来一百块钱?女子拍着桌子,反正他说了。
工友小猛拍着胸脯保证红旗不是那样的人。所长说你凭什么保证?小猛很坚决,凭他是我姐夫,我姐长得比她俊多了。
所长笑了笑,送他们出去,说要相信法律。
报社记者采访了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女子。她声泪泣下地诉说了那天晚上的情形,若不是联防队员,我就没命了。记者义愤填膺,又采访红旗。红旗一言不发,将沉默进行到底。
记者的稿子很快见报。报道称“安徽男子被拘,涉嫌跟踪女性”,联防队员和女子的证言如山,红旗依旧沉默。
红旗的母亲赶到上海。她带来红旗上学时的奖状,还有村里的证明。老钱陪着她去派出所,带去了工友们的签名。
所长说你们看我这也有签名信,是许多女性市民要求尽快侦破此案的联合署名信,她们的愿望也很迫切。
红旗看见母亲,没有说话。红旗流出了一滴眼泪。
母亲用手小心翼翼地擦去那滴眼泪。母亲说没事,我们打官司。
第二天所长通知老钱,不用打官司,可以将红旗领回去。老钱去了,说审清楚了?所长想了想,证据不足。
老钱看报纸,工业园附近又发生追踪情侣调戏女性的案件。老钱说整点酒喝,终于清白了。
红旗不说话。红旗媳妇小翠也不说话。刚下火车的小翠想了很久才说话,得告!不然红旗进不了村。
红旗告报社。红旗告那名女子。红旗请了律师。老钱支下一年的工钱,工友们也都支了半年的工钱,借给红旗打官司。
报社很高兴,派了记者到工地采访,说是欢迎红旗告,并且开设专栏欢迎大家讨论。老钱瞪了几次眼睛,才将他们赶走。那个女子却找到工地,找到红旗,红旗的母亲,妻子。她说她一时糊涂,她说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不该和别人晚上出去,不该怕真相暴露而诬陷红旗。
她哭得很伤心,肩膀一耸一耸的。红旗看着她,目光渐渐消释了锋芒。
小翠送她离开工地。工友们都看出来,小翠真的比她秀气,大方。
那女子还来,一天一趟。和红旗母亲闲聊,和小翠说话,请她们撤回诉状。她说话时泪水涟涟的,说再这样下去丈夫就知道了,知道了就离婚,离婚孩子就没有母亲了。她掏出四千元钱,律师费我出。
小翠也擦眼睛。红旗看看她们,伸手拿起瓦刀,上了架子。
报社记者也来。采访老钱,采访小猛,采访小翠,大家都说你们该告。记者笑笑,又去采访红旗,问红旗那天晚上一个人去那个地方干什么?有二十里路远,还是农村!记者穷追不舍。
那个女人很紧张。她冲上来夺记者的话筒,你们不要逼人好不好?记者看了看小翠,说这是谁?女人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望着小翠,还有红旗。红旗拍拍记者的肩,将话筒放进他的包里,然后说这是我姐。
记者又问他那天晚上去干什么?有什么目的?红旗目光渐渐羞涩起来。他看着母亲,看着小翠,还有那个女人。他小声地说,我想去瓜地,我想家里的西瓜应该熟了,妈和小翠肯定在瓜棚看月亮数星星。
红旗突然流泪了。汹涌澎湃,挡也挡不住。记者没笑,拍了一张照片。母亲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非常仔细地。
然后,红旗拿起瓦刀,上了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