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贵拿到钥匙时,手抖动了一下。小琴拍拍房门,小琴敲敲墙壁,终于可以把柱柱接来上学了,终于在城里有了家。
张二贵抱了小琴一下,城里人,怎么感谢我的工友?小琴想都没想,请吃饭呗。小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没有工友们的凑钱,这二十万仅凭他们十年的打拼还有差距。是工友们你三千我五千的帮助,让小琴成了这上海的一间三十平米二手房的主人。
小琴说是十二个人吧,二贵点点头。小琴盘算了一会,一桌挤一挤,我把菜弄的丰盛一些,再上一箱好酒。二贵点着她脑门,就在你那小餐馆?不行,对不住大家伙。平时到你那解解嘴馋可以,这件事得换地方。
餐馆老板小琴也不恼怒,她的地方委实小了点,主要是民工们打平伙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不上档次。小琴说那你看着办吧,反正要好好谢谢人家。
二贵就和小琴到街上找饭馆。小琴说这家也挺好,那家也不错,二贵不抬头,直往前走。小琴拽他,你疯了,前面是蓝天大酒店。二贵抬头看看,就是蓝天,走,进去。小琴犹豫着,二贵笑笑,趴在耳边小声说,权当还他们利息了。小琴想了想,你去问吧,我等你。
张二贵笑容满面地出来,他挥挥手,才四百,酒水自带,你叫给你送酒的小陈带两箱好酒。小琴伸伸舌头,吓死我了,我以为得两千呢。
工友们也认为得两千。双喜挥着瓦刀,才四百,哪天我自己撮一顿去。工头财旺叔就骂,狗嘴,连油条都舍不得吃。大猛边抹泥边转过来,确实不贵,就怕都是花架子。二贵赶紧解释,菜单我看了,有鸡肉,鱼肉,还有老鳖。根旺说不吃老鳖,老家河汊都是。二贵敲他安全帽,菜随便换,不够我再加,包管吃饱吃好,就看爷几个什么时辰去?
财旺叔说等活儿轻松时再去,好好宰你个兔崽子。双喜点点头,不错,先饿饿肚子,到时放开吃。二贵笑了,就怕你没肚子。
第二天,二贵问有没有时间。大伙都说有时间也不去,肚里还有油水。第三天,财旺叔指指脚手架,你看活儿多紧,往后推推。
二贵只好往后推。推了一星期财旺叔还说活紧,没时间。小琴说是不是大家嫌那里不好。想到市里吃。二贵拍拍脑门,我问问去。
问来问去没有结果。财旺叔就说活紧,双喜拍着肚皮说昨天还吃肉呢。二贵揪住大猛,我是你堂哥,到底怎么回事?大猛咕哝着,财旺叔说买房子手头紧,不让破费你。二贵松了手,二贵涨红了脸,他对工头说,我不问,反正得吃我一顿饭。财旺叔跳下脚手架,吃!我看就在工地上吃,敞开肚皮吃。一片叫好声,就是!二贵,你买菜,装满车买,我们也能吃完。
二贵不说话。不说话的二贵干活,一直干到最后一个散工。他拽着大猛,走,喝酒。小琴弄了一荤一素,大猛,你跟嫂子说实话,怎么不让我们请客。大猛端起酒杯,喝了。二贵踢他一脚,说啊。大猛喝酒,不说话。二贵再倒,大猛还喝。二贵夺过他的筷子,二猛,我们是兄弟啊。大猛抬起头,我真说啊?废话,二贵又倒了一杯。
大猛端起酒杯,干了。那我说了,他看着小琴,大家想到你家里吃顿饭。他赶紧又说,随便说着玩儿的。我家?那不得等到过年吗,过年我们才回家。大猛急红了脸,不是,是你新买的房子。财旺叔说我们盖了那么多城里房子,却没在一个城市人家里吃过饭,大猛看了看小琴,随口说说,闹着玩的。二贵也看小琴,小琴看二贵,明天赶紧买菜。
第二天张二贵买菜,小琴做饭。菜很多,把桌子塞得没有空隙。可是客人没到,十二点了,也不见人影。二贵伸头瞅了瞅,不想吃了,这些大肚汉?
门外终于有了声音。张二贵跑过去,看到财旺叔他们,转脸喊小琴,快来看,谁来了?小琴拎着菜刀跑过去,她看到财旺叔穿着一身西服,她看到双喜他们打了领带,穿了皮鞋,笑容满面。一群洋鬼子,小琴笑了,快进屋。别动,财旺叔做了一个手势,十来个人都弯下腰,从塑料袋里掏出拖鞋。财旺叔递上一个纸包,这是大家伙的心意。
张二贵倚在门上,不说话。财旺叔推开他,有吃的没有,都饿坏了。张二贵抹了抹眼睛,有,有,放开吃。张二贵喊小琴,打电话再送两箱酒来,今天得给我喝好,醉了就在这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