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擦玻璃时,总是疑心自己在家乡的树上。
也不怪。小飞的生命中留下太多树的影子,摘梨摸枣,端掉一个鸟窝都是家常便饭。更重要的是,小飞上树从来不晕,有时在上面做着鬼脸玩一些惊险动作,让下面的人都一惊一乍。
所以,小飞来到城市才几天的功夫就由站大门的保安变成了高楼的清洁工。条件是登高而且不晕,对于小飞,当然简单。
小飞也很满意现在的工作。喷点清洁剂,抹抹就行了,玻璃不久就变出耀眼的亮。而且可以闲看,看玻璃里的一些场景,和家乡的院落都不一样。
比如在十七楼看见很大的屋,一张桌子足有家里的板床大,上面还有一台电脑,一个庄严的男子敲打着,不时还听着电话。小飞知道,这大概是总经理一类的人物,在来城市前,小飞到过最气派的房间是村委会和初中的校长室,但都没敢仔细看,因为书包里还揣着人家的果子。
有时还能看到忙忙碌碌的场面。屋的人进进出出,不断地接电话,打电话,有时还将椅子转一圈,再接另外一个电话。那种椅子,一定很好玩。小飞想着的时候,工头到了,怎么擦的?便赶紧收回眼神,认真擦起来。
工头不来时,小飞还看。看里面的人忙,就想起了老家人的清闲,三五成堆,在太阳底下消磨时光。看多了,就有些羡慕,在这样屋里上班,至少需要大学文化吧。于是,擦玻璃的小飞就想起了上大学的小英。小时候,总跟着小飞要梨要苹果要小鸟,后来人家考上了学校。
这根若有若无的情丝让小飞停顿了几秒钟,才接着狠狠喷出一阵泡沫。
擦了一个楼又有一个楼。小飞天天在擦,也就天天看。看多了,好回家说给弟弟妹妹听。
但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小飞看到那个年轻的职员进去时,就知道情节有些改变。那个胖胖的老板给女职员带上项链,还握着手说什么。小飞不知怎么就晕了,看下面的大街象一条带子,有些摆动。身子向外倒去,工友赶紧拽他的安全带。
下来的小飞将清洁瓶扔向那扇窗户。然后对工头说,不干了,头晕。工头不信,小飞就收拾背包,确实头晕,上不了墙。
工头想不明白,看着长大的小飞怎么说不能登高就不能了呢?
小飞知道。当那个女职员一出现时,他就认出是小英了,是上了大学生活在他梦想中城市的英子。就在一刹那,他无可救药地晕了。
晕了的小飞开始在工地上砌墙,一块砖一块砖地往上砌,他觉着踏实。
再回想爬树擦玻璃的日子,感觉很遥远,蹲在脚手架上的小飞就认真地干起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