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民没想到小琴会走,人家都说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俩口吵架不记仇,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大民在屋里转了两周,发现柜子门开了,仔细一看,小琴的衣服少了几件。大民拍了拍脑袋,看来小琴这次真生气了。
其实小琴一天到晚笑咪咪的,知老知少,庄子上没和谁红过脸。大民有些后悔了,不就是钱吗?她说小舅子结婚给三百,我怎么偏偏说二百呢?大民妈一边做饭,一边唠叨着,跟孩子似的,不知道体贴人。老栓本着脸,吃什么吃,还不快去找?
大民硬着头皮到了小琴娘家,小琴不在。反倒挨了一顿训,小舅子,小姨子,一齐上阵找他的不是。大民只好低着头赶紧退出来。
退出来的大民又跑了几家亲戚,都没有。毫无例外都被教训了一顿,都说小琴这么好的媳妇,你怎么把她气跑。傍晚时候大民回到了家,老栓不让他进屋,老栓说你和二民一道上电视台。上电视台?老栓瞪他一眼,登寻人启事,我出钱。
电视台很好找,有高高的铁塔就是。广告部的人也很热情,问了年龄、长相、穿的衣服,就说你们回去净等好消息吧。大民交过50块钱后,问他真能找到吗?工作人员抬起头,你想想全县人都在看这条广告,还能找不到。
大民第二天就看到了屏幕下方的寻人启事:小琴,女,26岁,身高1.65米,走时穿蓝色上衣,黑色裤子,脚穿一双布鞋,如有知其下落者请和大民联系。大民想小琴肯定也能看到,看到就该回来了吧。他望了望墙上,结婚照上的小琴正在向他笑呢。
大民坐在电话机旁,等着小琴或者知情人打来的电话,到了傍晚也没有。二民说哥咱再去找电台登,大民说电视台登了没用,电台还能有用?正在读高中的二民笑了,嫂子也许没看电视,但她能听到广播,听到不就回来了吗?还有电视台的寻人启事冷冰冰的,感动不了嫂子。
二民和大民又到了电台,二民写好一段话交给编辑部的人。那个人看了,说很好,交过钱今天晚上就播。电台的钱不多,二十块钱。电台的速度也很快,在他们兄弟俩又找了若干可能落脚点黄昏骑着摩托车回家时,广播里就播了。大民将车停下来,听着播音员用优美的声音播送二民那段话:小琴,你在哪里?我好后悔,我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伤害了你,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真的好想你。接着又放了一首歌曲《真的好想你》。二民说,走吧,哥。大民没有理他,大民说这风真舒服。八月的风,凉习习的,正温柔而肆虐地拂过他们,向远方奔去。
村庄里的风也凉习习的。乘凉的人们都到了大民家。大民散了一圈香烟就一言不发了。旺叔摇着蒲扇,应该快了,电视广播都有了,一定能听到。财叔也说,县长也不过这样风光,小琴这下可出名了。大猛拍拍二民,你写的吧?下次俺老婆跑了,也找你。二民嘿嘿地笑着,一定免费,实行三包。
电台播了两天,没有消息。大民已经吃不下去饭,他说小琴会不会被人拐了,我在家吃饭有什么用?他说二民你的寻人启事一股子软劲,小琴听到就不喜欢。他说电视台的寻人启事闪得太快,小琴肯定看不到。二民摇了摇头,出去了。
老栓说你闭嘴,我去登寻人启事。大民没理他,他只上过二年级,字都不识几个。老栓说你在家不要乱找了,我求财叔去。大民更不说话,都糊涂了,财叔只不过干过两天生产队长,能写什么。
但广播很快播出了。大民没听,他只在屋里等电话,他知道财叔也写不出花来。但他等到了电话,是小琴的电话,他大声说,小琴你在哪,我错了。小琴哭了,你怎么那么没用,才走几天就乱成一团糟。大民还是大声地喊着,你赶快回来,快点回来。小琴说,好,好,我回去。
小琴就回来了,才两三个小时。她进屋就上猪圈,进羊棚,然后说大民啊大民,你这下有钱了,登寻人启事花了有一百块吧。大民嘿嘿地笑着,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回来了。小琴就瞪他,还不洗头去,跟疯子似的。
大民答应了一声。他没有洗头,他跑到财叔家,问财叔写的什么寻人启事。财叔说敬一包烟,大民早准备好了。财叔拿出底稿,大民夺过去看了:小琴,你走后猪生病了,母鸡死了一个,羊下了三个,兔子下了七个,一家人都在到处找你,无人照看。希望你赶快回来。就这?大民笑了。
就这。财叔点起一支烟,你啊,年轻,不懂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