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为何要来这万安门呀？”
临近山门，林鸾再次问道。这一路上，苏谢没有半分，要告诉她缘何来此的意思。
虽说林鸾并不惧怕万安门，且还有苏谢这么一大尊，就更加有恃无恐了，可人该有的好奇心还是要有的。
“万安门有一眼灵泉。”
“为着灵泉而来？你受伤了？何时伤的？伤在何处？快让我瞧瞧！”
听闻苏谢是为着灵泉而来，林鸾下意识以为他受了伤，需得借助灵泉灵力，一心便想着看看他伤在哪里。
在林鸾记忆里，苏谢大抵连衣着皆是工整的，哪里得的机会看他受伤，心里好奇便扒拉人衣裳，竟忘了自己平日里，总是刻意与之保持距离。回过神来，已是悔之晚矣。
“呵呵，那个……我……我……”
林鸾已然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她是有多傻竟觉得苏谢会受伤？他堂堂一上九境的顶尖高手，天下有几人能伤得了他？更何况，即便是受伤了，怎么就轮得到她来幸灾乐祸了？这苏谢也是，从前他可是视自己如毒虫猛兽，接近一步都嫌弃得紧，今日怎会任由自己翻腾？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这莫非……竟不是林鸾认识的苏谢？只是披着苏谢皮囊的甲乙丙？
“无需担心，我无碍。”
林鸾正为着苏谢是否是苏谢纠结，猛又闻得这般言语，瞧着苏谢那温柔的得能掐出水的模样，便是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鬼使神差的说出那般话来。
“不担心，我瞧着，我大约只是在非礼你。”
苏谢微愣，遂默默将身体往前靠了一会子，“我不介意！”
这般模样的苏谢，实在叫人难以抵抗，林鸾实是担心，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将他吃了，只好转移话题。
“呵呵……这万安门当真奇怪哈，竟连个守门之人都没有。”
许是苏谢瞧着无趣，便默声往山门走去。林鸾松了口气，果然，苏谢还得是如此，方让人觉着熟悉。
昨个儿夜里林鸾是探过万安门的，自然知晓此路间插有哨子，可他二人沿着山道行了许久，却并未见着半个人影。
今日这万安门，是怎地了？
莫说林鸾好奇，便是苏谢似乎也多了几分沉凝。
“羽沐君，你可曾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林鸾正想着此间怪异，未曾注意苏谢停下来，一头撞上他背着的天铘。
这天铘虽是柄震慑天下的名剑，据说上古时更是有惊天动地之能，乃是名副其实的神器，奈何岁月流逝，世事变迁，在历史长河中无人知晓发生了些什么，天铘失了灵性，灭了神威，如今除了锋利耐看些，恍惚也没别的能耐。
“可疼？”
“啊？不……不疼！”
林鸾尚有些迷糊，却见苏谢面有异色。当触及到苏谢目光所及之处，林鸾不由倒吸凉气——在他二人前方约十丈处，草木间隐约透露出片片殷红，几具尸体肢体残缺散落在地。
瞧装扮，却是万安门弟子。
诚然，林鸾并非那过于纠结之人，曾经的林曳，两道横行，人间风情、人心冷暖便也是见惯的。原本她觉着再世为人，凡事皆已看开。然，自打此世醒来，她却仿佛仍旧看不破生死。见这番景象，心下里便有股子无名火气。
如此惨况，万安门内里却无半分动静，他二人对视一眼，大抵都瞧出了不容乐观。
“血迹尚未干透！”
“跟紧我。”
一者，林鸾想着，万安门自个儿是来过的，多少算得上轻车熟路。再者，确也急于知晓情况，当下便要往前冲，却是忘了苏谢这尊大神。况且她如今已非当年，若真有危险，以她这等身手，只怕……嗯……
林鸾认真思量一番，觉着虽她并不愿让苏谢护着，可为着自个儿的小命，面子之流的，诚然是可以暂时抛一抛的，便也乖乖跟在苏谢身后。
万安门分布较别家甚是不同，房舍院落皆设大殿之后，通往大殿的山道又只独一条。是以，只需沿着山道前行，必然是到得了大殿的。
“羽沐君，我瞧着这事似乎不大对。”
二人行了许久，除却头前见着的几具尸体，往后一切仿佛皆十分正常——山间小路，凉风习习，溪水泠汀，偶有雾岚飘至，伴来阵阵钟磬。
恍若说正常，如此景象，确确称得上福泽仙地。
“此处有灵。”
“哦？”
苏谢向来无多废话，他若说有，那便是真有。
林鸾如今虽说修为损了，可见识却如何损得了？她也是瞧出来了，此时此刻，他们大抵见着的并非真实。
“我正好奇，做得出如此逼真的幻境，需得是如何通天的人物。若是此处有灵，那便说的通了。”
幻境这种东西，向来对高境界之人作用甚微，按理说似苏谢这般高手，心性之坚，本不应当着道儿才是，莫非施术之人竟真如此逆天？
“嗯？羽沐君你这般瞧着我作甚？”
“此番话，倒似个有见识的。”
呃……林鸾暗道大意！
她如今不过是个下九境小喽啰，一般说来，恐怕确实不应知晓这些，此事上还是莫要纠缠！
“呵呵，道听途说而已！羽沐君，此境可破？”
幻境，虽称作“境”，所属却依然是阵，只是此类阵较为特殊。寻常阵，乃以物件做基，辅以灵力以展现其威能；而幻境则利用人心，改变环境，以灵力为诱导，实现其目的。
然而无论如何，任是再精妙之阵，只要仍旧是阵，它便逃不脱一个真理——但凡设阵，必有阵眼！
幻境，也不例外！
然，一句“此处有灵”，又使一切变得难以掌控。
阵生阵灵，便似傀儡得魂，一切皆有自己，变数横生。此时这幻境若说是阵，倒不若说是“界”。
界，乃自现实衍生之物。取之于现实，又脱出现实，自成规律，自行运转。
苏谢摇头，“难。”
“既已来之，则安之罢！”
山间雾岚渐重，越是往前越发难以视物，化不开的浓雾，仿佛无边无际。漫天空寂，却似扯出林鸾心底莫名情愫，脚程也快了几分。
“羽沐君！”
前方雾霭隐约流动起来，林鸾晓得，那是苏谢有意让她知晓自己的方位，心下也是安了几分。说来也是奇怪，打从林鸾出生以来，能让她安心之人，着实是少的可怜。她阿娘自是一个，可惜阿娘死的早；她父亲勉强也算，但她却害得林家惨遭灭门；大约叶枭也算得一个，可他似乎也不得善终……如此算来，她所依赖之人尽皆无好果。
“羽沐君，你说命运这东西是否真是注定好的？有些人，天生就该孤寂一世，明明不被爱便不会牵连他人，明明不奢求太多便不会失去。”
浓雾中无人回应，林鸾自是知晓苏谢性格，似他这般惜字如金，想来不答才算正常。
林鸾倒也并非真想问他，毕竟这世上本就无回头路，过去的已成定局，那些“如果”都不过是心存悔意。她也就是觉着，此时若是不说点什么，恐怕自己将沉陷于心底那点情绪。
“这世间，人心诡谲，人性沦丧，许多时候，死，未尝不是幸运。羽沐君，你……爱过一个人吗？”
前方之人似乎顿了顿，林鸾隐约间能分辨出一道身影。她估计大约是问到人家痛处了，便也不好过多追问，只好接着糊弄过去。
“我倒大约是爱过的，却是当时年少，不知这世上还有‘我爱之人，并不爱我’这等桥段，爱得卑微，本想也该死得彻底，谁曾想……”
谁曾想，她竟又活转过来！当真是世事难料呵。
“羽沐君，你说似我这等命犯孤星，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灾……”
林鸾话尤为止，只觉腕部陡生一股大力，耳畔响起一道声音，熟悉略带一丝焦急，惊得林鸾半晌无语。
“你同谁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