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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还没等我爬起来,有两个搬运工和一个铁路工人来到了我的面前,好奇地看着我问:“小孩,你爬到岗亭上去干什么?”

我回答说我准备上去玩玩,但他们不信我的话,把我带到了站长办公室。站长把我带到镜子前说:“你看看你自己,刚才你说你准备上去,就是说还没有上去,那么,你的脸是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呢?”

天哪!我简直认不出自己了,镜子里的我,就像是从烟囱里钻出来一样,满脸漆黑,像一个埃塞俄比亚人,浑身上下全是煤灰,脏得不得了。

我知道我的谎言被戳穿了,只好老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站长听完,吃惊地说:“啊!原来是这样。现在就把你送到你姑妈家,让她付款。”

随后,站长又对身边的一个工人说:“写一张罚款单,罚三张三等车票的钱,因为他违反规定,擅自钻到了铁路工人专用的岗亭里。”

什么?罚款?我一听这话,气得直想骂站长是个不讲道理的小人。我在车上受了这么多苦,你们铁路上的人应该体谅我才对呀,小岗亭上的条件那么差,就是运牲口也不会用敞篷车!可他们竟然忍心罚我三倍的车钱!

我很想和他争论一番,但我感到身体极不舒服,只好说:“既然坐岗亭旅游这么贵,那么你们至少也应该把岗亭窗上的玻璃安上吧!”

没想到,我这么一说,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站长听后,立即派了一个搬运工,去检查我坐过的那个小岗亭。当他们知道玻璃窗上没有玻璃后,冤枉说是我打破的,要我赔偿,于是又多罚我了十六里拉二十分。

我再一次体会到爸爸骂他们是多么正确。我害怕他们再把火车晚点和火车维修费一起算在我的头上。我只好忍着,不敢再吱声了。

就这样,我被铁路工人带到了贝提娜姑妈家。贝提娜姑妈看见我像一个小乞丐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脸上的惊讶简直无法形容。不用说,她替我付了罚款,还给了那个铁路工人一些小费。

“我的上帝!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贝提娜姑妈用尖嗓门大声地问。

“亲爱的姑妈,你要相信,我是从不会对你撒谎的。”我说。

“是的,我的孩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那么你爸爸妈妈姐姐……”

当她说到姐姐时,突然停住了,好像不愿意提起姐姐们,我想她准是想起了姐姐们不让她参加舞会的事了。

“算了,不提这些让我不高兴的事了!快进屋,小宝贝,让姑姑好好地给你洗个澡。瞧你,浑身上下像从煤炭里钻出来的,等洗完澡后,你再慢慢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姑妈家里养了一条卷毛狗,叫比昂几诺,很讨姑妈喜欢。窗台上有一盆龙胆草,姑妈对它可有感情了。这些小狗小草的,我觉得和我以前看到的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洗完澡后,姑妈发现我在发烧,就把我抱上床,让我乖乖躺下。可是,我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好想让她快点拿些吃的给我,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尽管姑妈叽叽咕咕地责怪了我几句,但她最后还是安慰我说:“好好躺着别动,在这儿一切都会好的。”我从心里万分感谢她的好意,真想让她吃吃我的杏仁饼,这样我也好吃一点。杏仁饼在裤兜里,我请她拿出来。

当贝提娜姑妈把手伸进我的裤兜后,手都差点抽不出来了!

只听她叫起来:“怎么一口袋的糨糊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我裤兜里的杏仁饼,在火车上被雨淋湿了,就变成一包糨糊了。

好心的姑妈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我,可能是太困了,还没等到吃东西,我便很快睡着了……当我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心爱的日记本。你天天在我身边,陪我度过了很多不开心的日子,还和我一起冒险。你是我最忠实的朋友。

今天早上,出于好心,我想开一个玩笑,让姑妈高兴高兴,没想到,结果却惹得她很不愉快。

事情是这样的:上面提到过,姑妈对窗台上的那盆龙胆草很有感情,每天早晨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它松土、浇水,然后用温柔口气和它聊天。我听见她对龙胆草说:“啊!我亲爱的,现在我喂水给你喝!太好了,亲爱的,你长高了!”这也许就是她的癖好吧。听大人们说,每个老年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今天早上,我比姑妈先起床。走到门口时,看见了窗台上的那盆龙胆草,于是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让龙胆草长得更快一些,一会儿姑妈看见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花盆端下来,把盆里的泥土全倒出来,然后找来一根又细又长的小竹竿,把它系在龙胆草的主茎上,再让小竹竿的另一头穿过盆底漏水的小孔。

接着,我又把泥土重新装进盆里,把龙胆草栽好,让姑妈看不出来我曾动过它。我把花盆放回窗台上原来的地方。窗台是用一块一块的木板钉成的,小竹竿插在两块木板之间的缝隙中,能上下移动。我躲在窗台外边,抓住小竹竿的最下端,等待姑妈起床。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贝提娜姑妈就来了,她打开窗户后,就开始和龙胆草聊天了。

“早安,亲爱的,你好吗?哦,可怜的。”姑妈仔细地看了它一会儿,又说:“哟,你有一片叶子断了,可能又是那只该死的猫弄的,这个坏东西……”

我躲在窗台下面,一动也不敢动,想笑但又不敢笑,只好用手捂住嘴巴。

“你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去拿把剪刀来,给你好好的修理一下,看你还有什么枯萎的地方。来,我要把你的叶子扶起来,这样对你的健康有好处,知道吗?我亲爱的小宝贝……”

当她转身去拿剪刀时,我把小竹竿向上顶高了一点。

“来了,我亲爱的!我来了,小乖乖……”贝提娜姑妈拿着剪子回到了窗台边。

突然,姑妈的声音变尖了,她叫了起来:“宝贝儿,你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你长高了!”

我差点大笑起来,但还是忍住了。这时,姑妈一边为龙胆草修理枯叶,一边又和它聊起来:“是的,你真的长高了。你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长得这么快的呢?是我每天喂你喝的那些新鲜的清水吗?亲爱的宝贝,今天我再给你浇点水,这样你还能长得更快一点……”

说着,她又去拿水了。趁她离开的片刻工夫,我又把小竹竿向上捅了几下,想让姑妈看到它变成了小树了。

这时,我听见了她大叫,同时还听见水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啊,我的龙胆草!”姑妈看见她的宝贝龙胆草突然长高了一大截,又惊讶又害怕!

接着,我又听见她说:“奇迹出现了!我的费尔狄纳多,我崇拜的费尔狄纳多!在这株你送给我的龙胆草身上,难道附有你的灵魂吗?你是在祝我生日快乐吗?亲爱的。”

我听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她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为了让她更加惊讶,我用力把小竹竿不断向上捅:当姑妈看到龙胆草不断地长高,惊奇得“啊!啊!啊!”地尖叫。这时,小竹竿突然碰到了什么硬东西,于是我猛地一使劲,结果,把花盆给捅翻了,掉在地上,摔成几块。

我抬起头,看见姑妈的脸色好可怕!

“啊!是你!这个小坏蛋!”她的声音在发抖,她立即离开了窗台,跑出门去了。

见姑妈跑了,我也撒腿就跑,来到田野,我看到一棵无花果树,我爬了上去,吃了好多无花果,肚子都快胀爆了。

当我回到姑妈家时,看到窗台上又放了一盆龙胆草。我想,有了这盆新的,姑妈也许不再生气了。于是我轻轻地来到客厅,看见她正在和邮差交谈。看见我来了,就递给我两份电报,语气庄重地说:“这两封电报,都是你爸爸发来的,一封昨天晚上就到了,但因邮局下班了,所以没有送过来。另一封是今天早晨到的。你爸爸和全家人都急坏了,他们不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已经给你爸爸回了电报,让他今天下午就来接你回家。”

邮差走后,我希望姑妈原谅我,不再生气,我就开始撒娇,并带着哭腔对她说话。一般情况下,这一招挺管用的,让她觉得我是个懂得忏悔的好孩子。

“我最亲爱的姑妈,我真诚地希望您能原谅我。”

但是,她的气并没有消,她仍然气愤地说:“你自己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我继续用带哭的腔调说:“我真的不知道您可爱的龙胆草是费尔狄纳多灵魂的化身……”

姑妈一听我这句话,脸一下就变得通红,居然结结巴巴地对我说:“别,别,别说了,快别说了……你一定答应我,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提起我早晨说的话。”

“我向您发誓:绝不再说!”

“那么,从现在起,我们俩都不再提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也会劝你爸爸原谅你……”

想到爸爸下午要来接我回家,我内心立刻感到无比的恐惧和紧张。

我被贝提娜姑妈关在餐厅里。这时,我听见姑妈和昂基奥尼诺的妈妈正在骂我,两人都很生气,随后姑妈尖着嗓门骂起来:“小坏蛋!没有好下场的家伙!”

我心里明白,这是因为我和一个农家孩子干了一件捣蛋的事。要知道,只要是男孩子都会这样干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每个男孩子都有他们玩的权利,为什么大人们就不明白呢?不准我出去,还要听她们骂我是什么小坏蛋、没有好下场等等。

其实,我搞的那个动物园真的很棒,里面还有不少凶猛的野兽呢。要是贝提娜姑妈亲自去看看,她就不会那样骂我了。

我搞动物园的想法是这样来的:一年前,爸爸带我去了一次动物园,回来后,我总是想着那个地方。那些老虎、狮子的吼叫声,还有许多野兽在铁笼里走来走去,时而搔痒痒,时而贪吃贪玩的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我至今都无法忘记。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喜欢上了自然和历史,最爱看的书是家中的那本《费古伊画册》。里面全是动物的插画,很有意思,我经常临摹这些画。

昨天,在回姑妈家的路上,我看到农场里几个工人正在给房屋上漆,一会儿他们把百叶窗漆成绿色,一会儿又把牲口栏的门刷成了红色。因此,我在今天早上打破花盆后,脑袋里又冒出搞一个动物园的想法。而昨天油漆工身边的那两个油漆桶,对我搞动物园是很有用的。

于是,我来到离姑妈家不远的一户农家,找到刚认识的小伙伴,他叫昂基奥尼诺,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因为生长在农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他最喜欢听我给他讲外面的事情,每次都听得张大嘴巴,一脸的惊讶。他很听我的话。

现在他们家里只剩下他、他的妹妹贾比娅和两岁多的弟弟比埃利诺。爸爸、妈妈、哥哥都到地里干活去了。

“你愿意在这里建一个动物园吗?”我问他。

“我愿意!”昂基奥尼诺高兴地回答。

“我们也要!”昂基奥尼诺的妹妹和弟弟也争着说。

“好吧!”我说,“但必须把农场里的那两桶油漆抬过来。”

“这会儿,油漆工都回家吃饭了,我们现在就去抬!”昂基奥尼诺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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