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坞被围困七日,围着的人不敢近前,被围着的人不敢出去,就这么僵持了七天,砚池坞地底深处似有微微震荡,离羽失声惊喊不好。
玄宗天摇摇头,叹息道:“师父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血石果然还是戾煞之物。”
薛砚不明所以,奇声问道:“两位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天山要有地震吗?”
离羽轻轻摇头,“若是地震,也还好说,只是这并非是地震,乃是沉睡在砚池坞地底下的砚魔被惊醒,如若不赶紧将其压制,我们不死在外面那些人的手里,也要葬身在砚魔手中。”
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活下来,卫纤站在离羽身边,一直都面不改色。
玄宗天看一眼玄墨儿,眼里满满的疼爱:“墨儿,我和你舅舅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和薛砚救出去的,你不要担心。”
玄墨儿神思恍惚中,被玄宗天的话惊醒,嘴唇有些苍白:“爹,我和薛大哥跟你们一起…”
话未说完,已经被玄宗天打断:“胡说,现在你已经有了身孕,岂可冒险?”
离羽在一边随声附和:“玄墨儿,听话,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玄墨儿不再言语,薛砚将其揽在身边,轻声道:“玄墨儿,要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正在众人说话间,砚池坞低低的震动频率骤然变大,众人都是抵挡不住,竟是被甩出奇砚阁,好在他们本是都是了得,也没人受伤。
围在砚池坞外面的人马,此时也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晃动震得人仰马翻,跌倒在地,却不知此时,玄墨儿一阵神思恍惚,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中是何时多了一把短刀,就那么刺进了薛砚的心脏,鲜血顺着短刀汨汨流出,薛砚睁着不敢置信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神思恍惚的玄墨儿,轻声道:“墨儿,你怎么了!”
玄墨儿从神思恍惚中醒过神来的时候,薛砚已经躺在了地上,突来的变故,让一众人等都傻在原地,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去扶一扶躺在血泊中的薛砚,玄墨儿惊得扔掉手中的短刀,失声奔到薛砚身边,将他扶起,双手扶上青袍的一刹那双手已被鲜血染红,妖艳万分。
玄墨儿泪流满面,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薛大哥,薛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薛大哥,你振作点,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玄墨儿!”
可是她刺得这一刀,到底有多准,准的薛砚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已经断气了,七月的花,开得烂漫,风微微吹着,大地有一瞬间是停止了晃动,随即,刚刚站起来的众人又被地震摔倒,离羽看着薛砚已经离去,眼里充满了悲愤,转身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众人,既然砚魔已出,那大家早晚要死,现在,就先拉足了垫背的,省的待会死的冤了!
离羽手指握诀,腾空而起,瞬间是风雪四起,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凉气,这时候,却听见头顶上方,一声兽啸,飞沙走石,黄风飞卷,角麟硕大的身躯出现在砚池坞,整整一个砚池坞的水池都被黄沙覆盖,原来是薛砚的血,将角麟从远处招来。
一人一兽,对着地上的众人,满脸怒色,绵诸洵赫的确是英明之人,方觉得地有晃动,已经是带着众人下了天山,现今正走在回西戎的路上。
陆之林眼看着漫天雪花狂沙,自知事情不妙,但是此行,他对血砚是志在必得,就在绵诸洵赫走后,他已经将竹笛轻轻吹起,现在,整个砚池坞外围,早已经被蛊蛇围的水泄不通,笛音轻响,青蛇舞动着身姿,慢慢向着砚池坞的结界处前行,蛊蛇碰上结界,瞬间化为烟雾,却仍有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的后来者冲击着薄弱的结界。
角麟身后一块块巨大岩石冲出结界飞向倒在地上的众人,但是却对蛊蛇没有丝毫用处,离羽手指引握,片片雪花游离,坠成片片冰针漫天洒下,扎到蛊蛇身上,蛊蛇抽搐的扭动身体,随即又是化作一阵烟雾。
正在两边斗得如火如荼之时,玄墨儿竟是因为激动,出了血,胎儿掉了。
玄宗天扶着下体一直出血的玄墨儿,心中焦急万分,这时,来自地底的震动更加强烈,地面有的地方已经凹陷,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纹。
眼见着砚池坞外来抢夺血石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大地的裂痕吞噬进去,陆之林的脸色也开始泛白,硬撑一会,恨恨的咬牙道:“撤。”
陆之林带着自己的随从在狂沙巨石里寻找着退路。不一会就退出砚香谷去。
却在这时,隐在暗处的小白跟在姬原身后对着这场混战若有所思,喃喃道:“我这么做,有被良心,以后,我会有报应的。”
姬原微微一笑:“真有报应的话,我会陪你一起承受,你怕什么!”
小白摇摇头,“得到血石,你还想做什么?你,还收的住手吗?”
姬原背起手,远远望着那如修罗一般的惨像,淡淡道:“收不住,就灭亡,这天下,我早已看够!”
砚魔破地儿出的时候。砚香谷整整一片冰山尽数断裂,离羽身受重伤以后,早已昏迷,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救走。
玄宗天为了护住玄墨儿,被砚魔实实一击,随着白月娘一起去了。玄墨儿倒在薛砚身边,醒来后,却是躺在“窗影透”
她又回到王宫了,是小白救了她吗?薛砚呢,薛砚又去了哪里?
密室里,姬原对着血砚观看,淡淡道:“还是没有找到薛砚吗?”
小白回道:“没有,你既然已经得到血石了,为何还要找薛砚,他都已经死了,连他的尸身你也不放过?”
姬原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他的尸身,砚灵已经跟他合二为一,现在我得到血砚也是无用!”
那时,薛砚已经断气,在小白同他恶斗砚魔的时候,他先把血石从薛砚身上拿出来,以防被别人偷走,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砚灵和薛砚已经融为一体。是以后来他发现了,才去找寻薛砚,但是薛砚却凭空消失,在寻不见。他就不信,一个死人,会自己失踪,除非,薛砚他没死。
薛砚是确确实实死了,但是他的肉身被红馥带走,角麟将他们带着安全的地方以后,红馥耗费了自己三百年的灵力,将血砚的魂魄隔空打到血石之中,只需得再过七七四十九日,薛砚定然成为真正的砚灵,她,是使用自己的鲜血,为薛砚祭砚了!
天下大事分分合合,大周王朝兴兴衰衰,却不想姬原得了血石,却一无是处。玄墨儿早已不再是失忆之人。
昨日重重,浮云飘过,哀念愁丝,将她困在自责之中,伤心度日。小白早已不在姬原身边,姬原日日夜夜梦魇,小白离去时决绝的眼神,这些年,他为了什么这样?
他的母妃,他的怨恨,他荒唐的半生,他漫无目的的屠杀,他这究竟执念了什么?
身体一日不日一日,神思也是越发恍惚,杜子藤如今已是俊逸公子,二十岁有余,留在姬原身边一直撰写皇宫史书。
十四年转瞬即过,召公扶新主宣王登位,姬原禅位之时,只一句这一十四年,乃是周公召公辅理朝政,是为公和年,史书不必记载周元王,至此让位。
寻至天山的时候,小白正化身白貂伏在松下晒着太阳,而此时,姬元已经重病,不过两三日的活头。
小白为什么会化作一只白貂?只因他欠了玄墨儿太多。回道砚香谷后,甘愿将玄墨送回,舍去自己一身道行。
姬原小心的将小白抱在怀里,低声道:“便是复了天下又如何?母妃,终究还是去了,再也活不过来,你若恨我,我也不怪你,只是如今,生命已尽,还有什么恩怨是放不下的,小白,若还有来生,你可会再与我共叙前缘?”
白貂窝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圆圆的耳朵,朝薛砚怀中龚龚。
浮生一梦,不过虚空一场,临近生死,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姬原死在漫天大雪的隆冬,玄墨儿穿着白领棉袍站在坟冢前,坟冢里,躺着的,是小白和那个小白用了一千年寻找,用了十四年时间报答,用了自己生命去爱的姬原。
人间自古有情痴,痴到深处,谁还管生死,谁还计代价?
玄墨儿悠悠回头的一刹那,薛砚正站在不远处,看着玄墨儿盈盈笑意。
恍然,玄墨儿好似出现幻觉,薛砚,早已死去一十四年,而今站在她的前面,盈盈微笑的,是幻觉吧?
薛砚站在数步之外,呢呢轻唤:“玄墨儿,我回来了,玄墨儿,我回来了。”
真的是薛砚的声音,那么真实,清晰地呼唤着她,玄墨儿怔怔的,怔怔的守在原地,脸上慢慢展出笑颜:“薛砚,你真的回来了吗?薛砚!”
下一瞬,玄墨儿几乎是飞奔着跑到薛砚怀中的,她怎么能够相信,眼前的薛砚,真的活生生站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