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儿跟在薛砚后边,对着玄宗天有些尴尬的唤了一声爹。
在路上的时候,薛砚已经跟玄墨儿大致说了一下天山的情况,但是因为玄墨儿的记忆里并没对玄宗天的印象,所以这声爹就叫的颇有些生疏。
玄宗天没有发现这一点,也就没有注意到玄墨儿的尴尬,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玄墨儿的声音,气若游丝。若是普通人是听不出来的,但是玄墨儿身上的玄墨是他亲自调制出来,即使交到了玄墨儿手里修炼,他也是可以感受到玄墨的灵力的,但是眼前的玄墨儿,身上丝毫没有半点玄墨的气息。
玄宗天既是注意到了,自然不会干瞪眼,一把扯过玄墨儿号上了玄墨儿的脉,玄墨儿惊得看了薛砚一眼,就被玄宗天一把扯过去。
薛砚急忙对着玄宗天喊了一声:“师父!”
玄宗天对着薛砚摆摆手,示意薛砚不必惊慌,薛砚才转而对着玄墨儿轻轻点点头,余惊未定的玄墨儿坐在椅子上,惊恐的睁着大眼,自从她被小白带回郡伯侯府在迷迷糊糊中醒来以后,就似乎变得越来越是胆小,怯怯道:“爹,你在做什么?”
玄宗天冷冷的看着玄墨儿,道:“薛砚,你头几日给我的书信里说玄墨儿容貌已变,却并没有说她身上的玄墨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砚一听,自知也是瞒不过玄宗天,扑通一声跪倒在玄宗天的面前,心中万般难受:“师父,都是薛砚的错,玄墨儿自从跟着我去了坳里,离奇的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先是离师父告诉我玄墨儿活不过二十五岁,要我前去南苗之地寻找玲珑草救玄墨儿,我假借卫巫之女的手,攀上卫巫府,为要借助朝廷的力量去百越谷,不惜做了卫巫的入赘,可是我去南苗百越遇到魔兽,失去一只胳膊,哪知道玄墨儿追到镐京遭遇卫巫之女的暗算,自此失踪了,后来见到玄墨儿是在汲水,可是那时玄墨儿容貌已变,男扮女装的和一个女子扮成夫妇,也失去了记忆,我没能认出她,再一次与她失之交臂,后来我和离师父二人一路打探,分成两路寻找玄墨儿,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在王宫里找到了她,可是她身上的玄墨却不知所踪。”
薛砚兀自说着,玄墨儿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这坎坷的命运这么传奇,玄宗天听完薛砚的话,隐隐有些怒气,这离羽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为什么这一切,他一点都不知道。
玄宗天松开玄墨儿的手,清冷道:“玄墨儿为什么活不过二十五岁?”
薛砚对着玄宗天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回道:“师父,都是怪我没有好好照顾玄墨儿,师父,你罚我吧!”
玄宗天并未答话,抬手将桌上的砚台拍飞,砚台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浓浓的墨汁洒了一地,溅的四散开去。肃声道:“玄墨儿怎么会活不过二十五岁?”
薛砚抿抿干裂的唇,艰难道:“离师父说,玄墨儿魂离,红馥就是玄墨儿的三魂,只有将红馥和玄墨儿合二为一之时,玄墨儿才能继续活下去,但是”
玄宗天明显有些着急,嘶哑道:“是什么?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薛砚看了一眼玄墨儿,眼里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淡淡道:“但是红馥说,玄墨儿是人与妖所生,她与玄墨儿无半分干系,实乃是天道不容,才导致玄墨儿短命。”
薛砚话音刚落,玄宗天已经是愤怒的站起身来:“胡说,月娘是我的妻子,她是人是妖,我比谁都清楚!”
直到玄宗天疯狂的奔跑出去,跪在地上的薛砚仍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玄墨儿眼泪汪汪的去扶,薛砚只趴在玄墨儿怀中默默流泪,哽咽道:“玄墨儿,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救你,你放心,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
玄墨儿听到薛砚这么说,身子微微一颤,温声道:“傻瓜,就算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们也还有五年的时间在一起,够了。”
薛砚和玄墨儿的婚礼办的很简单,宜水居象征性的挂上了几条红绸子,因为玄宗天和薛砚都是书生,画的一手好画,写的一手好字,宜水居贴的喜字,从单喜字到双喜字,从篆体到楷体,从简式的到花式的,每扇窗户上贴的都不一样,玄墨儿用红纸剪了很多的窗花,贴了满满一个砚池坞,一场只有三个人的婚礼,一对经历了几乎半世沧桑的新人,在这世间草长莺飞,桃花绽放的三月,天山却依旧冰雪未化的季节,没有亲朋好友祝福,只对着空旷旷的天山和坐在正位上的玄宗天拜了三拜,算是礼成。
想着这次安安稳稳的呆在天山,好好地度过余下的五年美好时光。
眨眼,三月已过,空气里携着千叶莲的香味,天山的四月就姗姗到来。雪水一溶,原先的雪地也露出了青草模样,宜水居的周围竟是自己长出了许多千叶莲,开得美丽芳香。
薛砚折下一朵紫蓝色的千叶莲花朵,给玄墨儿别在耳后,轻笑着:“果然是美。”
玄墨儿回薛砚一个笑脸,打趣道:“人美还是花美?”
薛砚拉起玄墨儿的手,轻声道:“花美,人更美,美人配上美花就更是没上加美。”难得薛砚说这话的时候,看不出半分猥亵之态,到好似更珍惜眼前人的姿态。
玄墨儿微微一笑,冲着薛砚道:“真希望我能记起以前的事情,现在总感觉过去好大一段空白。”
薛砚轻轻敲敲玄墨儿的头,:“记不得不是挺好的么,我们就这样,好好地生活下去,只有彼此。”
玄墨儿转瞬失落下去,薛砚捧起玄墨儿的脸,看到玄墨儿眼中竟是溢满了泪水,疼惜到:“墨儿,你怎么哭了?”
玄墨儿一头扎进薛砚的怀中,呐呐道:“薛大哥,我怕,我怕这五年,不够我好好爱你,我想爱你更久一些,薛大哥,我舍不得你。”
玄墨儿的话让薛砚也开始有些哽咽,薛砚却将难过隐去,拍拍玄墨儿的背,安慰道:“墨儿不怕,薛大哥永远都陪着你,墨儿不怕。”
玄墨儿害怕失去薛砚,薛砚又何尝不害怕失去玄墨儿呢?
日子如水,淡淡流去,三五月芳菲纷纷攘攘,六七月梅子黄时日日晴,整一个夏天,天山上难得的清净,薛砚和玄墨儿难得的雅致,执棋终日对弈,却不分胜负,闲来无事翻翻宜水居的旧土,看着庭前花开花落年复年。
这一日云高风清,玄墨儿埋在书册子里看着《异志怪谈》乌龙篇对着薛砚笑说:“我起初还以为这乌龙是天上飞的,弄了半天,原是地上爬的,你说稀奇不稀奇?还有不会飞的龙呢!”
薛砚接过册子打上一眼,“乌龙生四脚,体型若犬?爬地而行之,长有荒唐事?这是什么形容?”薛砚这么发问,玄墨儿低头做沉思状:“许是这乌龙长的像狗儿,是爬行动物,做事不甚靠谱吧。”
薛砚:
二人正说着,却听到宜水居外有响声,正欲出门看看究竟,岂料房门已是被撞开,离羽正扶着卫纤酿跄而来。
卫纤好像受了很重的伤,离羽将卫纤放在床榻上,也没顾到薛砚与玄墨儿,先是到来一杯茶水,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到茶杯中就着茶水给卫纤服下,轻轻拍拍卫纤的背,卫纤昏睡过去以后,他才将锦被给卫纤盖上,回过身来同薛砚说话。
薛砚看着忙碌的离羽闲下来,才递上一杯茶水,道了一声:“师父。”
离羽点点头,看着薛砚身后的玄墨儿,问道:“这是?”
薛砚看了眼玄墨儿,回离羽道:“这是玄墨儿啊,师父。”
“玄墨儿?”离羽低低念叨,有些不能置信,思索一会儿,奇道:“玄墨儿的面容怎么会变成这般?莫不是…”离羽对着玄墨儿道:“墨儿,你是不是已经和红馥相溶了?”
玄墨儿听着离羽没头没脑的话,一阵茫然:“红馥是谁?什么相溶?”
离羽疑惑的看着薛砚:“她怎么回事?”
薛砚接过话,低声回答:“师父,玄墨儿失忆了。”
现在倒是离羽开始茫然了,呐呐道:“怎么回事?”
薛砚把大致经过又说了一遍,离羽才明白过来,待替玄墨儿好过脉搏后,有些惊喜:“墨儿有身孕了。”
薛砚乍一听,心里是一阵高兴,玄墨儿有身孕了,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喜事了。高兴之余,却想起卫纤受了伤,遂问道:“师父,师娘她?”
离羽回身坐到床榻前,淡淡道:“纤儿收了很重的妖毒,无法可解,这一路,都是靠我的血在延续生命,我记得宗天曾将火莲研制成药,可解妖毒,一路带着纤儿躲避着追杀我们的人回来天山,不过这些人的追踪之术出奇的好,怕是我们遇上麻烦了,回来的时候我用九成的内力凝结出砚香谷的结界,好歹能抵挡上一阵。趁这些日子还能得到片刻安宁,就让纤儿好生养伤,十天以后,启动天山机关吧。”
薛砚听完离羽的话,薛砚有些不明白,“师父说天山机关,是什么?”
离羽反应过来,淡淡道:“哦,是我爹留下的禁术,用来封住血石和乌木汁的。”
薛砚点点头,“师尊,他是神人。”
玄宗天将火莲研制的药粉给卫纤服下后,卫纤的身体康复的神速,短短七八天的功夫,妖毒已经尽数除去。眼看着身体好起来,离羽就要启动天山的机关。
可是就在第十日将至,砚香谷的结界已然被撞破,前来夺取血石的人,不止有一路。
薛砚他们被围在砚池坞已经困了两天,薛砚发现围着他们的人马中,有他与秦言在树林里预见的人,陆之林,与此同时,卫纤也认出了陆之林,正是卖她‘奢比’的人。
陆之林依旧是穿着月白长袍,头发松松束起,脸如刀削的坚毅,薛砚粗粗算了算,前来索取血石之人不下七八路,甚至其中还有犬戎的王汗,绵诸洵赫。
剩下的几路,看上去也都是服饰各异,但是总的看来,只有绵诸洵赫一路外部族,其余的,都是华夏人士。没想到,小小一个血石,当真能惹得出一场人间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