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珺翾口中得之,玄墨确实就是玄墨儿一事后,薛砚甚至和离羽一起把玄墨儿的坟头给扒了,怎么也是不相信死的那位白衣男子是玄墨儿。
果然启棺之后,验明正身,那躺在棺材里的却确然是一位公子,并非女儿之身,这才松了一口气,珺翾姑娘得知玄墨并非男子,而是女子后,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样子,哭笑不得,但随即一想,她是喜欢玄墨儿的秉性,也不算的有什么不合时宜,也就没怎么梗在心里。
相反的晋朗知道这事以后,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好几天,心道老天真是有眼,他就说这珺翾跟尹秋雪那般相像,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这日晋朗一个人在后园红梅树下,提着绝情剑刷刷独舞,珺翾碰巧和时容路过,看着晋朗舞的一头是汗,就上前去给他擦了擦。饶是这般,也着实让晋朗喜不自胜。
夜里王全守夜,看着晋朗躺在床上又起来,起来又躺回去,再起来,再躺回去,如此折腾了一夜,也没睡去,四更天的时候,索性起来不睡了,披着个袍子坐在卧房的门口台阶上数开了星星。时不时还问上站在一旁的王全句话,王全心道,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虽然嘴上恭敬地回着晋朗,可是,是人皆有八卦之心,圣人尚且还有求知欲,何况他一界凡夫俗子中的凡夫俗子。若是不八卦一回,着实是有失身份。
随着晋朗的问话,这王全开始反客为主起来,起初是晋朗发问,他来回答,现在倒是他开始发问,晋朗回答了。
这若是搁在以前,只怕晋朗会说你一个下人,是长了几个心几个肝几个胆?不怕我削了你的舌头!
可是现在真不知道是晋朗没睡醒,还是压根就在梦游,竟然王全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王全说:“小侯爷,你觉得珺翾姑娘和夫人除了长得像意外,还有别的地方像吗?”
晋朗摇摇头,道:“不像,就是长得像,秋雪性子热烈,不拘小节,当然我不是说珺翾姑娘据小节,珺翾姑娘也不拘小节,就是没有秋雪那般豁达。”
说完晋朗仰着脑袋想了一会,又道:“其实珺翾姑娘也挺豁达的。”
王全站在一旁听着晋朗绕口令一般的言语,有些微晕,道:“那到底是拘小节还是不拘小节?到底是豁达,还是不豁达呀?”
晋朗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道:“说不好,多说是错,说多了自己倒也乱了。”
王全回道:“那那主子是喜欢夫人,还是喜欢珺翾姑娘?”
晋朗猛的转过头看着王全道:“自然是喜欢秋雪!”
却在下一瞬抱住一边的石柱子,用手抠着,低头道:“当然也喜欢珺翾,那个…那个”晋朗轻轻揉揉抱着的石柱子,不好意思道:“秋雪,你别生我的气,你要是吃醋,就附身到珺翾身上,我不介意的…”
王全简直被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给惊懵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待回过神来,晋朗早已不见了人影,看着天已微亮,琢磨着晋朗大概是跑去厨房了。
晋朗的确是到厨房来了,要是按以往的时辰,现在火头师傅还没起,晋朗跑到厨房没有寻到人,就跑去下人住的地方,把火头师傅从床上给揪了起来,道:“以后早饭的时辰改点了。”
自从那天以后,苦命的火头师傅就开始了漫长的,痛苦的,一天到晚两头黑的厨子生涯。有一天实在受不了了,不得已罢工,还是已经做了晋夫人的珺翾亲自早起,拯救了一府的人的肚子免受饥荒。
晋朗在等着火头师傅做饭的时候,肚子就一直叫着没停过,所以晋朗悟出一个道理,这晚上不睡觉跟睡觉差距很大,如果不是有事情着急什么的,有精神支柱,是极容易肚子饿的。
可怜火头师傅眼睛都还睁不开,火烧火燎的做着饭,两只熊猫眼别提有多喜感。
珺翾自从住进了圪陵府,就同苗凤走得越来越近,眼见着关系越来越好,就挑了个黄道吉日,结了金兰,时不时打趣一下苗凤,什么时候打算将养个小青云。
苗疆女子一向开放,苗凤也并无羞嗒之态,孩子是苗凤的硬伤,所以一直不怎么提起,想起自己三百年前死在腹中的婴孩,大抵还是会有些伤心。
只回了珺翾一句:“也要看与孩子的缘分,强求不得。”便带了过去,转移了话题。
薛砚跟离羽分手以后,就直奔黑弓村而去,刚巧不巧他去到的时候,亲眼目睹了秦言的死,不仅无能为力,还不明其中缘由,葬了秦言和紫儿,薛砚又偷偷潜回了黑弓村,想着那子思是杀死秦言之人的妹妹,其中缘由,应该清楚,就要寻了子思问问明白。
不打听到还好,一打听,薛砚的心里就很不舒服,人妖相恋又如何?妖比人重情重义的多了,如果那子思和子仰二人和秦言与紫儿一比,只怕子仰更似妖魔,只因为嫉妒秦言,竟是不顾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义,捅在秦言身上的三刀,直直要了秦言的命。
人为何人?妖为何妖?
内心再次遭受到撞击,顿觉人生竟有诸般无可奈何,名利,真的要比亲情,友情更重要吗?合家团圆,兄友弟恭,夫妻和顺,父慈母爱,就不是幸福?就不能满足人心的虚荣?只怕在薛砚的心里,此时此刻,已经浑然在没有了年少的简单。佛语云:一念即成佛,一念即成魔。如何才是渡劫?如何才是化恶?
薛砚离开黑弓村,一路上苦思不已,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秦言死的,值不值得?村民那般待他,他又为什么心甘情愿死去?无悔么?无怨么?紫儿那般决绝的殉情,情之一字,又是什么?换做他,决然是不会让玄墨儿与他同死的。
漫无目的的行着,角麟庞大的身躯一直随在身后,薛砚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又没有关于玄墨儿的消息,因是和离羽分了两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离羽是去了东夷之地,薛砚便一直往西而行,玄墨儿的命,五年将逝,不管这五年,玄墨儿是生是死,但是五年后,他若仍然找不到她那她是必死。
惫懒的身子越来越是疲惫,歪歪斜斜靠在角麟腿旁正欲打个瞌睡,这些日子,神经一直紧绷,实在是超过他的承受范围,就在薛砚正欲睡去之时,竟是传来一阵悠悠笛音。
薛砚睁开眯着的眼皮,放眼望去,此处是荒原,西戎之地素来是骁勇善战的族类所居之地,但是其中也不乏些游牧民族,这荒原之地有牧笛声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只是薛砚觉得这笛声虽然听着极是悠扬,却搅的他内心血脉翻涌,有股戾气一直往脑门上冲,只怕他若挺不住,下一刻便被体内的砚灵完全取代了意识。
性命攸关当头,却听到角麟一声嘶吼,瞬间是把这笛声给挡了回去,薛砚恢复了清醒,就听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噼啪’,在这了无人烟之地,竟是显得那么清晰,随之而传来一个女子的惊疑之声。
“咦?”
薛砚心想,莫不是这荒原还有人烟?
只听这声轻轻的“咦”声落后,百步以外一人多高的的杂草从中现出一红衣女子的身形,女子现出身形,手上还拉着一根缰绳,牵在后面的小白马踏着悠闲的步子也从草丛里被拽了出来。
眼见着女子越走越近,薛砚竟是不敢相信,此人竟是红馥!
女子似乎也发现了薛砚,有些不确定的又‘咦’了一声,加快了两步走到薛砚跟前,看出真的是薛砚,这才开了口,“薛砚?真的是你啊?”
薛砚心中隐隐有几分激动,想着辛苦这许多天,虽然没有找到玄墨儿,但是找到红馥也算是有所收获,眼下只要找到玄墨儿,将二人融为一体,玄墨儿的命也算是能延续下去了,便回道:“红馥,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怎么会到了西戎这里?”
红馥眼见着这几个月总算是见到了熟人,也是难得的开怀起来,回道:“薛砚,前方再过百里,就到了西戎之地的一个聚集地了,咱们路上边走边聊。”说完红馥看了看薛砚身后的角麟,又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跟着的小白马,敛了敛神色,颇有些为难,心想,这若是行起路来,那她还不得被这么一头庞然大物给远远的甩在后面?
她还未开口,薛砚倒是回头拍了拍角麟,道:“你且随在后面吧,若是跟我去了,怕是会把别人吓到。”
角麟对着薛砚点了点头,自己个招了黄云飞了去,薛砚转回头看看红馥,道:“如此,咱们就乘你的马吧。”
红馥也没想到薛砚竟然将角麟驱走了,又听到薛砚要与她同乘一骑,脸色就有些泛红。
薛砚却不知道红馥的心思,本来他与红馥本就没有所谓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事,心中一直就把红馥当成是将养在体内的怨灵,也并未拿红馥当一个人来看,更没有拿红馥当一个女人来看,是以现在要与红馥同乘一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红馥饶是一只怨灵,也是女儿身,薛砚没有把她当人来看待,她却不能不把薛砚当人,不过薛砚本来就是人。只是红馥把自己与薛砚看成了一样,难免就生出几分羞赧之态。
红馥本欲推脱,却想到这一路百十多里,若是徒步而行,怕是需要好久才能行到,也就应了。
二人一路打马而行,路上红馥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
原是红馥被角麟从薛砚体内撕了出来后,亲眼看到薛砚的右臂被角麟吞进肚子,想着她若是不救薛砚,只怕薛砚整个人也要被角麟给吃了,但是就在她要强撑着站起身来的时候,听见天上传来百灵鸟的歌声,又见天上有七彩祥云飞来,想是薛砚有救了,她因体力实在不支,就倒在了草丛里。
在草丛里昏迷了三天,想来受的伤也不轻,她醒来的时候也顾不得梳洗,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薛砚,那个时候除了薛砚能看见她,只怕再无别的东西能看见,是以薛砚被救走了,她却被丢在原处无人问津。也正是没有东西能看见她,所以她躺在草丛里也没被生擒猛兽给撕咬了。
可是她找遍了方圆百里的幽谷,却并未寻到薛砚的踪迹,就在她坐在溪边灰心丧气的时候,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一股大力,将她瞬间拉出了幽谷,再后来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她就没有了知觉,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约摸有半个多月,其中感觉是被禁锢在了什么人的身体里,迷迷糊糊觉得她与那个人好像融了一些什么东西,半个月后她觉得再无一丝力气,就彻底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有一天她路过一个郡城,发现好多人都在看她,心中很纳闷,明明她是灵,为什么会被人看到,后来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灵了,可也不是人,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若说是灵,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若说是人,她却可以不吃东西不会饿,不喝水不觉得渴,甚至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
听她这么一说,薛砚也是感觉奇怪,心中不免就思量,红馥现在的体质,不知道还能不能救玄墨儿的命,要尽快带着红馥和离羽会和,方能解开这其中的秘密。
微微点了点头,对着红馥道:“我也不懂的这其中的缘由,歇息两日,咱们还是回去寻我师父问个究竟吧。”
红馥一愣,道:“你师父?”
薛砚点点头,:“对,就是离羽。”
红馥呵呵一笑,道:“倒是忘了,你若不拜离羽为师,又怎么会得到血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