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占城、龟兹、沙州、邛部川蛮夷往往有挈家入贡者,请如先朝故事,委馆伴使询其道路风俗,及绘人物衣寇以上史馆。”
思绪纷飞,赵祯手扶栏杆朝前俯望,此刻的升平楼上宁静祥和,而他的魂儿,却早已经冲向九霄云端,飘往越州。
宴会还在继续进行,尽管余音缭袅,舞姬妖娆,然而众位大臣们竟是无意观赏。
别看觥筹交错间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实则暗通款曲,彼此心照不宣。
此时,西夏使臣刚刚以七十战马换得《佛经》,正心满意足之际。
忽然一阵寒风凛冽,幔帐鼓动,隆隆作响。
“叮——”
嗯?
惊诧莫名!
众臣心中大奇,这是哪里来得声音?
如此美妙动听!
包括刘娥在内,群臣环顾四周,寻声凝视。
只见一名白衫书生的雕像打起雨伞,惟妙惟俏立于鹊桥对岸,依依惜别。
刚刚,是它在吟唱?
莫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但瞧旁边之人的神色,似乎,果真如此?
不能够啊!
众臣纷纷纳闷地站起身形,悄悄走至御桌,眯眼仔细探寻。
这是,齐航?
对,没错,就是齐航!
那雕像的模样,可不就是与印象中的齐航别无二致?
再听其韵律,不正是他的那首《新编梁祝》吗?
仿佛专为印证他们心中所想,寒风又起,雕像再度开口。
“嘶——”
神乎其神,今晚发生的一切,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真是不可思议!
风起,吟唱;风落,停止。
就这样断断续续,曲调凭空演绎。
众臣大眼瞪着小眼,眨么眨么,谁也听不出这是出自何种乐器。
时而,似金石之清馨;时而,如丝竹之婉转。
声色平缓清绝,简单的节奏之中,孕育出浓浓的情绪。
驱散覆盖,孤寂冷漠的气氛霎时便笼罩全场。
不仅如此,更加夸张的是,那雕像随之动作,一手拭泪,一手挥别,栩栩如生。
此情此景,互相辉映,幽美的篇章,汩汩翻涌的离愁别绪直搅得众臣阵阵唏嘘。
好在时间不长,也就不到一柱香的工夫。
良久,依然静谧,众臣也意犹未尽,仍是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陛下拥护圣躬,听断大政,日月持久。”
“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圣,握乾纲而归坤纽,非黄裳之吉象也。”
“岂若保庆寿于长乐,卷收大权,还上真主,以享天下之养!”
恰逢其会,河中府同判范仲淹上疏,竟是要请求刘娥复辟。
“嗯?”
“大胆!”
狠狠瞪了他一眼,哪知道刘娥并不领情,当即怒目而斥。
……
东京,开封府。
皇宫内院,一名身穿太监服侍的主事公公行色匆匆,正在焦急赶往太后的寝宫,慈宁殿。
“苏公公?”
苏公公怎么回事?
要知道,他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怎么会这么愁眉苦脸?
难道陛下又惹是非,导致群臣们更加不满了?
一路走来,苏丹哪还有闲情去应付那些无聊的问候?
最后,只能是视而不见,但可惜没有什么效果,反倒引出不少的猜疑,增添麻烦。
“哎,我说苏老弟,看你怎么愁云惨淡的呢?”
“不是都挺顺利?”
苏丹没想到自己刚靠到近前,他的脖领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拖拉回去。
卧槽!
尼玛,谁这么大胆?
敢拽咱家?
心事重重的苏丹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站着的是谁,转回身就要当场发作。
“张大哥,不是弟弟我说你,这一惊一乍得,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呀。”
但看清楚那人面貌,顿时苦笑着表示无奈。
“顺利?”
“你的神经也未免太不敏锐了吧?”
“明明就是即将有大事要发生,早做准备吧。”
好半晌,苏丹才拍拍胸脯,缓过劲来。
“哎呀,苏老弟,你知道哥哥胆小,可千万别吓唬哥哥。”
张茂则听苏丹说即将有大事发生,显示很不以为然。
大事?
皇宫里还能出什么大事?
除非……
难道……
该不会……
想到这里,张茂则瞪大眼睛,暗叫倒霉!
“咱们先不谈这个,张老哥,我问你,是否还记得陛下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分守己的?”
苏丹的声音压得极低,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将张茂则拉至花园偏僻角落。
毕竟这是个禁忌,绝不能对外宣扬。
起初的赵祯,可并不像现在显现得这么乖巧懂事。
之所以选择隐忍,如此逆来顺受,跟那个时候的童年阴影有很大关系。
甚至,或许可以称之为最大的心魔。
“对啊!”
“你是说……”
张茂则显然野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这事不能深想。
细思极恐啊!
难道真的要变天吗?
“没错,其实陛下他压根就没有放弃,只不过碍于能力有限,目前还配不上那份野心而已。”
苏丹的嘴巴都快要贴到张茂则的耳朵上,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颤抖。
张茂则脸色煞白,吓得后退两步,差点儿跌倒在地。
如此大逆不道!
苏丹的意思他很明白,赵祯完全就是一瓶水不响,半瓶水晃荡的废物。
眼高手低,只会痴心妄想。
但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可以插手的吧?
“那天,陛下单独吩咐给小弟一件事,更让我千万不要说出去。”
“不过既然老哥是自己人,那我说也就说说吧。”
“以免到时候你我没个照应,猝不及防丢掉性命。”
苏丹神秘兮兮,却没注意到对方眼中闪过的异样。
“陛下曾经吩咐,要小弟派人盯紧那越州的齐航,还要把他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全部都要事无巨细的天天汇报。”
“如果仅是这样,倒也还不算什么,但是今天晚宴上发生的情况却是颇有些棘手,所以我会才忧虑啊。”
张茂则心中满是诧异,难道有什么不对?
“哎呀,我的张老哥,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你怎么还不明白?”
见他仍旧忙然,苏丹也气急。
这人,怎么关键时刻不开窍呢?
“你再来看看这几样东西。”
说着,苏丹又从怀里掏出来张纸卷,和两个包裹。
“难道,难道,陛下他……”
张茂则先是不经意地接过去扫视几眼,随即哆嗦得更加厉害。
无论如何,他不想死啊!
而作为陛下的贴身侍从,到时候也得跟着一起陪葬。
“是啊!”
苏丹也是流露出对未来的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然咱们两个一起去向太后告密吧。”
张茂则不知所措,原地搓着手掌,急得团团转。
蓦然一把抱住苏丹的肩膀,提出了自认为还算比较合理的建议。
刚刚看他的举动,似乎正有此意,应该没错。
“你们两个狗崽子,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商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