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馆薇命一惠留下一舒便是觉得这个女子可用。可实际上,馆薇心中并未有成型的计划,她如此坚定地留下一舒,一方面是觉得她有智慧有手段有胆量,另一方面也察觉出她本质上是个很有良知和正义感的人。其实,除此之外,真正打动馆薇的是她竟然对一舒产生了心心相惜之感,尤其是当馆薇看到一舒与她对话时那种“我本就是在争取我应得的东西这有什么错”的表情,一下子激起了馆薇强烈的共鸣,因为这也是馆薇心中产生过无数次的想法。只不过,她是国朝公主,面对的问题是权谋争端和礼法道义,用的手段即可以说高明也可以说阴险;而一舒是遭遇不幸落入风尘的姑娘,面对的问题是如何生存以及如何免受欺辱,用的手段虽然低俗但很直接。可不论怎样,她们两个作为这天下的性别弱势群体,从本质上说还是有着太多相似之处,她们有胆量抗争,有能力抗争,也乐意抗争。所以馆薇愿意留下一舒,也相信一舒不会让她失望。
第二天一早官直官方两位大人便去走访当地官员富户,与他们商议募粮捐银之事,而馆薇和顾影则来到了朝廷发粮地点。
“馆国皇城那边的消息是,灾祸发生后第一时间便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可是结果呢,饿死病死的百姓却越来越多,我今天才知道,这哪里是粮食,别说粥了,连干净的水都算不上。”顾影忙活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给灾民们盛“粥”一边对馆薇说。
馆薇看到眼前这一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想起了昨晚一舒说的话,才明白现实往往会把人逼向绝路。要是她馆薇无法从那些贪官富家手中筹到粮食银钱,不能就这些灾民于水火之中,那岂不是这堂堂静康公主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她昨日对着一舒说的那些正气凌然的话不是要沦为笑柄了吗?
“看来,筹款募粮之事势在必行,且要快,要准,要狠,不能在顾及这顾及那的耽误时间了。”
顾影和馆薇有着同样的想法。
“现在说来,常规的法子多半是行不通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在官场上来来去去大半辈子的人了,最会明着一套暗里一套地和稀泥,我们的招数一定要不合常理,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没有时间反应思考,只有这样才能有效果,就像你昨晚对官直官方二位大人那般。”
馆薇听后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两个人心有灵犀想出来的“歪门邪道”,转脸就不承认了,一口一个馆薇的招数。
昨晚顾影并未在场,但今日看到官直官方两位大人与馆薇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顾影便将昨晚整个事件的进展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以如今馆薇对顾影的了解,她也猜到顾影已经将昨晚的情况估摸得差不多了,所以对他所说的“就像你昨晚对官直官方二位大人那般”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顾影对一舒的情况以及馆薇对一舒的安排打算还一无所知。
“我昨晚除了在官直官方那里有所收获外,还得了一个人,想着应该能用上。”
“是那个姑娘吗?”
“没错。那个姑娘心智胆识绝非凡人。听她说,此等把戏她已经耍了很多次,之前的乔装恐吓,次次成功,她也因此救出过一些被强取豪夺的女子,骗到过很多钱财,并把这些钱财拿出来救助快要饿死的百姓。所以我想,如果那姑娘愿意帮助我们号召百姓,通过她把我们的计划传递给这里的百姓,一定比我们自己出面效果好得多,一来他们经历相同互相理解,二来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也会让百姓都愿意相信她。”
“这么说来她确实很有用处......不过既然你刚才说,他们玩这装神弄鬼的把戏已经很多次,且从未失手过,那不妨......”
顾影又一次凑到馆薇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
晚间,馆薇和顾影便来到了关押一舒的地方。顾影上前给一舒解开了捆在身上的绳子,一舒不明就里地看了馆薇一眼,叹了口气,给馆薇行了礼后转头对顾影说道:“不知公子是何身份,奴婢应该称呼您为大人还是......”
“我姓顾,叫我顾公子便可。”
“那日公子诚心救奴婢,奴婢本应感激不尽,但却恩将仇报算计公子,奴婢罪该万死。公主无论如何惩罚奴婢,奴婢都没有怨言,只求公子万不可因为奴婢的过错而将秦圳地区所有百姓都视作不择手段的刁民,他们大都是善良朴素的老实人,求公子菩萨心肠帮帮他们吧。”
“看来公主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心念他人有正义感的姑娘。”
一舒看着馆薇,一脸的吃惊。馆薇见状,虽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心中却早已翻了无数个白眼。明明把一舒带回来的是她,说一舒心念他人有正义感的人是她,饶了一舒罪过的人也是她,怎么一舒见了她只是一副下人面对凶狠主子似的冰冷脸,反倒是对顾影千恩万谢的。
其实这也难怪,馆薇昨晚的行为举动,让聪慧如此的一舒琢磨一晚上,也是该琢磨出些门道来了。自己的手段把戏早就被看穿,她和一止从始至终不过是馆薇借力打力的依托,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痛快。
然而不痛快归不痛快,一舒心里对馆薇还是佩服的。
馆薇倒也没有那么小气,既然昨日顾影已经向自己表明了心意,她便选择相信他。况且,馆薇她一个堂堂公主,整日没来由的跟一个姑娘百姓计较吃醋,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一舒长得确实好看,既有青楼女子的风尘媚态,柳眉杏眼加上玲珑身段,又有一股子的刚毅坚韧劲儿,好似男儿的勇猛飒爽,而且极擅长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尤其是男人。
而且,一舒似乎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刑罚很坦然,一副愿赌服输的态度,完全没有贪生怕死的样子。
她和馆薇一样,身上都有着复杂矛盾又鲜艳明亮的多种反差特征,不论这些特征是什么,这种奇怪的融合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来,先起来说话。”馆薇的声音温柔又友善,与昨日截然不同。
“谢公主。”
“你如此心念着秦圳百姓,我自是看在眼里,这样的女子不该沦落到只能依靠劣质手段求生存的地步,你有能力去完成更重要的事情。现今我心中有些盘算,若是成功了便可极大增添给百姓发放的粮食,解了当下百姓们的燃眉之急,只是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不知你可否愿意?”
一舒看着馆薇愣了神,国朝公主果然不是这世间的凡夫俗子能比的,昨日她便领教了馆薇的厉害,可没想到,馆薇不仅厉害,更是个有胸襟有正义之人。
“公主有何吩咐,奴婢定当全力完成。”
“好。你们过往玩这些装神弄贵的把戏,每次相互配合的一共有多少人?”
“加上我和止大哥,一共五人。”
“那我现在需要你组织起来五千人,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