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灾祸,随着电闪雷鸣,山崩地裂,馆国秦圳地区顷刻间路陷桥断,房倒屋塌,魏山脚下的整个村庄在地震中变成了一片废墟;萦河暴涨,下流东部南部多处河堤决口,淹没田土房屋无数,一时间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缺衣少粮,瘟疫四起,许多尸体横七竖八地被扔在废墟上,无人认领,堆积如山......
当地官员组织发粥放粮,然而说是粥,其实就是清水,一大口锅里根本看不见几粒米。
“各位公子,各位大人,各位救苦救难的转世菩萨,求求你们了,行行好,将我买回家去,我会洗衣砍柴烧水做饭,只求得几个钱将我这可怜的兄弟葬了,求求各位了,各位好心人将来一定子孙满堂,生个儿子进皇城当宰相,生个女儿入皇宫当娘娘,从此世代以官为姓以金为碗......”
在一片残墟废瓦旁,一个即便是满脸土灰,面黄肌瘦也遮不住眉眼妖媚的女子,穿着褴褛破衣,头插一根稻草,哭得梨花带雨,跪在众人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祈求。
“这丫头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奴婢名叫吕舒,家里本是这村里一家农户,灾祸之后,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父母也早在几天前染了瘟疫去世,只留下了我和哥哥两人,可没想到,今天早上......”
这女子说着又哭了起来,比刚才更悲惨,更娇弱可怜,招人疼惜。
“奴婢就只剩这一个亲人了,哥哥在世时便最疼奴婢,这几天也是因为把那唯一的几口粥都留给了我,才活活把自己饿死了......求求各位大人赏几个钱财,把我这可怜的兄弟葬了,奴婢这辈子便是作牛作马报答这大恩大德,求求各位了。”
一个衣冠楚楚富家公子模样的人走上前来,他的穿着打扮在这一片佝偻骸骨中显得十分刺眼。公子微眯着双眼,嘴角挂着一丝邪恶的笑容,俯下身,用手挑起吕舒的下巴。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但那色情又丑恶的眼神就足以让人觉得受到极大的侮辱。吕舒见状,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满脸通红,使劲儿将脖子扭向一边,可她并不反抗,只是紧咬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
“这位贵公子,行行好,求求你收了我吧。”
“你说你姓吕?”
“是,奴婢名叫吕舒。”
“姑娘说笑了,既然姓吕,那自然是个耕农自户的本分人家,为何一口一个奴婢的。”
“回公子的话,奴婢家的房屋田地都被这灾祸给毁了,家里也没有人了,奴婢只能靠卖了自己求生,自然不能再自称是姑娘了......”
吕舒的声音越说越柔弱,眉眼低垂,羞涩中带着几分妖媚。本分清白的黄花姑娘一朝有难无奈成奴,这似乎比本就是奴婢出身的女子更有吸引力,更能满足他们内心深处一种不可明说的禽兽欲望。此刻的吕舒已经让那位贵公子浑身酥麻到失去理智,要不是此刻光天化日,他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贵公子看着吕舒说:“你放心,我自会帮你把兄弟安葬好,你只管跟我回去,我定不会亏待你的。”贵公子说完后色迷迷地笑了笑,拉起吕舒便那要走。吕舒迟疑了一下,想跟着那位公子的侍从们一起去把哥哥安葬,可那贵公子一副不容反抗的样子,她也只好作罢,只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哥哥,眼里满是不舍。
贵公子和吕舒走后,几位侍从便把吕舒哥哥的尸体抬到山脚下,在这尸骨遍地之处随便一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头儿,你说,这丫头是咱们公子这周捡回来的第几个了?”
“什么丫头,你没听见吗,人家姓吕,身份阶级可是在咱们之上。”
“什么吕不吕的,现在不还是贱身子一个,把自己给了咱家公子,而且是白送......”这位侍从回头看了一眼那乱葬堆中的尸体,语气愈发地狂妄。“平日里府中买个歌妓还要花费不少银子,跟青楼的妈妈们纠缠不停。现在可是真的好,随便走在路上就能捡个清白姑娘回去。头儿,你注意没有,今天这个姑娘模样真是不错。你说,咱公子近日里府上一下多出来这么多伺候的奴婢,顾得过来吗,何不挑几个也给咱们兄弟享受享受?”
吕舒的模样声音,身段姿色,见她之人都无法忘却,那个侍从头儿听到此言,也是忍不住地淫笑,但随即便清醒过来,转头训斥道:
“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公子奴婢的主意你也敢打,小心我告诉公子,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
那位贵公子的三五侍从一路说笑,吹着口哨,幻想着府里的春宵日暖,离开了这荒郊野外回城去了。
侍从们走后,山脚四周突然走出来几个人,来到吕舒哥哥的尸体旁。
“起来吧,他们走了。”
只见那尸体坐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忆起刚才听到的话。
“舒舒姑娘还真是厉害,竟然一眼看出刚才那人是个衣冠禽兽。”
“是呀......”旁边那几个人回应道,“舒舒说了,要找就要找那种心里有鬼的人,只有自己做恶多端,我们接下来的招数才能奏效。”
“不仅如此!”那个尸体说道,“你们刚才没听见那两个侍从说吗,他们府上已经不知道骗了多少想卖身葬亲的女子,那些姑娘一旦落入这个禽兽手里,必定受尽耻辱,生不如死,而她们的父母兄弟,就这么被无情地仍在这里任由鸟虫叮食,毫无尊严......”那个尸体言语中充满了哀伤,随后转变成一种坚定,“我们这次不仅要骗出他的钱财,更是要把那些姑娘们都救出来。”
“止大哥,你和舒舒每次冒着生命危险假装做戏,哪回不是也顺带着救人。只不过这次,看着那人禽兽般的眼神,我真替舒舒捏了把汗。”
“止大哥,你和舒舒的大恩我们都铭记在心。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大伙的首领,朝廷肮脏龌龊草菅人命,我们都只听你俩的。”
“对,对,对!”众人齐呼。
那个尸体伸手示意众人停下呼喊,随即说道:
“接下来我们最重要的事是不出差错地完成接下来的任务,骗到钱财,救出困在府中的女子。”
众人听此纷纷点头,随即便四散开来,各自去做准备。他们不过都是些脑子灵光的市井小人,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身上毫无君子气质,却像是个演练多次,配合默契的组织,每个人都明晰自己的分工和任务,每个人都全心专注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那些书中的大道理,他们似乎比些许其他人,更像诚恳的饯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