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具体想怎么做?”
“调查户部。”
“那不可能。”
“有可能。这天下之大,人心各异,若是众人皆因志趣集合,因理想共事,因信仰汇聚,那自是铜墙铁壁,无可攻破,倘若不是,便定能找到突破之法。户部体系庞杂,人员众多,各项工作交错盘绕,他们因利而聚则因利而散,因权而屈则因权而反,世间一切不过如此......”
......
馆薇回宫后方才想起刚才顾影提到了凌刑,这是馆国处理女子德行问题独有的刑法,若是顾影知晓此刑法,那他定是受过礼仪规矩教导之人,也就意味着他在依山国必定不是个地痞流氓。想到这里,馆薇不禁觉得自己很是可笑,那位顾公子,只看言谈举止便知定是从小所受教导非凡,怎还需她这般揣测顾影是不是依山国的下等阶级。
馆薇觉得自己在顾影面前总是无法保持完全的头脑清醒,只有离开了他,馆薇才能再一次地认真分析分析当前的形势。
如果他真的想陷害我,为何只说我私自出宫之事而未言及其他,若是有人知道了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那我绝无可能再有翻身之法。
他不说,难道是为了自保,毕竟这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还是,他有更大的阴谋?
他为什么会跟官峰官哲那些人混到了一起,他们之前有过交集吗,他是依山国的人,他们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他?
他到底是真心想帮我,还是只为骗取我的信任?
或者说,整件事跟他并无关系?
可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馆薇知道单凭她如此地揣测是无法得知事实真相的,要想看清顾影的真面目,就必须让他继续有所行动,只有他有行动,馆薇才能看出破绽......或者,看出点别的什么。
他既然要去,那便让他去吧,也恰好给我个机会名正言顺地让官青盯着他,馆薇心里想着,这件事的幕后究竟是谁,这个顾影身上的所有疑问,我定要查个清楚,但不是现在,眼下,解决自己的困局并帮助馆国百姓尽快扛过此次灾祸,恢复往日生活,才更为紧迫。
“静康公主,陛下有令,公主禁足宫中,任何人员不得出入,不得有任何消息往来,衣食俸禄减为过去一成,禁足期间,不得在做任何违规之举,其余罪责,等处理完灾祸之事后再一并定夺。”
馆薇见父皇身边的公公前来传信,心中已猜到了大半,关于衣食俸禄倒是不在乎,她并非贪图富贵享受之人,相反,往日里与馆沐出宫游玩时,常常与当地百姓同吃同住,同穿麻衣草鞋,一同上山打猎采药,她也觉得自在有趣。
“劳烦公公跑一趟,这天也热了,公公若不介意,这是本公主的一点心意,公公且拿去喝茶。”馆薇说着便让一惠给传令的公公了一些值钱的小玩意。
“公主这是做什么,奴才只是奉命前来,本职工作而已,公主客气了。”说着便接过一惠递来的一个精致小包,假装不经意地晃动了几下。
“这是应该的,只是公公,馆薇自知此次事件令父皇十分为难,作为国朝公主,非但不能替父皇分忧,还让父皇为难,在众大臣面前丢失颜面,实在罪孽深重,恳请公公转告父皇,允许馆薇自惩自罚,差遣宫中下人,只留下一洁,方可使我静心思过,再无纷扰。”
传令公公听馆薇此言,甚是诧异,往常这些主子们打赏下人们,要不是需要他们替自己办事,甚至是替自己担罪,要不就是笼络人心,最不济也是主子心情好,下人们中有些眼力见儿强嘴又甜的便能讨来点赏。馆薇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受了罚还不算,竟然打赏下人以求更多的责罚。
“静康公主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陛下责罚公主定有陛下的考量,公主也无需过多自责。”
“我既享有千金之尊,便须时时刻刻遵守礼仪规矩,作天下女子之表率,若是行为有差,便自是不可再受这些尊贵荣华。”
馆薇此时的话若是被嬷嬷听去,嬷嬷不知道该有多欣慰,不过有一点竟叫那嬷嬷说着了,馆薇不守规矩了,失礼了,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嬷嬷果真是这四方皇城中的老人,听过的,见过的,经历过的,觉悟过的,自是远胜于馆薇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丫头。
“公主既然有此意愿,奴才定当回禀陛下。”
“还有就是,我这些个宫女下人们,平时都被我宠坏了,手脚也不灵活,脾气还有些倔强,若是就这样送到了别人宫中,免不得被新主子责罚。她们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这次也是受我牵连,实在于心不忍,只求公公帮忙周旋一下,将她们都送入长姐静贤公主宫中,也好让姐姐替我多多管教她们。”
“公主宅心仁厚,竟能如此体谅我们这些作下人的,奴才实在感激,公主放心,这点事包在奴才身上。”
“那便多谢公公了。”
传令公公走后,馆薇便把一惠叫到身边。
“去了静贤公主那里,想办法尽快与官青取得联系,若有什么需求就去求长姐,但记住,绝不可让她生疑。也顺便帮我劝着长姐,她此刻一定心焦于我,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我,更是千万不要出手帮我,这件事错综复杂,事关声誉甚至性命,定不能让她也受到牵连。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相信有长姐在,别人也轻易不敢欺负你,还有......”
“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替别人着想,奴婢们都走了你怎么办?一洁这丫头平日里就大大咧咧的,在外保护公主还行,这日常起居伺候,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
馆薇听后冲一惠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像个温柔的姐姐对妹妹说:“事到如今,我的责罚是在所难免的,万幸父皇疼爱,这点惩罚已经算是很轻了。我若此时还张扬任性,只会更加落人口实,一旦真的引来众怒,我还怎么让自己脱身,还怎么保护你们呢?”
一洁在旁边听馆薇如此说,都跟着感动不已,只还是心疼公主,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哪个主子自己受罪而把奴婢安排到一个舒适妥贴之处。
馆薇看出了一惠的犹豫,明白她的心思,于是说:
“若你们真的担心我,就尽全力配合官青大人,只要他那边有所收获,我便有法子扭转当前的局面,你们越快完成任务,我便能越快从这困境中脱身不是吗。”
“可是公主,陛下有令不准你与外界通信,奴婢如何向你请示呢?”
“不必请示,一切全由你和官青大人定夺,你们都心思细腻,聪慧敏捷,勇气可嘉......”
“公主......”
“惠儿,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