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节稀松平常的语文课上，我们都在埋头写卷子。
我觉得脖子有点儿酸就抬起头来，看到语文老师坐在讲台后面的凳子上，身体前倾，双手托腮，我俩对视了。
语文老师冲我笑笑，我赶快低下头。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她突然说，这应该是我带你们的最后一节课了，你们知道我腿有老毛病，这段时间一直坐着给你们讲课我觉得特别愧疚，哪有老师这样上课的啊，但是你们都很包容我，宁愿自己站着也会给我空出一个凳子，我……
老师捂着脸哭了起来，教室里静悄悄的。
她缓了缓继续说，做这个决定很难，你们高三了，这俩年来一直都是我教你们语文，我们互相习惯互相了解，尤其在这个关头我们应该携手共进的，但是，对不起你们。家里安排了去北京做手术，然后修养一段时间。对了，要来教你们的语文老师特别好，她每年都有很多优秀毕业生，可能刚开始会有不适应，但是你们要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有抵触情绪，这是为你们自己好，知道了吗？诶，你们……你们怎么哭了呀……你们别这样……我好不容易忍住……
我听到大家撕纸巾的声音，也瞟见旁边的同学都哭了。何欢那样真性情的人更是止都止不住，我拿纸巾给她，她泪眼婆娑地怪我怎么不哭，这纸巾干不干净是不是我用过的。
大家都没有说话，没有抬头，仿佛我们一直在做那张卷子，怎么做也做不完，时间忽然变得又慢又长，怎么等也等不到下课。
铃声响完以后，老师低着头一言不发走出教室。
好多同学去窗台旁边揉眼睛，也有人直接去楼道吹吹风，也有人干脆趴在桌子上不愿意起来。我看到我们班第一的硬汉小林同学站在后排的窗台边，头抬得高高的，然后又低下头擦鼻涕。
直到上课才又回去。
那天我没哭。
我一直觉得哭鼻子很丢脸，虽然说这么多人一起难过一起流泪大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谁还顾得上我哭不哭啊，但是你看何欢，她就怪我眼眶不红没得感情。
可是总有人要坚强啊，我愿意替大家坚强！
好了正经说。我没有哭不是说我不难过，我一开始抬头看见语文老师冲我笑我心里忽然就酸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么好的老师，能够真诚地善待学生理解学生。那时候周末上课她都专门从家里给大家带零食带水果，了解大家的喜好和大家做朋友，每年夏天都会隔三差五地给大家买雪糕，运动会的时候也会全程陪着大家一起有说有笑自拍聊八卦，她会耐心辅导每个同学，喜欢大家去办公室找她，最好还能给她的花浇浇水……她比我们年长十岁但更像是同龄人，她家境优渥家庭美满，人美心善穿什么都好看。
真的，我就抬头低头那一下，心里想了这么多。
我相信我们会有更好的相遇。
我不管。
我就是相信。
12
班主任进来看到大家眼睛通红都傻了，班长孙平和老师解释说语文老师要去看病了大家心里难过就都哭了。班主任大手一挥，啊，就这事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节课本来应该复习等高线和如何判断地势地貌的，老师说大家把书翻到XX页，今天我们来讲……你们怎么都不抬头？
老师觉得这课有点儿不好上了，拿着书走下讲台，边走边讲，所到之处无一不抬头。
为了缓解大家的情绪，班主任又开始讲述他同学和他学生那些事儿。
这些年来从他口中，我们得知他当年在七中读高中，是那儿的第一批学生。那时候他们住的学生宿舍得自己带煤把屋子烧暖和了，但是那时候大家都很穷，所以就在外面拣煤拿回来烧。晚上睡觉还得把火埋了以防一氧化碳中毒，所以晚上就冷的要命，带着棉帽子睡觉都能哆哆嗦嗦冻醒来。他们那一届学生都很刻苦，考上大学的有很多，他们当年的第一名也是全市第一，考到了哈工大，现在早已成了教授搞科研忙得很。他还有个同学在上海交大当教授，当年他们大学一起读书的时候，教授交了一个女朋友，后来毕业女朋友打算考研去南方的学校，教授犹豫不定，不知道该选择工作还是追随女朋友。用班主任的话来说，人家从选择爱情的那一刻起就奠定了未来成功的基础，一个男人，一定要有一份稳定的感情作为他坚实的后盾他才能脚踏实地为事业奋斗……
班主任拿着练习册，又开始滔滔不绝。
你们知道语文老师她家多有钱吗，咱们现在的学校，当年就是语文老师她爸作为开发商盖的。她们家当初是咱们镇子唯一一户住别墅的人家。语文老师的丈夫，以前也是咱们学校的老师，教体育的，她爸觉得两口子都教书挣不了多少钱，就带着女婿一起开发房地产。唉，人呐！你们语文老师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三天两头换一辆车，都是豪车，年轻气盛啊！现在教了几年书，人也成熟了，一直就开那辆白色的奥迪，再没换过。我呢，人家开豪车的时候我骑自行车上班，现在人家不开豪车了，我还是骑自行车上班……
大家听后无一不唏嘘，班长搓着他短粗短粗的手指，和我们后排的人说，这下你们知道我为啥非要去语文老师家串门儿了吧！
班主任说到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于是把前门后门都关上，练习册也放上讲台，背着手走来走去，一副说书人模样。
历史老师当过兵你们知道不，他当年沉迷于武侠小说不好好学习，数学才考十几分比你们还差劲儿，但是人家文科的东西很厉害，虽然勉勉强强总也是上了大学，念了两年以后就去当兵了，当兵回来考研究生，考到福建。那地方好哇，有山有水有树林的，气候养人，你别看历史老师现在看起来有点儿糙，当年人家可英俊了。研究生毕业以后他就结婚了，媳妇儿是他同学，江西人，很漂亮。俩人从福建回来以后，他媳妇儿应聘了咱们学校的老师，历史老师为了她也留了下来，放弃了去党校当老师的机会。这么多年了，俩个人也一直和和美美，真的是，爱情的力量啊……
后来某天，历史老师给我们上班会课，准备讲讲他的这些人生经历，刚开口，我们就说，老师，我们都知道啦！
老师错愕，你们咋知道的？
班主任告诉我们的！
老师叹息，唉，这人。
13
我发现何欢这几天很不对劲儿。
那天下午我来的挺早，起床气那股子劲儿还没散去，就趴在窗台上吹风，斜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然后我就发现何欢和一陌生男子同行，该男子目测一米七，皮肤黝黑，戴眼镜，校服拉链拉很高，脚上的鞋子不是名牌，脑门上有几颗痘痘，怀里抱着一本化学练习册，估计学习不赖积极上进。同何欢并排行走，没有刻意和她靠近，乖乖走自己的路全程没有动手动脚，估计是个正人君子。
好吧，我都是瞎说的，我一大近视站在三楼能看见啥呀。
只知道和她一起走的是个男孩子。
天气慢慢变凉了些，早上骑车去学校需要在校服外面再加一层衣服。
不过何欢的外套着实亮眼。
我说，你不是不喜欢粉色吗，而且这衣服也太大了吧，今后怀孕拿它遮孕肚也绰绰有余。
何欢白了我一眼，你不懂我的少女心！
她还是每天下午和那个男孩子一起进校门，我想听她讲故事，但是又觉得这么八卦不好。虽然我俩是同桌，但应该只是同桌，虽然我俩有共同财富，但其实不值几个钱。她每天下课都去找她七班的小姐妹，到了上课再蹦蹦跳跳地回来。我每天趴在桌子上等着韩末阳来找我，等来等去等到上课。
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郝明窗。
想知道秘密的有效方式就是，以物易物，秘密换秘密。
那个男孩子叫齐浩先，是她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现在在16班。齐浩先为人傲娇臭屁，何欢一直就知道。她每天一下课就往七班跑是因为那儿离16班稍微近些，看见他的几率也大，她每天估摸着他的时间点然后出发，制造那烂俗的偶遇。她说，她每天给他发信息，就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不发了，也能够收到他的主动问候。
这个一直都在，并且在特定时间段显得尤为重要的人，她用力靠近苦心经营。
我觉得我俩很像，喜欢一个比自己厉害惨了的人。但她比我勇敢多了，她可以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的感情，而我只是一味的逃避含糊其辞。剪完头发以后，我发短信给郝明窗，让他做我的“娘家人”，给我的喜欢镀了一层揭下来就打脸的膜。
我们依然用晚安保持着联络。偶尔不忙的时候打一个电话，谈天说地没完没了从来不少于一个小时。这个时候我又觉得虽然我没有何欢那么勇敢，可我好歹是个幸运的人，遇到的郝明窗，阳光温暖善解人意，我只需为自己的顾虑伤脑筋，他不会让我觉得难过，我对这样的现状很满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何欢不那么频繁地去七班了，也不再和齐浩先同框出现，有时候下操回来解散以后，在大厅门口遇到他，都得拉着我绕开或者索性等他走远了才进去。
体育课的时候，我俩一起坐在可以兜住屁股的操场铁丝网上，又担心会挂破裤子只好站起来去沿着跑道走圈圈。
她很自然地谈起这件事。
那天晚上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之后，他忽然反问我，要不我们在一起吧。我说，嗯？真的就是一个有疑问的音调但是没有疑问意思的一个字，他就说，没啥，我挂电话了，早点休息。我只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他好像只是开玩笑。我好累，我不想再这样了，已经认识这么多年，有缘分的话早该在一起了，不应该是我这个样子。说说你吧，和郝明窗怎么样了？
我完全沉浸在她的悲伤里。听着难过，心里也难过，说的话也难过。
他已经成了我的娘家人，我们恐怕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14
我对不常见的姓氏总是很喜欢，比如新来的语文老师，姓边。
第一节课我们讲评试卷，她给我们印了答案，人手一份，说这节课先自己对着答案看一遍然后把看不懂的地方圈起来，下节课叫同学讲题。
我和何欢对视一愣，讲评试卷不应该是老师解析吗，直接发答案干嘛。
下课以后，老师询问前排同学语文班长是哪个，班里语文学的好的同学是哪个，字最漂亮的同学是哪个。
我作为“字之最”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她说我名字很特别很好听。我就解释说，我妈给我起名字之前觉得ABB式的名字可爱适合女孩子，但是又觉得太雷同，就改成AAB式的，所以就叫程澄之。
老师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我觉得我要被委以重任了。
澄之啊，老师是这么打算的，这不咱们就要第一次月考了吗，老师想弄一个颁奖制度，就是给同学们发奖状买奖品。奖品老师自己掏钱给同学们买，奖状和颁奖词就由你来负责，咱们每次奖励前三名，搞得正式一点这样同学们才有兴趣，澄之啊，你顺便担当主持人和颁奖人，这次月考结束咱们就实行，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行可以吗。
我含着泪走出办公室，这种酸倒牙且被吐槽到爆的颁奖制度老师一度以为深受大家欢迎。可每次实行的时候，就会有第四名的同学庆幸自己没进前三，庆幸自己不用与我同台，庆幸我的颁奖词与他无关，这样他就不用在台下提心吊胆台上强颜欢笑。
第四名真的很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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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认真地记每一科的笔记，不过有时候就算是胡乱地写两笔，也会因为字写得好看被以为是很走心。可是笔记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收益，我的成绩依旧平平。老师们有时候想要通过我来给大家强调写好字的重要性，证明写好字真的会有甜头可尝，可我又实在没有代表性可言，我掌握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技能，所有的知识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因为字写得好看而改变本来的结果。
有一次隔壁的辅导机构进学校宣传。那个老师说，不知道你们身边有没有那种学生，就是感觉很努力，作业做得很认真，笔记做得也很完美，一个知识点也不落下，每天起早贪黑是班里最勤奋的学生，但成绩就是提升不了，你们见过没。
他们肯定见过，不然干嘛齐刷刷地回头还同情地看着我。
老师接着又说，这类学生啊，假装努力其实就是自己骗自己，早晚食恶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累垮了身体，得不偿失啊。
他们又回头看我，好像我马上要不行了。
可我没有用力地看回去，我也觉得我就是老师口中的那种骗自己的人。我不敢再看向他，他好像知道了我没用的努力，也知道我迫切地想掌握一种有效的学习方法。但我只想一个人埋头苦干，我还是相信我会有回报他说的都是鬼话我不要听。
我让我妈帮我买了咖啡。
以前从来不喝的缘故，刚开始确实很有效果。我可以毫无睡意地坚持到晚上十二点，即便头碰到枕头了也有精力再看半小时课外书，第二天上课也不会觉得困。这种良好态势并没有持续多久，晚上放学回家一吃完晚饭就困到不行了，我揉着眼睛和我妈申请可不可以先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就一会儿马上就起来写作业。我妈笑着说你自己看啊，困了就早点睡，休息好才能有效复习啊。
八点吃完饭，调了一个八点十五的闹钟，然后安心地枕着我的胳膊睡着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家变成了一个大盒子，一个套一个的那种，我光着脚站在一个盒子的外面，踮脚扒着一扇门上的窗户，看见了我的房间，还有一个和我长得好像的人正在写作业，有点儿驼背，有点儿颓废。
醒来已经九点钟了。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冲了一杯咖啡，忘记放糖忘记加奶，苦得像一味药材，咕嘟咕嘟全都咽下去了。苦药有奇效，当晚奋战到一点钟，觉得脑子都灵光了不少，我惊喜地以为是开窍了。
直到第二天，重复昨天的流程，无添加的苦咖啡下肚，打开数学练习册，却都失灵了。
我拨通郝明窗的电话，知道他在上晚自习，手机在宿舍。
于是和听筒里的嘟嘟声聊了起来。
喂？郝明窗吗。是我啊。我觉得我好傻，我真的以为我会忽然变聪明，把所有题都做出来，我还相信神奇药水和记忆面包，哈哈哈哈哈。那天一个补课机构的老师去我们班拉人，他说现在有很多看起来很努力的人其实都是在做表面功夫自己骗自己，然后我们班同学齐刷刷地回头看我，啊！他们干嘛看我啊你说！我真的好难过。嗯……你怎么样呀，你们学校压力更大吧，真好，那样自己忙自己的事情，谁也没空关注谁，就不会像他们一样，前一天还借我笔记，后来就觉得我是表面功夫。我好气，我要做会下咒的巫婆，让他们长痔疮。
算了，还是祝他们的努力都有回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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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一直都是早上七点开始上早自习。高一高二的时候，七点以后进到大厅门口就算是迟到，后来高三了，提前了五分钟，规定六点五十五准时到校。
所以每天早上从六点四十五左右，级部主任R老师就开始拿着话筒站在大厅门口，一遍一遍循环报时。
六点五十五，六点五十五我们就要关门了！
后面的同学请你们快一点，六点五十五我们可就关门了！
那位同学，别看了，说你呢，吃东西那个！你麻利点儿！
快点同学们，时间紧迫啊！
你们不要假装跑步！
六点五十五真的会准时关门，我倒是没有踩点儿来过，但是班长经常这样。他说他有一次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到了大厅门口，老师正准备关门，然后他们几个就用力挤，后来他凭借自己“重于泰山”的身形成功地挤退了那几个女孩，给自己撑开了条缝顺利进来了，同行的人没能沾到一点便宜反倒因为他占了太多地方而错失良机。
我们说班长活该你单身。
每个班对于迟到都会有不同的惩罚，有的班罚钱，有的班罚值日，我们班是撤掉凳子站一上午。刚开始的时候，剧情都是这样的，班主任气呼呼地进来，然后说今天班主任群里公布迟到的人的名单，我们班迟到的最多，他觉得好丢脸。后来我们班还是有很多人迟到，班主任也不再说啥，也不让大家撤掉凳子了，就问，昨天又睡得晚了？不能负荷太重啊！
英语老师很重视早自习，觉得这个点儿除了学习英语干什么都是浪费时间。所以每天七点早自习开始以后，我们都得先背单词再背句式然后背作文，有时候还会听一篇听力顺便做题。英语老师会在七点十五到七点三十左右不定时出现，如果看到有不背英语的同学就会问他，你都背会啦？你都记住啦？你都会用啦？然后把该同学问到心虚继而重新开始学习英语。
我们班英语常年稳居第一是老师努力的结果，学生都是其次。
晚上六点二十到七点二十是我们的无声自习时间。
因为这节课长达一个小时难免出现尿点，所以大家会在最后一节课结束以后疯狂涌入厕所解决个人问题。而我们班，就在卫生间对面。每当我们下课后悠哉悠哉地出去准备去厕所的时候，总能看到西楼道理科班的小姐姐们朝着厕所狂奔，她们需要经过隔壁两个班级，中楼道口，英语办公室，生物办公室，然后和具有得天独厚优势的文科班小姐姐竞争，十分钟往往不够用。
我们开始自习以后，需要把前门后门都打开来方便老师们的突击检查，如果有时候写作业写的太投入，猛然抬头就会发现校长正站在你旁边，一步一步检查你的解题步骤。无声自习的时候也会有人想上厕所，但是楼道里检查的老师从来不觉得大家真的是出于生理反应，他们觉得女生去厕所一定是要玩手机，男生去厕所一定是要抽烟然后玩手机。
所以，他们会在无声自习开始的时候，把整顿楼的厕所都给锁了。这其实还算客气，有时候他们使阴招，无声自习中途的时候，悄悄把厕所给锁了，也不问问里面有没有人，里面的同学也不敢大声呼叫突出存在感，出去也是被骂，不出去还能缓存一会儿有个心理准备然后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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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住平房，有个小院子，可以养狗，可以种瓜果蔬菜。
狗狗是我初中毕业那年在一个同学家领养的，和郝明窗的狗狗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给它取名屁颠儿，屁颠儿也确实狗如其名看见谁都屁颠儿屁颠儿的，极度热情。家里有亲戚来串门，走的时候我们出去送人家到门口，它可倒好，直接给人送回家去然后自己再回来。
热情的狗狗一般情绪不稳定。屁颠儿狗小心眼儿多，脾气大，好斗，但是完全没有预判对手能力的本领。我们家刚搬到这儿的时候，屁颠儿在短短一周之内就成了这附近的“狗霸”，每日威风凛凛地迈着小碎步摇着小尾巴出门玩耍，去别的狗狗那里做客，却从来不允许别的狗狗靠近我家大门一步。我每天放学都会在路口碰见它，然后它就跑着跳着企图搭上我的顺风车。
屁颠儿的存在，也是我弟不可多得的作文素材。
每次他觉得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没啥可写的时候，他就写屁颠儿，写屁颠儿风生水起的生活。越写越好，以至于，写屁颠儿的作文能拿一个“特棒！美文！”，写我妈的文章就是“良”
。
我妈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种豆角，茄子，柿子，尖椒青椒，然后栽点儿葱。高三这年，我家院子里出现了新品种，我没见过，以为是草，就都给拔了，干干净净，一苗都不剩。然后高高兴兴地去和我妈邀功，妈！你看我多厉害！草我都拔光了！我妈哭笑不得，说那是小白菜，因为我弟弟爱吃，所以种了点儿。
对于小白菜的惨死，我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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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月考我就惨败了，不然也不会把成绩单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然后忘记，直到多年以后翻出来看见哈哈大笑一番。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是图啥，就算把成绩单藏起来了，那又不是只有一份，就算我能把所有纸质版的都销毁了，那还有电子版，就算我可以把所有数据都给它清除了，他大不了还可以重考一次，而我目前，也改变不了我没有能力的事实。
考完试的第二天早自习，大家都会冒着险，把昨天的试卷藏在书里然后和周围几个人对答案，有时候答案有歧义了，还要大声争执两句证明自己是对的，要不发现这道题大家都不会做，也会扯着嗓子让所有人知道他会而且能给大家讲明白了。
我不喜欢对答案，但是他们吵吵嚷嚷念ABCD的时候我也无法集中精力看书，偶尔听到一两个答案，就偷偷拿出卷子看看自己选了啥。通常都是何欢四处打听，拿到不同的答案，然后我装作满不在意地问她，数学倒数两道题选啥呀？然后她告诉我，我再决定下次不选C和D，要选D和C。
每次考完试，我都需要花费好长的时间整理错题，因为错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是我不能保证下次会做对的题。我的笔记本大小薄厚不一，拿一个小本整理成语的时候，我就觉得文言也需要一个本子去积累，文言积累提上日程以后，我又想古诗赏析我总是拿不了高分，应该再弄一个本子，提笔开始赏析古诗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好的作文素材，觉得应该记下来……
我真的有很多笔记，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的笔记都很好看。
我集错的方式可能有所不同，充满了“画面感”。
比如有一道历史题，题目如下“牛仔裤是发明于美国西海岸的一种工装裤。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整个冷战时期，苏联生产不出一条像样的牛仔裤。”然后问，苏联生产不出牛仔裤的原因是什么？
我看完以后第一想法就是，啧啧啧，苏联居然生产不了牛仔裤，为啥呀，好想去百度。
不对，我这是在考试。看看选项吧。
①美苏冷战重点转向经济领域
②苏联忽视消费品的生产
③冷战和意识形态的影响
④苏联体制束缚，技术落后
我犹豫不决到底选不选②。
最后又果断排除。
然后就有了纠错本上的这番话。
没脑子啊你！你觉得一个世界超级大国会生产不出牛仔裤？！人家只是把重点放在工业上了，并不是忽视消费品生产，它也产，就是类型单一罢了！可以看出我是恨铁不成钢地写下这句话，最后的叹号直接把本子戳破一个洞。
何欢第一次要看我纠错本的时候，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怕她知道我独特的风格然后模仿我最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直接把我拍在沙滩上。但是我又不想让她觉得我小气，也不想让她觉得我是因为题错的太多而不好意思给她看，我郑重其事地双手捧着本子递给她，她看了一个课间之后就还给我了，说什么看的时候第二人称让她很难受，觉得我在骂她。
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