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一次课间,韩末阳来找我,说要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去,我听着云里雾里,什么,你要带我逃课?不行不行,我已经逃过一次课了,再来就是惯犯了。她非揪着我下楼,手里拿着一张超市卡。
她不过是要给我买一根棒棒糖。
我把糖含在嘴里,跟在她身后,听候安排。
“好了,你快回去上自习吧。诶对了,你怎么不留下来上晚自习啊,上晚自习的效率还是不错的。”
最近是有很多人留下来上晚自习,何欢也是。他们每天放学以后在学校食堂吃饭,八点回教室开始自习,晚上十点五十放学。
我一直没有加入夜行军。
那天中午放学,我和韩末阳偶遇。她贼兮兮地挽着我的胳膊和我说她最近的桃花。
你知道,我们班对面就是十六班。那天我值日,早自习之前得把楼道拖干净了,然后我就拖啊拖,拖啊拖,一直低着头。快要完成的时候,我直起身子想伸个腰,嘿嘿嘿,我就和一个男孩子对视啦!他长得好帅呀!
帅归帅,你别这么使劲儿蹭我好不好。
她继续说。那天早上我俩都在拖地,你说巧不巧啊,而且我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一直盯着我看来着!啊哈哈哈哈,难道我真的那么有魅力吗,真的能让人一见钟情!然后我俩就加了QQ,这两天写完作业以后会随便聊俩句。
我停着不走了,看向她。
当年她从普通班转到重点班,立志要好好努力。然后去了没多久就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因为缘分始于一个泡泡糖,所以我们也一直把他用泡泡糖来代称。在没见过他之前,我靠着韩末阳吹上天的描述脑补的是一个绝世美男,他聪明睿智,高大俊朗,明眸皓齿,人间难得。后来我发现这个男孩子不过是万千普通男孩中的一枚,但是在她心里,他就是绝无仅有。高二那年我们有一次去库布齐的活动,回来以后,韩末阳说他俩牵手了,然后问我牵手算不算是在一起啊。
不知道这段有没有开始的感情持续了多长时间。有一次韩末阳下晚自习回家,没有顺路的人,她又把车停到了偏僻的小路上,一个人有些害怕,就问泡泡糖可不可以送送她,不远的路。泡泡糖头都没有抬,一口回绝,你自己不行吗,有什么好怕的。后来是她们班另一个男孩子送她过去的。再之后,泡泡糖问韩末阳可不可以等她,因为他有一个优秀的正牌女友在市一中,他想先把她安抚好了,再来找韩末阳。
这些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我眼里的这件事就是从“我俩刚刚牵手了”直接变成了“我不喜欢她,我们今后也别提了好吗。”
我怕旧事重演,我怕她跌倒起不来。
虽然她一脸认真地和我保证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她不会喜欢就只是想交一个朋友。
我信你个鬼。
20
九月份的时候我们学校请了一个外省的高考状元来演讲。
那天我们的主席台又铺上了只有举行大型活动才会拿出来的红布。说起这块红布,我们第一次见到它是在高一的入学典礼上,这块深红色的印着富贵牡丹的绒布,平整地铺设在主席台上,庄严肃穆,与旁边身着白衬衫的老师们交相辉映。
我们在早自习下了以后就去操场排排站好,本着早早恭候的诚意待客之道。
主席台拉起横幅,热烈欢迎L同学来我校励志演讲。等待拍摄的无人机在我们头顶盘旋,我们索性坐在草坪上,觉得这样等着实在是浪费时间,就背背单词写写作业,老师们看见之后在一旁感慨,这帮学生终于像个样子了。
估摸着八点半左右,大家翘首以盼的状元坐着学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载人小白车出现了,小白直接驶到主席台下,状元下车,全体起立欢迎。
我觉得L同学的名字眼熟,然后样子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啊!
参考书!
某学校自主编写的学霸笔记的首页第一个,就是今天的L同学,我觉得他今天除了演讲,肯定还要卖笔记。
L同学腼腆地和某语文老师坐在一起。
语文老师特地用播音腔来介绍他,但是话筒实在是老旧,说一句卡一句。
“L同来自我们的高考大省……高……高中学习文科……2015年……喂……2015年……喂……”
老师好像在给一个叫做2015的人打电话。
“2015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喂喂……考入北京大学……是当年的文科状元……喂喂喂……”
老师好像一直在给不同的人打电话,但信号不好,我们听着都很尴尬为他着急。
L同学礼貌又耐心地听着,我觉得他一定有些担心自己一会儿是不是也得这样不停地打电话。L同学实在是优秀,老师介绍的纸都翻了一页还是没有说完,抛开高考状元的光环之后,他在大学期间一样突出耀眼,完全满足我们对于一个状元的未来设想。
阳光凶狠地从他身后打下来,我们和状元能有什么相似之处,就算人家慷慨解囊把当年考上状元的秘籍全部传授给我们,那我们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个状元,起码,大多数人不能。今天我们乖乖坐在台下听他讲述一路走来的努力与付出,我们得到的信息就是,只要去做了结果就一定不会辜负我们。明天我们痛定思痛决定好好学习了,后来结果还是不尽人意。我们思前想后找不到问题所在于是就全部归为自己付出的还是不够都学的还是不够踏实。直到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我们注意到了比我们小很多的新一代人的崛起,我们才慢慢意识到有很多东西都是生来就注定的,一步一步走来我们所灌输到的营养和别人所得到的资源,一点一点地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然,没有谁的成功是容易的,只是相较而言罢了。
L同学说,从他们家的窗户望去,一眼就可以看见北京城,为什么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实际上就那么遥远呢?当年他凭借相当优异的中考成绩考入这所大名鼎鼎的中学,他就听说那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从初中的第一名跌落至全校中下游,但他很聪明,他总能找到自己和别人差在哪儿并且迅速地弥补甚至能够做的更好最终甩开所有人。他的成功像是对症下药之后一气呵成,属于他的东西,似乎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划到他的名下。
高考结束以后,他没觉得自己的成绩可以问鼎状元。
后来家里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香港大学招生办的,他妈妈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挂掉了。后来陆续挂掉了北大招生办和清华招生办的电话,直到成绩和排名公布,才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再后来的故事就是我们可望不可即的了,我就什么都没有记住。
演讲结束以后我们往教室走。何欢说,她得提前告诉她妈妈各大高校的招生电话,以免到时候误会了人家。
L同学说了那么多有用的话,可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何欢的玩笑话。
21
我一直受不了和别人靠的很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次,我的前桌W小姐姐从后门进来,趁我没注意悄悄给我来了个锁喉。我忽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多的让人难受,忽然觉得凉飕飕的,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回想那个时候是不是我现在说得这么夸张,也许有,也许没有,总之我用自己忽然变冷的双手挣脱她,想抱歉地说我不喜欢这样却表现成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W小姐姐尴尬地手足无措。
何欢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你别在意,她就这样儿,别的都好说,就是一碰反应特别大。
在我十三岁左右的时候,我似乎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我之所以模模糊糊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是因为每次提起他来,喜欢和恶心这两种感觉,不知道哪个会先出现。
我小时候没接受过什么性教育,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保护好自己怎样才算是被侵犯。所以我在面对被男孩子摸胸被男老师摸手的时候,我觉得好疼好恶心。
一直都说的男孩子晚熟,不知道是说心理还是生理。那如果年长了两岁,可不可以勉强算作同龄。我写过很多关于他的日记和作文,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内容不过是相识相遇以及展望暧昧的友谊能否有机会升级。我从来没有说过别的,不说便当做不存在了。可能其他姑娘也不会说,但是我不相信她们会忘记,如果她们真的要故作失忆一般地问出“有吗”这样的话,那我,那我又能怎么样呢。
被男孩子摸胸算不算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一个女孩子第一次想要维护自己的自尊。
如果他的存在忽然让我害怕了呢,如果我说不可以他会变本加厉呢。
那么当时的我可不可以许一个小小的愿望,让他死掉吧。
当时大家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怕我反应过激反倒被认为有病。十三岁是女孩子发育的年纪,胸部敏感,稍稍一碰就会很疼。我记得我忍着眼泪骂他,然后被骂,忍着眼泪打他,然后被打。最后大哭一场,被当做疯子不可理喻。我一直记着那种疼,那种我想保护自己可是又不知道保护地对不对的那种疼。那种我想让别人保护我,可是又不知道说出来是保护了自己还是为自己招来了更大的难堪的那种疼。
十三岁那年的电脑老师。每节课都会到我的位置,伏下身子压着我的肩膀,握着我拿鼠标的手,只要我稍稍转头就会碰着他的脸,然后耐心地给我讲解我都明白的问题。我从来不觉得老师的形象会变得丑恶,我心里的所有老师,就像书里写的那样神圣,高尚,人民教师,为人师表。我们应该像老师学习,什么都学,老师没有错的,老师不会害你。
电脑老师每节课如此,我心里觉得他对我也太特殊照顾了吧。直到电脑课上旁边的男孩子开始在课后起哄,告诉大家说电脑老师每节课都来摸我的手,然后一阵大笑。说来也是可笑,看的人都觉得这件事慢慢变得恶心起来了,可当事人依然秉持尊师重道的原则不敢把老师列为不堪。
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我怕我终于可以鼓起勇气说的时候,对方笑着说出比我更离谱的事并且从来不以为意。
那一定是这个世界变得最不值得留恋的时候。
22
为什么现在突然觉得这些事变得无法原谅了呢。
因为在那之后,我遇到了越来越好的人。他们越是好,就越是让我无法忍受之前的所有。
我无法忍受自己,喜欢那个男孩子,尊重那个老师。
我好希望我一直记着疼一直讨厌他,我好希望我一直喜欢他什么都不记得。喜欢究竟是什么当时的我一定不知道,不然一定不会为他那一句“你的第一次要给我”而害怕好久。可是我真的以为我是明白的,却也一直解释不了自己的畏畏缩缩。我觉得我什么特别,连喜欢也特别,所以我永远不明所以地害怕,永远不敢想象和另一个人的未来。
这是我自己定义的喜欢,带给我最大的收获。
感情里最有勇气的不是说我喜欢你,而是我说到做到,再也不喜欢你了。
后来我抗拒所有亲密的动作,从心理排斥到生理反应。
我总是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说,你知道吗,我这是一种病,叫做亲密恐惧症,好多人都有呢。
23
英语老师对于早恋有一个绝佳的判断方法——利用口红。
班主任说他以前带的毕业班的学生,考上好的大学的永远都是头油爆痘的女生和胡子拉碴爆痘的男生。我们自愧不如地挠挠清爽的头发摸摸光滑的脸蛋。
高三那年我们班女生都争相开始涂起了口红,我怎么也看不出来她们有什么异样,可能因为我不是行家,英语老师就可以。那段时间老师每天都会挨个把女生叫到办公室,也不是背单词,也不是背作文,也不是VIP辅导。直到那天轮到何欢,事情在我这里才真相大白。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是不是早恋呢?何欢一愣,啥!齐浩先同意啦?怎么会想起涂口红呢,老师理解你们都长大了知道爱美想要打扮,但是现在是在高三啊,紧要关头,不要把心思花在这些不值当的地方上,以后上了大学,那才是打扮的好时候呢……老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何欢说她当时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全程低着头吃口红。我仔细地瞧着她,不禁问道,你嘴那么大就这么一会儿吃的完吗?何欢“哇”的一声惨叫,就是说啊,后来我抬头看老师的时候,口红没舔干净,嘴都是花的,老师说我,你看你,口红都不会涂还学着人家早恋,唉,好好把心思花在学习上吧,以后慢慢学知道了吗?
那个时候班里同学的感情还算稳定,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开始更没有人说结束。
我当时觉得早恋真的还挺美好的,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我们班有两对从高一时候就在一起的情侣。
第一对暂且称呼他们为,小乔(女)和小苏(男)。
小乔是一个特别有古风气质的小姐姐,喜爱古典文学,喜爱历史,喜爱动漫,兴趣广泛人见人爱。小苏同学在大家心目中是一个不怎么说话但是脾气很好有求必应的人,他们俩的结合促成了我们班当时的第一幢姻缘。我那时候和小乔同学是同桌,他们的感情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
第二对叫他们小邱(男)和小瑗(女)。
小邱同学是个宠女友狂魔,每次前排的小瑗同学回答完问题,后排的小邱同学就会鼓动大家和他一起鼓掌,我们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就机械地和他一起做。有时候大家会在一起开一开小情侣们的玩笑,小邱就问,你们说,我今后该给我的孩子取个什么小名呢。小苏同学灵机一动,诶,叫秋衣秋裤怎么样?
我一直觉得我们班很特别,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班主任给我们定的三年规划,写在班级前黑板上面最醒目的位置。其他班都是各种宏图壮志至理名言人生理想,只有我们班,写着“学会学习,学会相处,学会感恩。”简简单单,醍醐灌顶。
老师说,大家来这里的目的不应该仅仅是为了掌握多少知识、考一个好大学,你们应该掌握的是一种学习方法,以此来让我们受益终身贯彻终身并且能够树立终身学习的观念。其次,你们以后总要在社会上生活,免不了去应对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这就是我为什么反复和你们强调,要处理好同学之间的关系,因为现在大家的友谊还很单纯没有掺杂太多的利益,如果你们连这种关系都处理不好,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最后,作为子女,你们一定要学会孝敬父母感恩父母。当然我知道现在和你们讲孝顺讲父母的不容易你们感触并不深,你们正处于叛逆的时候,拼命地想给自己插双翅膀能够逃离,我们做老师做父母的也能够理解。但是你们心里一定要有这样的意识,要有感恩的习惯,感恩给与你帮助的人陪你度过难关的人,感恩父母老师朋友……
这是我们班第一次班会课的内容,这么多年我不敢忘记。
学会学习,学会相处,学会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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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班长对此深有体会。
女生多,小团体也多,大家从来没有一条心的时候。从最开始决定班级组名称、口号的时候,这种矛盾就初显了。后来合唱比赛选参赛歌曲的时候,女生们更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用匿名投票的方式解决的。虽然说匿名的方式可行,但是效率低下,本来就是一句行不行的问题,也得一人一人的统计。尤其是每年夏天买班级半袖的时候,什么颜色几分袖,都是争吵的内容,男孩子们为躲避战火的蔓延,从来不敢有一点想法啊,都说可以啊可以啊你们决定就好。所以说文科班的男孩子脾气好,大概就是从这里磨炼出来的吧,毕竟和女生争执就不能计较输赢。哪怕高二那年我们全班都买了芭比粉的半袖,男孩子们也是该穿的时候就穿,没有怨言。
有时候班长想为男生们争得一些权力,但也得经历女生们的一番言语攻击,班长只能无奈地搓搓手走开。然后给女生们留下婆婆妈妈罗里吧嗦的印象,男生们也觉得班长干啥啥不行,导致班长两头不是人。
我一直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们不喜欢班长究竟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班长管东管西的实在是烦人,也许是因为班长办事不利什么也做不好,也许没别的意思就是不喜欢班长这个人而已。
小时候我也曾被这样不喜欢。
那时候我觉得当班长就是一件可以光宗耀祖的事,所以心里一直很骄傲。后来的六年时间里,成为班长这件事慢慢地磨平了我所有的骄傲。
二年级的时候,班里选劳动委员,介于劳动委员就是一个劲儿地帮助班里打扫卫生,每个组值日的时候都得跟着帮衬着,所以家长们都不想要自己的宝贝担此大任。我回去问我妈,我妈觉得这有什么呀,小孩子多干点儿活怎么了,又锻炼了自己还培养了班级荣誉感。于是我就去和老师毛遂自荐最后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劳动委员兼班长。那时候有人说我身兼数职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我也觉得自己厉害极了。
我小时候长得丑心想等着女大十八变盼一线生机,没能如愿。颜值即正义的观念从小就贯穿了起来。我丑脾气还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属于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当时我们班男生多,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男孩子们喜欢聚众闹事,女孩子们喜欢围观然后讨论打架最厉害的男孩。作为班长,要么去找死般地劝架,要么去找死般地告老师。一开始我选择前者的时候,我几乎立马变成了全班男生的公敌,言语攻击恶意中伤都成了家常便饭。有一次打扫卫生,班主任从班里一张废弃的桌子里面发现一根小木棍,上面写着“程澄之之墓”,当即就开了一次班会调查这是谁写的,老师说同学一场,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歹毒,她做什么事了让你们这样诅咒。
我看了一眼那根木棍,只觉得两个之字连在一起很搞笑。后来我长记性了,他们打架就去打吧,谁规定我必须去掺和呢。可是结果就是,我明明坐着一动没动,他们回来还是一致认定是我去告老师了,依旧对我没有善意。我们隔壁班的班长也是个女孩子,她长得漂亮又可爱,说话软萌软萌的,每次去办公室的时候我都喜欢和她站一起,我们班很多男孩子还和她表白过。颜值即正义的体现就是,同为班长,她去劝架的时候,男孩子们都护着她,前一秒凶神恶煞后一秒转向她的时候就会温柔地说你快回去你别管我怕伤着你,合着您这是上战场呢。我是怎么知道的嘞,因为当时就是她们班和我们班打架,可能起因就是争夺可爱班长的观赏权吧。因为看到她出来劝架,我们班这边也熄火了。
总之,她出来揪了揪打架头目的袖子,大家立马一哄而散。这帮人回来讨论的都是可爱班长真可爱为了她打架真幸福,老师那边都觉得可爱班长会办事儿,班里的人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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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钉的角色我扮演了很多年。大家一起从个位数的年纪变成十位数的年纪。这些年来男孩子们越来越顽劣,越来越不服管教,越来越喜欢去犯更大的错。而我这些年来依然不改自己的脾气,我不怕他们冲我挥拳头扬言要把我怎样怎样,我也懒得因为他们的诋毁而难过,在我心里,我就是正义,我就是成熟他们就是幼稚,我们谁也不服谁。
所以每个星期去楼下打扫校园卫生的时候,他们蹲在台阶上看我如何挥动大扫帚和灰尘起舞,看我如何拖着死沉的垃圾桶然后发出巨大的声音最后被老师骂。我的小姐妹们实在看不下去就主动去帮我,他们见状索性就不出现了,只有偶尔老师查人的时候才会装模作样一下。我们班门前有一排展示栏,打扫卫生的时候被归为班级所属区,那儿贴的瓷砖永远都会有两个黑乎乎的脚印,即便我每天一下课就拿抹布去擦还是如此。检查的时候我们班永远最低,我永远是班长里唯一写检讨书的那一个。
那时候我们一个学期要办两次胸卡,明明用不了也坏不了但就是要求如此。一个胸卡五块钱,要求各班班长在三天内把钱收齐交给教导处的老师。每次收胸卡钱,收班费,大家一起出钱买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最头疼。总会有几个人搜肠刮肚各种理由不交钱,然后每天躲着我,更有甚者直接挑明说,我就是不交你能把我怎么样吧!我能把你怎么样,我总不能因为五块钱取你首级吧?
最后我自掏腰包权当破财免灾。我的小姐妹们也不能幸免,有时候我的钱实在不够了,她们就慷慨解囊,我们无奈地共患难了。那时候不交钱的还有一个男孩子,我去问他的时候他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字来我也没听清楚,就直接说,你快点交钱明天我就要给老师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五块钱占了他饭钱的半壁江山,交了这钱,他这个星期就得饿一饿肚子。我很懊悔,我在班里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和我作对让我难堪的那些人身上,其余似乎一概不知。
胸卡钱还是得交,我后来再没有向他要钱。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只不过是相对好一点儿的人可以积蓄一些力量,互相帮助而已。
其实这六年是我们初次定型的时期,从一个小朋友到一个小少年。这六年里,我遇到了我最好的朋友,也经历了一些荒唐事,也开心也失望最后刻骨铭心。直到小学毕业,有一个男同学小C和我说,他们男生都觉得我的脾气真的很欠揍,要不是看在我是个女孩子的份儿上,他肯定教训我了。当时我俩站的那个窗台,是当初我们把彼此书包扔下楼的位置。我忍不住笑了,和他说,那你也不能忘记我为了你正义地“挡刀”啊!
哦,事情是这样的。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新来了一位语文老师,风格与之前的老师大相径庭,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她,老师也觉察出大家对她的异样所以就很敏感。那天早上我们在楼下打扫卫生,语文老师专程去检查,看到男生们懒懒散散就忍不住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就准备上楼了。老师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质问我们,是谁刚刚朝她啐了一口。我们一愣,老师看见了正一脸怒意的小C同学,觉得就是他了。
我们打扫完以后回去上课,老师把小C同学叫起来,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老师道歉,小C说又不是我干的我凭什么要道歉。于是老师又把早上在场的同学都叫起来,第一个问的就是我,我说,老师他真的没有。后面的同学也都说不是小C干的。一瞬间老师尴尬地下不来台,就冷笑着对大家说,众所周知,我们澄之一向是个老好人。
“诶,那你为啥替我说话,我还扔过你书包。”
我白了他一眼,“我没有帮你,你真的没有做过老师这样说是在冤枉你。我以前也冤枉过别人,有一年我把班费弄丢了,但我觉得一定是有人偷了,然后我就一口咬定我最怀疑的L同学,哪怕我没有证据就是凭空猜想。最后发现真的是我冤枉他了,我觉得很愧疚。”
小C听了朝着我胳膊给了我一拳,你看你,是不是很过分。
班里顽劣的男孩子们之后的动向我几乎一无所知。他们当中很多人没有走学习的路,很多人发现了自己的一技之长从此投身艺术投身体育,很多人在我们埋头苦学的时候就开始了谋生之道,也有人始终优秀,也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至于小时候的种种,我愿意相信我们都是初生的牛犊,不曾怕虎,又何必向彼此称臣。但是在那以后的初中三年里,我变得唯唯诺诺不敢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