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惊愕,我细细一打量眼前干尸一样的脸,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原来是看守柴房的鬼叔,看来是被我的嚎叫声给吸引过来的。
“丫头,没事不要乱嚷乱叫,老老实实的在里面呆着!”他浑浊的独眼冒出一丝寒光,声音低沉的对我冷冷说道。
“知道了,鬼叔!”
我不在意的对他挤出一个非常阿丑式的笑容,“啪”的一下给他敬了一个调皮的军礼:“知道了,鬼叔!”
他一怔,冷冷的看着我一眼,摇着头转身离开。
每次都这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位大叔,给他打招呼也不搭理我,看到我就知道摇着头满脸失望的样子,总是不忘开口教训我。
我心中暗暗好笑,转身坐回到火堆旁,不再搭理对面的那位姑娘,自顾自的脱下落雪已经融化的大红斗篷,扒拉了一堆稻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大喇喇的往后一躺,盖上斗篷,闭上眼睛,准备用睡眠来结束这劳累的一天。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看姑娘的样子,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温柔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那位貌美姑娘正双眼灼灼的看着我,如凝脂一般脸上泪痕未干,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之中却不失端庄之态。
“不知姑娘所谓的这里,是指这柴房呢还是闻香院?”我眯着眼,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只是懒洋洋的说道。
“额……”她有些惊愕,眼神闪烁的我一眼,手指紧紧的绞着衣角。
我有些好奇了,睁开眼看着她:“姑娘要说这柴房呢,我还真挺熟悉的,一年有半年的时间呆在这里,要说是闻香院呢,我就更熟悉了,除了月妈妈,恐怕还没有姑娘像我一样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呢!”
我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脸上犹豫的神色,心中猜测她应该不会是因为无人和她说话才找我说话吧,于是,笑着眯起了双眼,眼光却紧紧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
火光摇曳,她看不清我笑容中深藏的别有深意,手指使劲绞着衣角,偷偷的看我一眼,眼中光芒一闪,银牙一咬,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对着我展开一个明艳动人的笑容,声音慢慢平静一些:
“这么说,姑娘经常被关到这里吗?可是,我听人说这闻香院中的老鸨很好的,很少惩罚姑娘们的,看姑娘懂事听话的样子,怎么也会经常被关到这里来?难道,老鸨对姑娘不好吗?”
呵,来了!
我微微一笑:“哎,这可不好说啊,其实呢,主要原因在我这里!”我不理她的小把戏,随手取了一根稻草叼在口中,头枕着手臂,懒洋洋的道:“我从小调皮,人又懒又笨,还长得这么丑,被关到柴房不去吓唬别人,也算是做好事吧!”
“姑娘真会开玩笑,看姑娘刚才的表现,应该是一个豁达乐观的好女子,想来老鸨应该很喜欢姑娘这样的性格吧?”她又将话题扯回了闻香院中,还进一步更加直接的问起。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打听一下闻香院和月妈妈的事,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像不谙世事的样子,可是心机不浅啊!
“哎,她喜不喜欢又能怎样?谁让我长得这么丑,只会令人生厌呢!”我闭口不谈闻香院和月妈妈的事,轻轻的又将话题扯到我身上,看她下一步还怎么说。
“其实,我倒是挺羡慕姑娘的,起码不用被逼着接客,这里的姑娘们还不都……”随着我突然睁开眼,射出两道杀人的目光,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看她还是不死心,我冷笑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变漂亮难、变丑还不容易。”
说着,我踢了踢脚边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柴:“嗯,你要是不想接客,把这个往脸上一放,我保证你明天比我还难看,你想去接客月妈妈肯定不让你接呢!”
她脸瞬间变得苍白,怯怯的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根燃烧的木柴,似乎有所心动,但还在犹豫不决。
我依然半躺着,不在意的微笑着,眯起的双眼中,眼光却不敢放过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终于,她抖着手将木柴拿到了手中,慢慢的靠向脸边,抬头看着一脸冷笑的我,火光摇曳中,她的一张脸苍白如纸,温柔的双眼蓄满泪水。
她眼光又慢慢的落回在木柴摇曳的火光中,一脸犹豫不舍,两行清泪顺着莹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突然,她脸上露出赌徒放手一搏的坚决之色,双眼一闭,燃烧的木柴就伸向自己的脸庞。
“啪!”我手中握着的木棍飞出,一把将她手中的木柴打飞,木柴旋转着,“呼!”的一下子落入火堆中,“嘭”的一下子燃了起来。柴房中突然静了起来,只有火苗燃烧声呼呼响着。
她突然睁开了一双眼,满脸疑惑的看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毁了这容貌?”我似乎看到她温柔的眼底深处,竟然有一抹深藏的笑意,不过一闪而过,我甚至都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轻笑一声,坐起身,终于抬眼仔细的打量她一番,只见她削肩细腰,两弯罥烟眉,一双含情目,泪光点点,体态轻盈,温柔娴静、大方端庄。怪不得月妈妈肯花大价钱买下她,果然是一个绝色美女,有林黛玉的娇弱,却无她的病态,有薛宝钗的端庄,却无她的深沉,闻香院上下,竟无一人容貌气度上可与她相比。
“容貌虽然对你会有影响,但并不能决定你的一生,既然已经入了这个地方,命运早已注定,逃避现实是没有用的。”我看着她的脸,带着轻轻的笑容,难得正经的说道。
她低下了头,犹豫了半天才轻轻的开口:“可是,我……”
我冷笑着接口道:“你不想接客,但你选择了毁容而不是轻生,说明你还是很看重自己的生命的,你刚才旁敲侧击的想要从我这里探听闻香院和月妈妈的消息,是逃还是留,你自己心中应该也有打算了吧!”
她惊愕的抬头,明亮的大眼中满是震撼,在我平静的眼神中,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眼神中再也没有刚才的胆怯,无力的轻叹一声,语带责备:“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了,还故意绕来绕去……”
我浅浅一笑:“姑娘说笑了,我根本就没有故意不回答你的话的意思,只是,我并不清楚姑娘的想法,所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明亮的眼中带着嘲讽:“这么说,姑娘会因为我的想法不同,而给我不同的答案!”
“当然!”我不在意她语气的不屑,盘腿坐在她对面,自信满满的笑答。
刚才打量她的容貌的时候,我心中由来已久的想法便在脑海浮现,现在看她的表现,沉着冷静,温柔端庄中带着一种疏离,果然是一个大家闺秀的风范,因此,我也有意在她面前表现一番。
“姑娘现在面前有三条路,会有三种不同的结果。姑娘选择不同的路,我的回答自然也会不同。”
“三条路?”她面带好奇的看着我,只是一眼便转了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满中还是微带不屑。
“不错!这不仅是姑娘可以选择的三条路,也是青楼这种地方的姑娘们的路。第一,与月妈妈对抗到底,誓死不接客,当然结果是,要么你变成我一样的丑八怪,要么就是化作一缕香魂,早日投胎到一户好人家。运气特别好的,或许可以逃出生天,至于最终结果会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她秀气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我假装没有看到的继续道:“姑娘你若是做了这样的打算,我自然会告诉你闻香院中的院落的布置和看守情况,告诉你月妈妈对付不听话姑娘们的手段,然后再给你说几个这两年间打算逃走的姑娘们的例子和最终结果。”
她脸上不屑的神色消失了,略带惊奇的看着我,没有那么快的转头,也开口说话。
我站起身,慢慢的踱步:“第二,屈从与月妈妈,做闻香院的一位普通妓女。看姑娘的这个样貌,不出三年,必定艳名动帝都,代价是在之前,你必须经历一段‘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屈辱经历。
其中艰辛和屈辱,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至于这结局,坏的我就不说了,好点的就是过几年,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家,或者做大户人家的小妾,或者有一个真心人肯娶你为妻,脱了娼籍,获得自由。”
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上满是凝重,我不紧不慢的道:“你要是存了那样的想法,我的回答自然不同了,当然要给你说一下闻香院接待的客人的情况,一些日常的规矩制度,还有月妈妈的喜好,一大堆要注意的事情等等!”
她的眼光随着我的走动而移动,看向我的眼神中,似乎忽视了我脸上的丑陋,再也没有刚才的轻视,小嘴微张,满脸震撼。
我不管她惊讶的表情,找个位置站好,缓缓的摆开姿势,自顾自的练起了我每天必练的太极拳,口中还不忘对她继续说:
“如果这两条路你都不选,那么只有第三条路了。那就是做闻香院乃至整个帝都的花魁!”一招白鹤亮翅后,我接着说下去:“不要以为这和第二条路没什么差别,做的再好,也是妓女,那是因为你对这一行业,对人性还不了解。
普通的姑娘,是靠男人的赏赐活下去的,因此,她们要看男人的脸色,就像攀附在大树上的藤蔓一样,永远摆脱不了男人的控制。
而做了花魁,你就让大家都拜倒在你的面前,希望得到你的眷顾。到那时候,无论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你都可以不给面子,也不是任何时候非要出卖自己,不需要伺候自己不喜欢的客人!”
她站起身,眼光随着我的动作将我从上到下不停的打量,眼中满是惊佩,似乎站在她面前的我,突然变成了绝世美女。
在她打量审视的目光中,我平平静静的笑着,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从小在这个地方长大,这里的一切比你看的清楚。妓院这个地方的女人,只有两种才会不随意被男人玩弄,一种就是我这样没法见人的丑女,但也是受苦受累一生,还是免不了被人欺侮。另一种就是我给你的第三条路,做妓院中的王——花魁。”
“做了花魁,你就是这里的王,所有的男人都拜服在你的石榴裙下,他们为了一亲芳泽,不惜一掷千金,不惜卑躬屈膝,你虽然还摆脱不了被玩弄的命运,但毕竟比其他的姑娘有了更多的选择权,你可以选择男人,而不是让男人随便选择你!”
她难掩心中的激动,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发颤的问道:“那我若是选择第三条路,你又会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