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结束。
吴心的高烧迟迟不退,急得吴继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姚语千也觉得怪异。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过了一个晚上,又吃了两贴药,吴心不仅烧退了,人也清醒了。吴继与姚语千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心儿,醒了?”守在吴心的床前,姚语千满眼关切之意。从睡梦中醒来,吴心只觉得头重脚轻,全身酸痛,口干舌燥的:“我睡了多久?”沙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吴继倒了一碗水,亲自喂给吴心喝下。
“你睡了两天了,我跟千千一直守在这里,还好你醒过来了。怎么样,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跟千千说,好帮你看看?”看着吴继为自己忙前忙后,一旁的千千脸色也不好,怕是二人昨夜守在这里都未曾合眼。
“再没有哪里不舒服,哥哥你且先出去,我好久没见千千了,让我们说会话!”因吴心没有随身侍候的婢女,外头弟子送吃食进来不方便,采吉主动接过,放于榻上伺候吴心与姚语千用饭。
按照姚语千的话,没有很滋补的海鲜肉食,不过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自从有了这花粉症,吴心在饮食上是大大的忌口了。对于这些没滋没味的,早就习以为常了。
“采吉,一起坐下吃些吧。我这里没有这些规矩。”见采吉规矩的站在一边,和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一样,吴心不是很自在。姚语千给吴心碟子里夹小菜,嗔笑道:“你可再别劝了,若是有用,第一次听你念时就该照办了。吃饭!”
吴心无奈,值得作罢。饭间与姚语千说着闲话,二人许久未见,又有好多私密话好说的。
外头院子里,吴继决议明日启程回继崖庄。吴心跟着自己自小习武,身体素质不在话下,既然醒了,回去路上做马车休息便是。吩咐手下弟子收拾东西,留下口信,出门与段掌门请辞去了。
屋内,姐妹二人用完饭,听到外头弟子,吴继的吩咐。千千也同意再休息一日回谷。
下午小憩后,千千替其把脉看诊,发现吴心体热已经退的差不多,身上的红疹也在慢慢消退,过不了半个月,身上的红点便能彻底褪清了。
有了千千,吴心像活鱼似的滑出了哥哥兴师问罪的魔掌,晚上大家一起坐下来用了顿便饭,吴心便拉着千千会回房门把门反锁。离了哥哥的叨唠,两姐妹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谈心了。
脱了鞋袜,宽下外衣,两个小姑娘光着脚丫子躺在枕头上聊天。
“……所以,你那天真的是和钟离志在一起?”将那日的奇遇告诉千千,吴心扯着被子的边边在手里摩挲,脸颊有些微红,轻轻的说:“嗯。他……”
见吴心欲语还休的样子,比她还大两岁的千千立刻有了感觉:“他?”吴心知道千千在调戏她,羞得将被子扯了盖住脸笑说:“他,长得挺好看的!”千千坏笑着骂说:“小妮子,还没及笄,就先思春了!”一边还在被窝里挠痒痒,弄得吴心扭来扭去,最后只能求饶。
“千千。”
“嗯。”
两人闹了一阵子,有安静了下来,躺在床上盯着房梁上的木头。
“帮我保密,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吴心糯糯的开口请求。“这是为何?”姚语千很是不解。
今日,段掌门当着武林各派人的面,为钟离志正名,极剑阁钟离志,是名门正派之后,替家族报仇,人之道也。即使吴继哥哥知道了,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何必遮遮掩掩的?
吴心从枕头这边挪过去,小脑袋靠在千千的肩膀上:“你不知道,哥哥他不喜欢钟离志。”
“那日,我们赶路来此。路上,遇见两人谈论起极剑阁内乱。饭毕,哥哥拉着我说,此等欺师灭祖之辈,与之结交,必会被江湖人视为同类,造世人唾弃。警告我,若是来此地遇上钟离志,切不可与之说话。”千千没想到吴继会这么说。江湖上,纷乱众多,大多数的传闻,都是以讹传讹,细节经不起推敲。还未了解极剑阁内乱背后的真相就着急下定论,甚至还告诉吴心这样的话,简直与吴继往日的行为背道而驰。
姚语千也把头搁在吴心的脑袋上,柔声问说:“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吴心并没有多想什么,比起平日里张扬的语气,她此刻说话语气异常的平静:“我喜欢他。”
“我会去求娘亲。娘亲素来疼我,当她知道钟离并不是像外人传得那样,是个欺师灭祖的大魔头,必然会答应我的!”
姚语千第一次看见吴心对一件事情如此坚定,不免有些为她担忧:“你怎知,钟离志他心里也有你?”姚语千没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正常的,可吴心的脸却迅速通红,只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已经红的像个小苹果。
“心儿?”
吴心快速将自己的脑袋放回自己的枕头上,翻过身子,低头看着旁边的千千说:“我知道。他,今天来看我了。”姚语千心头一紧,果然,钟离志今天果然来过。可是,不对啊?钟离志来的那段时间,自己也在。后来,自己归席,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钟离志赶来,加在一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能做些什么,明明那个时候,心儿还在深沉的昏睡当中。
“他对你说了什么?”
吴心没想到千千如此露骨的提问,羞得她下意识的把头埋进枕头里:“他来看我了。”姚语千严重怀疑这丫头是发热,把头烧傻了,来来回回就重复那么一句话。
“什么?你梦到他来房间看你?”姚语千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吴心只是认为自己梦见钟离志来了她房间,就认为钟离志对她上心了,逻辑何存呐?
姚语千抬手在吴心的头发上摸了摸,严肃的说道:“心儿,你病了。”吴心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姚语千在说些什么。刚刚她还对哥哥说,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怎么现在又说自己病了?
只见千千将原本摸着自己头发的手慢慢下移,停在了自己的脸颊,趁吴心不妨,狠狠的拧了一把:“相思病,没救了!”两姐妹又是一顿哄闹。
一阵缠绵悠长的埙声从屋外传来,吴心知道,是哥哥。姚语千听到这声音,也不和吴心瞎闹了。今晚两人不知道第几次将被子重新盖好,安静的平躺在床上。
吴心这两日睡了很久,哥哥吹埙,示意自己该睡了。可是吴心现在并不想睡,又继续找话题:“千千,你有喜欢的人吗?”姚语千摇头。“没有。活到现在,我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在药仙谷度过的。谷里很美,以后你去了就知道。可爹娘不愿我出去,父母养我一场,不能违抗,你知道的,我很孤独。”
“出了药仙谷,除了你,我最了解的只有两个人。”吴心静心听千千诉说,直到听她说,除了自己,最了解的人只有两个?“还有一个是谁?”
“一个是吴继哥哥,另一个自然是……”姚语千神秘兮兮的看着吴心,“自然是,你的情哥哥,钟离志啊!”又说着吴心的心事,新一轮的枕头大战又要开始。
吴继坐在屋顶上,本来在自己的埙声下安静的屋子,又一次热闹起来,吴继一脸莫名的坐在那里,继续吹着。
打了连汗都出来的吴心与姚语千,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喘气。这次打架,直接连内力都用上了。要不是吴心顾忌哥哥在院子里头,千千记挂这吴心身体还没好全,二人肯定将战场整个搬出去。
“不打了,累死了!”吴心毫无形象的瘫在床上,姚语千也没了往日的矜持,直愣愣的躺下。“刚刚说到哪了?”
“钟离志!”姚语千赌气来了这么一句,吴心没力气打了,伸腿蹬了她一脚完事。“千千,那你想离开药仙谷吗?”
听吴心这么问,姚语千反而纠结起来。“想,又不想。”
“爹娘年纪大了,身边需要人照顾。虽然谷中弟子众多,到底是要有亲生儿女在身边伺候,才最妥帖。哥哥们医术卓绝,躲在药仙谷避世,掩盖才华,终是不成。还有不到半年,我就该及笄了。嫁了人家,哪里还有功夫守在爹娘身边尽孝呢?”千千的无奈,吴心听到耳里,钻进心里。知道自己身世已有六年,爹娘对待自己如亲生,丝毫的怠慢都没有。如今,自己亲生父母下落不明,俗话说,养之恩大于生之恩。无论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何缘由使自己遗落在外,养父母之恩情,自己也必须努力偿还。
“谁说不是呢?千千,你爹娘有给你寻摸人家吗?”自己和千千不一样。一年才及笄,虽然可能不是自己真正的生辰日子,可过了那时候,自己就要离开继崖庄,自己长大的地方了。“怎么没有,光是来药仙谷求问我年岁的就不知几何了。爹娘也很开明,询问我的意见。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求与我未来夫君同心同德,也盼得将来夫妻日子过得长远安稳。”
吹灭烛火,放下帘布,吴心与姚语千伴着吴继的埙声,进入了梦乡。吴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嫁给了钟离志,然后过得很幸福。
院外,吴继发现屋内确实安静了很长时间。停止了吹奏,纵身飞下了屋顶。
“什么人?”空气中,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看了很久,只不过就在刚刚,他不愿意在隐匿着自己,气息轻而易举的被吴继捕捉到。吴继在发现有人时,也吓了一跳。在今日与钟离志见面之后,总想着快些离开佛段山,多待一天,有可能多一天的危险。同时,他也知道妹妹刚醒,想要和千千多处一会,所以,决定多待一晚,明日离去。
“继崖,吴继。”果然,来人是钟离志。吴继定睛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钟离志,见他两袖清风,身上并未携带佩剑,才稍稍放心下来。“不知深夜,钟离阁主来此,有何要事?”
钟离志绕着院子走着,不像是来寻仇,倒像是来散步似的,不慌不忙的说:“钟离听闻,当今世上,武林各派,最富盛名的年轻人便是继崖庄的少庄主吴继,今日特来,一辨真假。”吴继听他说完,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江湖传闻,多不得信。吴继也听闻,钟离阁主一人斩杀上任阁主聂青,武功了得。”二人年纪相仿,正是年轻气盛之时。赤手空拳,一番激战下来,院子被毁了大半。
第二日清早,吴心收拾好行李,穿戴整齐,牵着姚语千一起跨出房门时,看见院内满目疮痍的样子,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问吴继:“哥哥?”
吴继背着包袱,脸上有淤青,面皮紧绷的站在院子中心,看吴心出来,一声不吭的径直朝门外走去。
“心儿,哥哥怎么了?”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