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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曹髦,高贵的烈士

档案——

姓名:曹髦,字彦士

籍贯:安徽省亳州市

出生:公元241年

卒年:公元160年

享年:20岁

谥号:无,史称“高贵乡公”

庙号:无

父亲:东海定王曹霖

母亲:无考

继位人:曹奂(常道乡公)

最得意的事情:没有

最失意的事情:有皇帝之名无皇帝之实

最不幸的事情:曹芳废后被选为皇帝

最痛心的事情:曹氏势衰,社稷沦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最擅长的事情:善画人物史实,有《祖二疏图》、《盗跖图》、《黄河流势图》、《新丰鸡犬图》、《放陵子黔娄夫妻图》等传世。

非正常死亡方式:不甘心被操纵,发兵讨伐司马昭,战死

存照——

曹髦就义的时候,刚刚二十岁。

“就义”这个词用在这里可能有点怪异的感觉,怎么能够用“就义”这个词来描述一个帝王的非正常死亡呢?我想,据曹髦死时的情况心态而言,没有比“就义”一词更为贴切的。曹髦在我的眼里,不仅是一位年轻的皇帝,更是一个敢于捍卫自己尊严的高贵的烈士。

烈士者,已然阵亡。这对于一个不甘卑下的灵魂来说就已足够。

按理说,二十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少,是人生当中奋发有为、锐意进取的阶段,尤其是对一个帝王来说,二十岁正是亲政的年龄,开始依靠手中的权柄,按照自己的理念设计帝国。然而,在别人看来刚刚开始的年龄,对曹髦来说,竟是难以承受的结束。

曹髦的一生就像昙花一样,匆匆绽放,草草收场。有人质疑,这样的人生,贪图一时的反抗的快意,忽略生命本身的庄严和神圣,所作的牺牲不是无谓的吗?

难道苟活下去就是真理吗?这样的质疑者应该受到鄙夷。苟活不是生活的常态,反抗才使生活精彩,因为生活中的压迫太多。曹髦不想做傀儡,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他的所作所为清晰地证明了他的存在,宛如流星,虽然短暂易逝,但人们对它燃烧天际的闪亮的弧线记忆犹深。曹髦的存在不是默默无声的,不是可以任意忽略的,不是向人乞讨的,而是轰轰烈烈的用鲜血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曹髦是个悲剧人物,而种子早已种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曹髦血流遍地,很大程度上却是一个无辜者。

曹髦的死,有一个人难托关系,那就是臭名昭著的司马昭。曹髦甫一登基的时候,虽然司马懿已老死,连司马师也撒手人寰,但司马氏已然做大。魏国的大权操于司马昭之手。曹髦生活在司马昭的巨大阴影中,终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他不想做齐王第二,也不想无所作为苟延残喘,于是他选择了反抗,选择了流血。

齐王是谁呢?齐王叫曹芳,是魏明帝曹睿的养子。关于曹芳的出身,《三国志》中讳莫如深,只说“宫省事密,莫有知所由来者”,意思就是说曹芳的出身没有一致的官方口径,究竟是私生子,还是由小宗过继而来,后人不得而知。好在曹芳的何种出身并不妨碍被司马家废掉的结局。

司马氏一直都充当着谋逆者的角色。只是曹操尚在的时候,司马懿父子有所忌惮,不敢有露骨的表现。他们对曹操表示绝对效忠,使得曹操失去戒心,对司马氏的做大疏于防范。但曹操只有一个,他的子孙们却一代不如一代。曹操死后,他的后人没能节制司马氏势力的扩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能发觉司马氏的野心,进而不能解除司马氏的兵权,成了曹操临终时的败笔。

但如果因此否认曹操的巨大的影响力,是没有道理的。曹操的余威一直震慑司马懿在有生之年不敢造次。司马懿不得不走曹操的老路。当年,僚属们都劝曹操称帝,曹操却说,你们这些人是要把我放在火炉上烤,假如天命在我,我愿为周文王。群僚会意,曹操始终不愿背负篡逆者的臭名。司马懿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不是不愿,而是不敢。曹操死后,文帝曹丕、明帝曹睿尚未失去威权,臣下也没有离心离德,故司马懿至死也未袒露心迹。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的心思儿子们都懂,而且深以为是。司马师和司马昭的野心比他们老子还大。

这里有一点需要指出,司马懿父子并不是一开始就处于魏国的权力中枢,而是经过长期的摸爬滚打而实现的。最初,司马懿不过是个武将,长期领兵在外,并不参与中央决策。但在漫长的戎马生涯中,司马懿卓越的军事才能使他脱颖而出。他以军功不断晋升,慢慢地掌握了魏国的兵权。

最终使司马懿进入权力中枢的核心层的是明帝曹睿。曹睿临死的时候,托孤司马懿。他对司马懿说,“吾疾甚,以后事属君,君其与爽辅少子,吾得见君,无所恨”。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有两层。第一,司马懿得以以托孤重臣的身份进入决策中枢,进一步分享权力,并与以曹爽为代表的宗族势力并驾齐驱;第二,司马懿以战功深得明帝倚重,并托以家国大事,实际上说明曹魏的社稷离开司马懿的支持玩不转了,司马懿成了魏国的擎天柱。

只是天不假年,齐王曹芳登基后不久,司马懿便撒手而去。司马师兄弟顿时缺了主心骨。好在司马懿老谋深算,临死之前就替他们兄弟扫清了路障。另一个托孤的重臣曹爽犯幼稚病,不自量力的想要把持朝政,完全没有顾及司马懿的感受,结果司马懿略施小计,曹爽就乖乖就范,沦为司马氏的阶下之囚。自此,曹魏的宗族势力彻底遭到打击,一蹶不振,其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使得年幼的皇帝失去了强有力的依靠,随着时局的嬗变,最后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司马懿死后,司马师成了魏国的大将军,后来又领“录尚书事”,将魏国的大权独揽一身。司马兄弟为了扩张势力,大肆排除异己,实施高压政策。庙堂之上,忠贞之士不是被迫致死,就是去国远隐,剩下的三缄其口,生恐惹祸上身。整个形势对刚即位的曹芳大大不利。曹芳却也是不思进取的人,满腹的牢骚无从发泄,最后只能日渐沉沦,破罐子破摔。

据说司马氏专权曾有征兆。齐王曹芳登基没几个月,西域便有人献上“火浣布”。传说南海中有一火洲,其上野火蒸腾,春夏自生,秋冬自灭,有一种树木生长于斯却不怕火煅,火越旺,枝皮越鲜活,而秋冬野火熄灭后,枝皮就会枯死。在冬天,采其树皮纺织成布,就是火浣布,青黑色,置于烈火中,色彩更加鲜明。

曹芳一见惊诧不已,以前有所耳闻,以为是道听途说,没想到真切的火浣布就摆在眼前。可是了解掌故的大臣却高兴不起来。原来汉桓帝时,大将军梁冀曾以火浣布为单衣,后梁冀以大将军的身份专擅朝政二十余年,差一点断送了汉家江山。近日火浣布重现,难道不是一种暗示吗?民间纷纷传言,火浣布重现,大将军司马师秉国。

中书令李丰,耿介老臣,对司马师藐视皇帝的做法渐不能忍,于是就联合皇帝曹芳的老丈人张辑,欲图废掉司马师大将军的权位。但两个老头昏头昏脑,做事不谨慎,谋废的事情竟被司马师发觉,双双送了性命。曹芳却因此处境更加艰难。如果说以前司马氏对谋废皇帝尚有所顾忌,经此一事他则完全下了决心。

其后,又有中领军许允谋害司马昭一事。当时,蜀将姜维领兵进犯陇右。曹芳无谋,乃召镇守许昌的司马昭搬兵前去征伐姜维。本来看不出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但“忠心保皇”的许允再次把曹芳架到了火炉上。许允策划在司马昭觐见曹芳的时候将其谋杀,免去后患,然后再以司马昭的军队去讨伐司马师,这样就可以一箭双雕,彻底搞垮司马氏的势力。

司马昭还都后,将军队驻扎在城外,只身去觐见曹芳,正赶上曹芳在吃栗子,这时一个叫云午的戏子,以其尖细刺耳的声音喊道:“青头鸡!青头鸡!”在古代,青头鸡是鸭的别称,鸭者“押”也,暗示曹芳下诏把司马昭拘押起来。曹芳懦夫,心里头早就翻了船,怎敢下达这样的诏书?司马昭得以幸免,从此也下了废掉曹芳的决心。

司马兄弟废掉曹芳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诬陷他“耽于女德,荒淫无度,恭孝日亏”。然后由捏造了不少证据,以证明曹芳不能再继续担任皇帝了。诸如,诬陷曹芳宠爱戏子,在芙蓉殿前玩裸体游戏;又让戏子们在广望观前的大街上扮演“辽东妖妇”,一种裸体荒淫的性交表演,令行人侧目以避;又对太后多出口不逊,太后病重期间,不去宽慰,反而与妇人在竹林里游嬉等等,不一而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芳有多邪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已丧失了驾驭臣下的权力,处于一个名存实亡的位置,只能任人宰割,最后被遗弃。难道曹操、曹丕不爱女色吗?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司马师兄弟已扣住了曹魏命运的命门,将来曹魏是个什么样子,还不是按司马兄弟的意愿去改造?社稷得以保存,只是一时的幸事,如果丧亡则在情理之中。

对于曹芳,则是一个没有胆略的皇帝。他曾有机会杀掉司马昭,但他萎缩了。当然,想要曹芳依靠一些四肢头脑都不甚发达的臣下,铲除司马氏的势力,也是奢望。蚍蜉撼大树,成功的把握有几许呢?他的继任者曹髦也面临如此的尴尬,只不过曹髦选择了流血,这是一种值得钦佩的勇气,曹芳则没有。

曹芳得以苟活下去,承受着从皇帝到藩王的极大的心理落差。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的心灵早已麻木。

曹芳被废后,关于立谁为帝的问题,司马师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争执。司马师想立彭城王曹据,太后则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曹据是曹操的儿子,和文帝曹丕是兄弟关系,论起辈分来还是明帝曹睿的叔父,叔父做皇帝,侄儿媳妇作太后,这成什么体统?况且如果曹据继位,就会乱了家法,明帝不就绝嗣了吗?因此,太后坚决反对立曹据为帝。

司马师无以反驳,又不好以强力相逼,毕竟这是曹家的家事,就是权臣也应进退有度。司马师只得向太后询问,谁更合适呢?

曹髦由此而登上历史的舞台。太后将明帝子侄一辈的宗室子弟筛选一遍,觉得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高贵乡公曹髦最合适不过了。曹髦是文帝的长孙,明帝的侄儿。明帝无嗣,按礼法可以让小宗入继大宗,这样曹髦就可登基为帝,也可以为明帝延嗣续后。

小宗入继大宗是一项宗法制的内容。宗法制奉行嫡长子继承制,嫡长子这一支称为大宗,拥有无可非议的继承权,庶子一支成为小宗,没有继承权。这样问题就出现了,如果大宗绝嗣了怎么办?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礼法家就说了,可以让小宗过继给大宗,尊大宗的父母为父母,成为大宗的后嗣。自己养了多少年的儿子应要过继给别人,还要“抛父弃母”,这种掠夺式的继承原则简直有些残酷。

曹髦就是以这种方式当上皇帝的。那么曹髦是个怎样的人呢?太后怎么会选中他?

《三国志》中记载,曹髦“少好学,夙成。”又在评语中说,“高贵乡公才慧夙成,好问尚辞,盖亦文帝之风流也!”可见曹髦是个温文尔雅、颇有书生气质的年轻人。这样的形象不免给人孱弱无力、华而不实的感觉,但曹髦以不惜流血的抗争勇气,证明了自己决非文弱书生可比。大概他好学持重的形象吸引了太后,得以在众多的宗室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了魏国的新皇帝。

不过此时,皇帝却是厄运的代名词。曹髦甫登九五之尊,便有两个残酷的现实让他感到不妙。一是齐王曹芳被废,前车之鉴使曹髦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二是司马家的势力太大了,而且根深蒂固,经过父子两代的经营,撼动其根基绝非易事。朝堂之上司马昭傲慢的神情、鄙夷的态度。让曹髦如芒在背。

再看曹髦背后的力量支持,可谓寥寥无几。纵使有几个忠于曹魏的,也是手无兵权,成不了气候。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多层次的。主要是因为文帝、明帝两朝对司马氏的做大没能节制,可以依靠的宗室力量被深谋远虑的司马懿消灭殆尽。曹爽一介蠢夫,跟司马懿斗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他是唯一受到托孤的宗室,却因幼稚而过早谢幕。曹魏的近支夏侯氏也不免沉沦。夏侯霸降蜀,成了姜维寇魏的先行官。另一个有名头的人是夏侯玄,只可惜他喜欢谈玄言老,政治上无甚主张亦无甚建树,最终也成了司马家篡国路上的牺牲品。

曹氏和夏侯氏的衰落反衬出司马氏势力的不断壮大。如果说司马懿和司马师对皇帝尚有几分顾忌和尊重的话,到了司马昭这事情就全变了。司马昭俨然成了庙堂之主,他的眼里不再留有皇帝的身影,皇帝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百官也对司马昭极尽阿谀顺从之能事,奏事不再以皇帝为中心,而是惟司马昭马首是瞻。一幅可笑的场景出现了,魏国的朝堂上,作为主角的皇帝暗淡无光,惟有喏喏以证明自己似乎还是权威的代表,而作为配角的司马昭则熠熠生辉,以实际情况证明了自己才是魏国真正的主人。

面对这样的处境,曹髦和曹芳的反应是不同的。曹芳也有切肤之痛,但却痛在自身权柄的流失,因而缺乏正面反抗的勇气,只能在背后搞小动作,说一些怨天尤人的话,或者干脆破罐子破摔,沉湎酒色,以期麻醉心灵,淡化艰难的处境。这样做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授人以柄,给了司马昭废黜他的口实。曹髦却不是这样。曹髦之痛尤甚于切肤,他痛在家国的衰败,社稷的丧亡,比之曹芳要高尚的多。在曹髦的心里有崇高的使命感,要扭转颓势重新振兴,因此他敢于牺牲、不怕流血。自己的生命和家国的复兴比起来微不足道,为家国而死光荣,相反苟延残喘则视为耻辱。

曹髦登基的时候很年轻,刚刚十四岁。十四岁的年纪啊,在我们眼中不过是小学刚毕业,还沉浸在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里。但岁月不容许曹髦有同样的感受。他做了皇帝以后,人生的种种问题旋踵而至。面对家国、祖先、后代,乃至全天下的老百姓,他都要有所交待。这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吗?当然可以不负责任的逃避,但曹髦却不是欲图逃避的人,他要用稚嫩的肩膀把家国的重任担起来,虽然有些自不量力,但我们依然佩服他的勇气,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啊!

这个时候司马师尚在。他以前没接触过曹髦,只是当太后提出要曹髦即皇帝位的时候,司马师才把目光聚焦在曹髦身上。经过司马师的调查摸底,发现曹髦不过是一个胎毛未退的孺子,没有可以夸耀的背景,不会有什么作为。但司马师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结论,就像身边的人询问曹髦到底何许人也。一次罢早朝,司马师和钟会一起往外走,司马师就问钟会,你看皇帝如何呀?钟会只说一句:“才同陈思,武类太祖!”看也不看司马师一眼,径直走了。司马师愣在当场,他反复咀嚼钟会所说的话,觉得钟会眼中的曹髦和自己所知的曹髦相去太远。钟会怎会这么高的评价曹髦?看来曹髦并不是容易摆弄的。

司马师望着钟会的背影,暗自发狠,谁阻挡他的篡逆大业都得死,“才同陈思,武类太祖”的曹髦也不例外。趁着曹髦翅膀还未长成、尚无有力量反抗时扳倒他,永绝后患,这就是司马师最真切的想法。

残酷的政治环境让曹髦过早的成熟了。他丢掉了孩子所特有的天真烂漫,代之以对家国天下的忧虑。他登基没多久,便遣使“分适四方,观风俗,劳士民,察冤枉失职者。”曹髦以小见大,他派遣使者观察风俗,一则体察天下民情,看看老百姓的人心向背,以便做到心中有数;二是联络地方势力中仍效忠于曹魏的将领,以待时机成熟时候,他在中央振臂一呼,四方群起响应,一举铲除司马氏。

不过事实告诉我们,曹髦的这个举动鲜有成效。首先是因为司马懿手握兵权十数年,其培植的势力无论地方还是中央早已根深蒂固,表现在大多数地方上的军事将领都是司马氏精心挑选推荐的,在这些地方将领眼中,曹魏早已名存实亡,天下迟早要归司马氏所有。其次,曹氏作为国主的号召力已被齐王曹芳消耗殆尽,再加上司马师兄弟有意的诋毁,在天下人眼中,曹氏不可信了,人们坚信曹氏将亡,社稷倾颓乃是大势所趋。故而曹髦派观察使下去地方也无济于事。

尽管如此,司马氏在地方上的布置并不是铁板一块。

他登基的第二年,镇东将军毋丘俭和扬州刺史文钦造反。他们声称庙堂之上有人蒙蔽圣听,提出要清君侧,实际上将矛头指向司马师。不知道起事前,毋丘俭和文钦有没有拿到曹髦讨伐司马师的密诏,那已经不重要了。有人站出来反对司马师,尽管有着造反的名声,曹髦还是十分乐见的。这样的“造反”越多越好,最好地方将领都站出来“造反”,曹髦的心里有了一丝亮光。

但亮光很快就熄灭了。还是老话,司马氏的势力已经做大了,毋丘俭和文钦的造反活动无异于蚍蜉撼树,很快就被司马师镇压了。不过司马师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这个事件中,司马师着实很气愤,他自负地以为自己在地方势力中的洗牌是彻底而成功的,但没想到仍有人要反他。他没来得及反思其中的套头,便两腿一蹬,撒手去了。

司马师走了,司马昭还在。曹髦万般无奈,任命司马昭继承司马师大将军的职位,又让他“录尚书事”,魏国的权柄又落到了司马昭的手中。司马昭比起司马师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篡逆的道路上加快了脚步,这使得曹髦寝食难安,如履薄冰。

接替毋丘俭任镇东将军的是诸葛诞。据说诸葛诞赴职前,曾受到过曹髦的接见,具体的谈话内容作为高度绝密不得而知了,但从诸葛诞日后的举动来看,曹髦随年幼却颇有些头脑。

曹髦登记的第三年,诸葛诞又站出来造反。

诸葛诞何许人也?他是诸葛亮的近支兄弟,但各为其主,一个奔魏,一个奔蜀。诸葛诞因为在讨伐毋丘俭时立有战功,而被任命为镇东将军。

司马昭秉政后,开始加大力度排除异己。他手下有个叫贾充的人,是魏国的长史,这个人心狠手辣,而且见势忘义,看见司马昭得势了,便跑来捧臭脚,希望将来社稷有变,自己也能分一杯羹。自古不乏投机之人,三国时期天下大乱,投机者比比皆是,但做到如贾充这般成功的寥寥无几。曹髦就死于贾充之手,这是后话,但说明了贾充投机竟然冒了弑君的罪名。古代弑君乃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贾充向司马昭提议应该派遣使者去慰问四方的将士。其实这是贾充在玩花活,其目的在于刺探地方军官是否效忠司马氏。贾充尤其怀疑诸葛诞,因为他作为长史曾目睹了诸葛诞被曹髦召进宫去,密谈了很长一段时间。贾充料定其中必有蹊跷,便对司马昭说:诸葛诞在扬州,颇有声名,众望所归。不宜外任,应该召回朝中,以免生变。事情宜急不宜缓,缓则祸事就近了。

司马昭听贾充这么一说,也觉得在不确定诸葛诞是否忠于自己的时候,将他留在外任领兵不是好事情,于是便派贾充去扬州劝诸葛诞回朝作“司空”。

贾充到了扬州,和诸葛诞西一句东一句地呼拉乱扯,当谈及朝中内外的形势时,贾充有意图地说到,洛阳的贤达人士,都愿意曹髦将皇位禅让给司马昭,这你是知道的,但不知你是什么态度。诸葛诞一听这话就急了,反驳道,这是做臣子应该说的话吗?你贾充世受魏禄,不思报答却谋划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想要把魏国的社稷拱手让与司马昭这样的贼臣,你于心何忍呢?这种事如果发生,我诸葛诞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必将以死报国!贾充碰了钉子,烧鸡大窝脖,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贾充悻然离开扬州,嘴里念叨,诸葛诞必反。

贾充走后,诸葛诞觉得司马昭该下手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让司马昭把各种罪名强加在自己头上,不如自己先站出来清君侧,朱佞臣。这样就可以变被动为主动,号召痛恨司马昭专权的仁人志士一起起来。诸葛诞成破利害考虑好了,便发了一篇声讨司马昭的檄文,举兵造反。

曹髦听说诸葛诞起兵了,心中异常激动。看来天底下的人并没有全投到司马昭的阵营里,拥护曹氏的人终于敢向司马昭叫板了。曹髦此时此刻十分躁动,大脑不停地思考如何在洛阳也搞点事出来,策应一下诸葛诞。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但实无一策可供想来,只能期待诸葛诞早日打到洛阳,诛灭司马昭,自己好堂堂正正地做皇帝。

但事情往往是一厢情愿,曹髦和诸葛诞都低估了司马昭的智力和实力。

贾充将曹髦和诸葛诞密谈的事情跟司马昭说了。司马昭暗骂诸葛诞不识时务不辨潮流。贾充从扬州回来后又将扬州的情况陈述一遍,司马昭觉得诸葛诞日久必反。可没成想,诸葛诞起兵这么迅速。

司马昭并没有恼羞成怒,因为他手中有一张王牌。将此王牌一用,保管诸葛诞束手就擒。这张王牌就是曹髦。当曹髦仍寄希望于诸葛诞的军队能打到都城,诛杀司马昭的时候,司马昭却佩剑上殿来,要求太后和曹髦御驾亲征,以提高军队士气,平灭诸葛诞。

曹髦登时傻了。首先他的美梦再次破灭。他的机会本就不多,且一而再地遭到扼杀,这对于年幼的曹髦来说,打击是致命的。其次,他不得不与诸葛诞在沙场相见,昔日君臣密谈时的拳拳之意历历如昨,如今却要被人为的力量所操控,彼此相向,互为仇敌,教人如何不心痛。第三,曹髦对于司马昭的要求不敢驳回。如果驳回则证明心中有鬼,授人以柄,况且司马昭谋国之心日久,倘以此事大做文章,作出有伤社稷的事来,无法向先人后人交待。最后,打落牙齿和泪吞,再次忍字当头,满足了司马昭的要求。

结果不言自明。诸葛诞起兵失败沦为阶下之囚。曹髦饮恨吞声,感到自己已被逼上绝路。还有一点更值得注意,诸葛诞兵败被斩以后,再也没有人肯站出来跟司马昭叫板了,曹髦再找不到可以凭依的力量,使原本无助的处境更加无助了。诸葛诞起兵失败这件事对曹髦的打击太大了。尤其是他感觉到自己被司马昭挟持到前线是一种奇耻大辱。曹髦认为自己不应该再忍辱偷生下去,而是应该结束耻辱,找回做人的尊严。与其做一个含垢忍辱的皇帝,毋宁做一个用鲜血和生命进行抗争的烈士。

曹髦的头脑中始终有这个想法,他在不停的思来想去,他极其敏感的心思对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都有所反映。他感到司马昭的阴影越来越大,自己将被它吞噬。他做梦都会梦见自己挺身而起,用宝剑狠狠地向阴影刺去,狂舞一阵后,浑身上下一片虚弱,而阴影却反扑过来,吓得曹髦从梦中惊醒,脑门上渗出豆粒般的汗珠。

曹髦在这种状态下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他在等待使自己解脱的一刹那,然而那一刻却迟迟不露端倪。

曹髦每天都要出席早朝,但他发现大臣们并不注视自己,而是他们也活在司马昭的阴影里,但他们却欣喜,甘心乐意,因为他们的前途我在司马昭的手上。曹髦并不痛恨他们。曹髦自己却不能这样,他是魏国的皇帝,虽然现在很卑微,但使命感使他显得很高大,以至于他对臣下始终保持着鄙夷的神情。大臣们虽也是不得已,但他们牺牲了人的尊严,对于曹髦来说,这样的人生不如没有。

曹髦的热血沸腾,鲜血要向体外迸射!

曹髦登基的第四年正月,天降异兆。在一个叫做宁陵县的界井中,盘旋着两条黄龙,面目清晰可辨,声音宏阔,神态轩昂。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国的人都以为天兆吉祥。各地贺祥瑞的文书纷至沓来,朝中也群臣激昂,认为黄龙的出现乃是天下大治的征兆,也纷纷上书曹髦和司马昭以表恭贺。

司马昭大喜过望。他曾向他的参谋询问,井中出现双龙是何征兆。贾充站出来大拍司马昭的马屁。双龙同时出现乃是说晋公(司马昭的封号)和当今皇上是并立的真龙天子,是魏国的共主。司马昭听贾充如此一说,如坐云端,飘飘然忘乎所以。贾充要拍马屁很容易,但司马昭却动了真心,他下决心要对曹髦取而代之,目前权且让曹髦与他共主。

然而此刻曹髦却陷于深深的绝望之中。全天下人都认为是祥瑞的东西,在曹髦的眼中无异于诅咒和噩梦。当满朝文武争着在司马昭面前献媚的时候,曹髦感到那井中的黄龙真是上天降给自己的启示。龙应该飞翔于天之云端,是见首不见尾的神异,然而困于井中绝非什么祥兆。这不正是曹髦的处境吗?贵为魏国的天子却处处受制于司马昭,这和困于井中的黄龙有何区别?

曹髦把郁结于胸中愤慨和绝望诉诸笔端,写了一首《潜龙诗》。潜龙,顾名思义,就是困于井渊无法腾跃的龙,以此自喻,正说明了曹髦的悲凉。诗中写道: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播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如然。

诗写成后,曹髦反复吟哦,不觉泪以潸然。

日子过去好多天了,司马昭突然有了好奇心,想知道曹髦对井中黄龙的态度,其实就是欲探一下曹髦对魏国“共主”的反映。他派贾充到宫中去和曹髦谈天。贾充是有野心的,他希望司马昭早日代魏,自己亦可作为功臣晋爵加禄。

贾充在早朝散去后,没有离开,而是径直向皇帝曹髦的寝宫走去。时值初春,万物生发。宫苑里面繁花绽放,满眼生机盎然。只可惜贾充辜负这良辰美景,低头沉思着面见曹髦时应如何刺向应对。虽然在他心中曹髦不过一个木偶而已,但他仍不想过早地暴露不臣之心。

贾充正陷于沉思中,突然一股朗朗之声传入耳中,声音是蕴含着说不尽的怨艾和愤懑。“……播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一字一眼被贾充听得真真切切。这是皇帝在吟诗啊。贾充脸上闪过一丝阴笑,皇帝曹髦绝非齐王曹芳之流,自始至终也未见屈服,可笑司马昭错打如意算盘,如果不及早了断曹髦,日久必成气候,到时候谁是阶下之囚就说不准了。贾充的脑海里,一个奋力挣扎以死相拼的曹髦的形象正在一点点扩大,似乎要占据他的整个大脑。

贾充不用见曹髦了,他此行的目的未经虚情假意的表演就已达到。他调转回身,几乎小跑着向司马昭的府第奔去。贾充把自己在皇帝寝宫外听到的诗歌向司马昭复述了一遍,又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添油加醋节外生枝,使得司马昭听后勃然大怒,随手抓起身旁桌上的茶杯摔个粉碎。他带领着亲信卫队闯入皇帝的寝宫。曹髦一见司马昭带以彪人马过来,而且面露凶色,气势逼人,顿时不知所措。挨了半晌,曹髦才镇定下来,以皇帝的口吻问道:文王何故到此?这彪人马所为何来?司马昭冷笑不止,双眼如刀,紧紧盯住曹髦。听说皇帝雅兴不小,喜欢吟诗作赋,臣也颇好此道,但有一句诗读不懂,还请皇帝给予解释。司马昭语气瘆人,曹髦一听司马昭谈诗论词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就说,文王请讲。司马昭走到近前,左手抓住曹髦的胳膊,右手握住佩剑,恶狠狠的说,但不知“播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一句皇上怎么解释?

曹髦一听如五雷轰顶。自己当着众人决不会吟咏此诗,只在无人时才敢借以发泄,怎么传到司马昭耳朵里?难道贴身的亲信也不可信吗?曹髦无语。

司马昭说,不明白皇上将鳅鳝喻为何人,如果喻指臣下,老臣觉得委屈。老臣父子三人为魏国社稷东挡西杀,鞠躬尽瘁,没落到好反而被诬为鳅鳝,皇上是何居心?司马昭说着,右手拔出佩剑横在他和曹髦中间。只这一个动作按照律法足以致司马昭十恶不赦的剐罪。可是现在在阴冷的剑光下瑟瑟发抖的却是曹髦。曹髦年纪轻,没见过多少世面,更没遇到过这种阵势。

曹髦慑于司马昭的威势,声音颤抖地说,《潜龙诗》只是胡乱作来,并没有讽喻文王的意思,文王多心了。

司马昭看眼前的小皇帝被吓成这样,暴怒的心情得以平息。但仍装作余怒未平的样子说,皇上无有此意甚好,应多留意朝廷大事,莫学酸腐书生无聊的吟诗作对。说完释去曹髦的胳膊,招呼人马趾高气扬的下殿去了。

曹髦望着司马昭的背影,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眨眼间经历了从地狱到人间的转换。曹髦握紧双拳,气息如波涛般汹涌。司马昭离去后,曹髦一头扎进太庙,放声痛哭,哭声凄楚,春之生机也为之肃杀。

是夜曹髦做了一个梦。他由于白天哭得精疲力竭,到了晚上就昏昏沉沉噩梦频发。梦中,他到了一座破庙中,庙中蛛网结栋,到处蒙尘。他望见有一只白毛老鼠,眼睛血红,张牙舞爪,正在啮咬一个灵牌。那种牙齿和木头的摩擦声让曹髦脊背发凉。转瞬之间,灵牌被啮去大半,且那只白毛老鼠狂笑不止,使曹髦感到阴森可怖。他正不知所措,忽有声音从太庙深处传来,凄惨哀绝:曹髦,见恶鼠啮我灵牌,你于心何忍?太庙将颓,贼臣当路,你不思奋起,反而懦弱哭泣,有何面目面对先祖?社稷倾覆,你想忍辱偷生岂可得乎?曹髦快快醒来!块块醒来……曹髦听到这话,心如刀绞,他定睛仔细观看那灵牌,上面刻着“魏太祖武皇帝曹讳操之灵位”,曹髦一见白鼠所啮乃是祖宗灵牌,顿时悲从中来,哭天抢地。

曹髦从噩梦中惊醒,身上衣衫尽湿,一看周围黑暗如洞,自己仿佛正在沉沦下坠,直到粉身碎骨。曹髦惊吓之余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曹髦相信梦中发生的事情是真的,是祖宗通过梦境鞭策他鼓起勇气,承担保存社稷的重任。

曹髦觉得无须再等,生死存亡就在当前。

曹髦召来觉得还可信任的侍中王沈、尚书王经和散骑常侍王业一起商量匡扶魏室、铲除司马昭的计策。王沈、王业来得早,但面色有些惊慌,气息起伏不定,仿佛大祸临头。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曹髦召他们来的意图,因而感到恐惧。王经姗姗来迟,但面色持重,气定神闲,似乎早就知道此时将至。

曹髦将三人召进密室,指天地起誓说,有走漏消息者有如此案,说着拔出宝剑奋力向桌案斫去,桌案顿时被劈为两半。曹髦接着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决不能够忍受被他废掉的耻辱,现在的形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当与三位爱卿一起讨伐司马昭,希望三位也和我一样下定以死报国的决心。

王沈和王业互相交换一下眼色,一言不发。但两个人都以为曹髦疯了,讨伐司马昭绝不是明智之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当今大势,曹魏危在旦夕,顷刻间有被司马氏取代的可能,有识之士无不弃魏奔晋(司马昭已被晋封为晋公),当初曹丕篡汉的故事又将重演,只是换了角色。

王径却说,昔日鲁昭公不满季氏当国,起兵讨伐,结果兵败被杀,社稷崩颓,成为天下笑柄,今日司马昭大权独揽为日已久,他收买人心,四方之士都肯为他奋死效劳,根本不在乎逆顺之理。再说我们的力量又能有何作为呢?宿卫空阙,兵甲寡弱,陛下没有军队,怎么讨伐司马昭?这样做好比是一个人想治病却病得更深了。陛下三思。

曹髦一听,疾声道,我意已决,就是死了,有何惧哉?何况有祖宗神灵保佑,还不一定死呢。

王径是个忠直君子,对当前的形势看得十分清楚,他劝曹髦的话发自肺腑,一字一句都是大实话。但曹髦自己却说,现在是忍无可忍了,所以王径便不再相劝。但他已下定决心要同这个有血气处境悲惨的皇帝同进同退,同生共死。王沈王业却另有算盘,他们不打算守着这个没有前途的皇帝,就像是持着一笔没有升值希望的股票一样。

三人从密室出来后,王沈王业就对王径说,曹髦坐不住了,要做蠢事,咱们要告诉文王司马昭早做准备。王径冷笑着说道,人各有志,我不会跟你们去告密的。王沈见王径不识时务,便不再相劝,只是不明白王径怎么会跟一个傀儡皇帝共誓生死呢?

王径见王沈去后,便再入密室,将方才的谈话告诉曹髦。曹髦愤恨地说,王沈王业世为魏臣,竟做出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来,真是猪狗不如。曹髦看来,事不宜迟,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等司马昭接到王沈王业告密后有所准备,事情就难成了。于是他和王径各擎宝剑,率领仅有的百十位僮仆,杀出宫门。

偏偏遇上贾充。我们不止一次地提及贾充是个阴谋者,他欲杀曹髦不是一天两天了。贾充提剑和曹髦战于南阙下,曹髦全身奋力,面上青筋迸出,剑光飞舞,上了年纪的贾充真有些吃劲。曹髦此时想起叔祖曹植的一句话,“捐身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此刻正当如此,曹髦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鲜血溅满全身,宝剑寒气四射。

贾充见曹髦奋不顾死,有万夫不当之勇,便大呼手下成济: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司马家事若败,汝等岂复有种乎?何不出击?本来成济不敢持刃与皇帝争锋,经贾充怂恿,便无所顾忌,挺身而上。曹髦疏于防范,被成济刺中,倒地而亡。当时天上重云密布,忽而暴雨雷鸣,天地含悲。

《三国志》载,司马昭知道后“大惊,自投于地曰:天下其谓我何!”其欲盖弥彰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他要不是终日里想着轼君篡位,贾充哪有那样的胆量?贾充是阴谋家,投机分子,司马昭则给了贾充机会,让他得逞。

其一,齐王被废,让曹髦看清了司马师、司马昭兄弟的真实面孔。司马氏迟早要灭亡曹魏,曹髦不过是一个过渡的傀儡,弃之用之,只在司马昭一念之间。所以曹髦登基后时刻都想摆脱这种境遇,想拯救家国社稷,这是悲剧发生的根源。倘若不以家国为念,像齐王曹芳那样被废为藩王,死还是可以避免的。

其二,曹髦反抗司马昭时已然没有可以依赖的力量了。夏侯氏和曹氏家室没有一个握有兵权的,或是有,则因为目光短浅胸无大志而遭到司马的算计。所以就最后曹髦只能带百十个僮仆出战,和司马昭的煌煌大军相比,飞蛾扑火而已。

其三,司马氏做大已成既定事实。这个责任完全不在曹髦身上,而在曹操、曹丕和曹睿身上。他们都没有认识到司马氏的野心,从一开始就缺乏节制,以至于司马氏独揽兵权、藐视皇权。再加上司马昭手段高明,善于威逼利诱,使得庙堂上下、朝野内外全是他的势力范围,曹髦单打独斗,无力回天。

但曹髦可贵就在于知难而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甘耻辱,不惧生死。因此我们称其为“高贵的烈士”,称他的死为“就义”,他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相比于他的继任者陈留王曹奂。

曹奂根本谈不上对国对家的感情,麻木到了无疑拯救的程度。在他的手上惊奇的上演了一幕他的祖先擅长的故事,把魏国的皇帝宝座禅让给了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就像当初汉献帝把帝位禅让给曹丕一样。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曹操和曹丕若在泉下有知,不只当作何感想。

不过还好,他们总算还有一个争气的子孙。曹髦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曹操的后代不都是瑟瑟缩缩的胆小鼠辈。曹髦的死,虽死犹荣。较之于其继任者曹奂的生,不知道要高尚多少。这里要竖起大拇哥来赞美曹髦的牺牲。人生有没有价值,不在于寿命的长短,而在于值不值得如往常一样活下去。如果值得便要忍辱负重,再大的艰难也要挺住;如果不值得,便要砸碎它,另寻生路,或者以死证明在这样活下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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