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载着华佗的马车奔驰在大道上。
车上的华佗忙拱手对驾车药童道:“陛下驾车,华佗罪大矣。”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若非神医妙手,我岂能脱出牢笼?”
“陛下折煞华佗矣!”
药童没说话,良久,华佗又道:“陛下,华佗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陛下乃大汉天子,这天子皇位怎的说弃就弃了,此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传为历史佳话。”
药童只道:“如今诸侯并起,备俱野心,大汉已经名存实亡,做傀儡皇帝,倒不如行万里路,足丈万里河山。”
“陛下此话暗藏大志焉!”
药童笑而不语,只顾驾车而行。
驾车药童不是别人,正是灵魂嫁接到献帝身上的秦坔,而此刻皇宫中的那个献帝才是华佗的药童赵朗。
原来此前秦坔以治私疾为由支开李郭二人耳目便是为了与华佗、赵朗商议金蝉脱壳之计。
秦坔先是问华佗有无动刀整容之术,在得到华佗的肯定答复后,秦坔便将主意打到了赵朗身上。
赵朗乃一介平民,怎经得起秦坔这个大汉天子的威逼利诱?
秦坔直接言明他想把赵朗变成献帝的样子,让赵朗做上皇帝的宝座,这样一来,整个皇宫、所有的后宫佳丽都是他赵朗的,整个天下都是他赵朗的。
赵朗虽是一介平民,但也不傻,这天下哪有如此好事,他认定献帝是在戏耍他,只要他一意动便会大祸临头,身首异处,因此起初赵朗只顾一味磕头,只道不敢,祈求饶命。
秦坔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秦坔告诉赵朗,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你赵朗只是一介平民,孤要你死一百次那你绝不会只死九十九次,孤要刮你三千刀,你赵朗肯定得在最后一刀才断气。
你赵朗不做皇帝就是死,要是答应做了这个大汉皇帝那就不用死了,不但不用死还可锦衣玉食,美酒佳肴夜夜笙歌,温香软玉夜夜满怀,从此踏上人生的巅峰。
在秦坔的威逼利诱之下,赵朗看向了华佗。
相对于赵朗,华佗是一个医者,亦是一个老者,人越老越务实,华佗很清楚如果赵朗不答应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献帝若想要他二人的性命那只是一句话的事。
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华佗只得冲赵朗点头,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乎,第二天秦坔三人进入净室,华佗便着手为赵朗切皮削骨,大展圣手为赵朗改头换面,让他彻底地变成献帝的样子。
为长久计,华佗还给赵朗配制了变声汤,以求赵朗的声音近可能地接近献帝的声音。
做完这些之后,华佗又配制肌泥敷在秦坔的脸上,暂时将秦坔易容成赵朗的模样。
如此偷梁换柱,秦坔摇身一变成了药童赵朗,而头裹白纱的赵朗则成了开颅治头疾的献帝。
秦坔并没有让华佗给他开颅治头疾,只教华佗配药将头疾压制,日后再治也不迟,当下最要紧之事是脱出长安。
所幸华佗医道出神入化,化身献帝的赵朗并无明显破绽,除去与献帝朝夕相处的伏皇后以外,秦坔相信即便是贾诩这样的智者也只是猜疑,却无法断定。
这便是整个金蝉脱壳计划实施的始末,这一切皆赖华佗出神入化的医术,若无华佗,此计绝无成功的可能。
车行两个时辰,遇一清水湖畔,秦坔勒马道:“且先饮马,歇一阵再走。”
车停,秦坔牵马至湖边饮水。
看了看水中映出的赵朗面孔,秦坔伸手划破水面,洗了洗手,目注眼前的大好河山,秦坔久久未动。
华佗亦目注前方,片刻方道:“陛下,华佗尚有一事不明。”
见秦坔不语华佗便接着道:“若华佗所料不差,此前陛下以‘九州吾自能驾’点醒贾诩,无非是教其全力相助于伏皇后。”
“可陛下又怎知贾诩知道潜龙入海后就一定会相助于伏皇后?陛下就不怕他将此事告之于李傕、郭汜二人,引来杀身大祸?”
闻言,秦坔深深地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清风,而后道:“神医问得好,吾当为汝解惑。”
华佗倾耳,秦坔接着道:“神医说得不错,一旦贾诩将此事告之于李傕郭汜二贼,以二贼的心性必会遣人杀我以绝后患。”
“然,我料贾诩绝不会将此事告之于李郭二人。”
“哦?陛下为何如此肯定?”
“一者,李郭二人一介勇夫,缺智少谋,迟早必定败亡,而贾诩何许人也,智者也,他不会看不到此一点。”
“既知此一点,那贾诩定不会泄露你我行藏,只因一旦我被李郭二贼所杀,那他贾诩就成了弑君的帮凶,从此背上了弑君的罪名。”
“需知当今天下人心仍向汉,一旦背上弑君的罪名那便死无葬身之地,此自取灭亡尔,他贾诩绝不会做。”
“我既料定贾诩不会出卖我,那便干脆点醒他,示信于他,如此一来他定会全力彻查此事,一旦他探明真相,则皇后无忧矣。”
“需知,但凡大智者,皆擅长审时度势,预留后路。”
“助贼则身败名裂,有百害而无一利。如今我已潜龙入海,万般皆有可能,助我则亦有无限可能。”
“贾诩既是大智者,定会选择助我无疑。”
华佗见秦坔成竹在胸,字字珠玑,不由感慨道:“陛下说话真是让人陶醉。”
“咦,我说神医,你这话听起来就是让人舒服。”随后二人相视而笑。
笑罢华佗又道:“那陛下又是如何知道那贾诩真个是大智之人呢?若他是个酒囊饭袋,那你我岂不是大祸临头?”
秦坔只道:“为君者若不识人,岂非误国误民?”听秦坔如此说,华佗眉头一皱,心道:若桓灵二帝听你此话,不知是否会气得推棺而出?
“那陛下接下来如何打算?”
“接下来请华神医授我医术。”
华佗却道:“医术对于陛下来说恐非正道。”
“神医认为我该如何?”
“华佗认为,陛下既已潜龙入海,当访贤才,聚勇将,置甲兵,自成势力,进而位居诸侯,振臂高呼,匡扶汉室,复我河山。”
“可陛下却要习医术,莫非陛下真不想再回长安了?”
华佗此话一出,秦坔当即大窘道:“我何尝不想访贤才,聚勇将,置甲兵,可我现在一无财货,二无粮草,两手空空,自成势力又从何谈起。”
见秦坔如是说,华佗一拍额头大悔道:“早知该叫赵朗多赏赐些金银珠宝。”
“……华神医,皇后不是赏了一百斤黄金,可您怕招来山贼,只取了三斤。”秦坔是一脸的可惜,那可是金烂烂的金子,当时只想着快快逃出为深宫,现在想来万般后悔。
“这个……”华佗亦大窘。
“那怎么办,难道陛下要跟着华佗四海行医,医一人收一人不成?”
华佗随口一说,秦坔却是双目大亮,言道:“华神医此话极有见地,就这么办。”
秦坔话罢便上了马车,华佗亦上车,马车再次绝尘而去。
行不多时,随着一声嘶鸣,那马儿突然驻足不前,原是十几个山贼拦住了去路。
秦坔见是山贼心下大惊,左顾右盼找不着御敌之物,大悔早知问皇后要把刀防身也好。
“财货马车留下,人赶紧滚!”那山贼头目一脸横肉,高声喝斥。
事到临头,秦坔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各位……好汉,我乃一介布衣,哪有……什么财货,还请让个路,让个路。”
秦坔没见过山贼,这一见到真的山贼,山贼手中的刀光和眼中浓浓的杀意让他连话都说得不顺当,原来真的山贼这么可怕,这是秦坔的第一感觉。
“少废话,再敢多言,死!”那山贼头领横刀指向秦坔。
秦坔只感觉森森寒意袭来,一时竟不敢说话。
时华佗却自掀开车帘拱手道:“各位好汉,老朽姓华名佗,字元化,适逢行医归来,还请行个方便。”
“华佗……莫非是神医华佗?”那贼首上下打量。
“正是老朽,神医之名乃百姓错爱,老朽实不敢当。”
华佗自报姓名,只见贼众中一人当即上前对那贼首道:“大哥,此人确实是神医华佗,俺村没被黄巾军烧毁前,俺曾见华神医给村里人治过病。”
贼首闻言便不再疑惑,立即收刀道:“原来是华神医当面,我等闻神医之名久矣,只恨无缘相见,今日得见怎敢放肆。”
那贼道话罢一挥手,贼众便两边一分让出了大路,华佗道谢一声便让秦坔赶紧打马而去。
待走得远了,回头已瞧不见贼众,秦坔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吓了我一身冷汗,若不是神医大名,马车和那三斤黄金定然不保。”
“陛下只怕是没见过山贼吧,华佗是见得多了。”华佗叹道:“当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山贼是越来越多了。”
秦坔无言,汉室罪过确实不小。
不过一转念秦坔又想,若他有吕布之勇又何惧些许山贼,当夺刀砍杀之,奈何刘协这微薄之躯难堪大用。
“华神医,既然我已经不是皇帝了,那也该改个名了,以后我就叫秦坔,神医切不可再叫我陛下了,否则定有人将咱俩视为篡汉逆贼不可。”
“秦帝不就是始皇帝吗,陛下为何用此为名?”华佗若有所思。
“山水坔,非帝王之帝也。”
“秦坔……秦地,大汉取之于秦,莫非你要代秦取之?”
秦坔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