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诩将献帝现状相告,李傕听了大惊,言道华佗乃神人也,宜留为已用。
贾诩听了却道:“将军不可,吾观华佗此人无意于朝堂,若强留之,只怕适得其反,且陛下只是初愈,宜陛下痊愈之后再作定夺。”
“也罢,且依你言。”
且说献帝静养于寑宫,华佗三日一换药,一个月后献帝口复能言。
贾诩闻帝复能言便急急来见。
“陛下,臣闻陛下口复能言,便即来见,不知陛下头疾有无复发?有无其他不适之处?”
献帝卧于龙榻,目视贾诩一眼便即移开。
少顷,献帝开口道:“孤……孤无不适之处,卿……卿且安心!”
“陛下声音何故如此嘶哑?”贾诩疑惑道。
献帝听了却是挪了挪身躯,似乎是舒适了才说道:“孤……有一月口不能言,故而嘶哑,再过些时日,或可如常。”
“是了,臣所虑不周,望陛下恕罪。”
“卿关切之至,何罪之有,若无他事先行退下,孤要静养。”
“是,臣告退。”
贾诩退出献帝寑宫便往华佗暂住之处而来,见礼毕,贾诩道:“先生之妙手,贾诩拜服!”
华佗只道:“此乃医者本分罢了,无足挂齿。”
“先生真乃高士也。”随后贾诩又四顾道:“怎不见先生之药童?”
“大人找劣童有事呼?”
“哦,无什大事,此次为陛下袪疾,他亦出力不少,只想道一声谢罢了。”
“原是如此,他现在内间捣药。”顿了顿华佗又道:“区区一药童耳,实不敢当大人如此珍视,大人之言老朽代为转告即可。”
贾诩倾耳一听,内间果有碾压之声,听了一阵,贾诩方才道:“既如此,那就不打扰先生了,贾诩告辞。”
“大人慢走。”
送走了贾诩,华佗入内间,那药童可不正在捣药么,还时不时捡起药材在鼻端闻上一闻,一副乐此不疲之态。
见他如此,华佗只顾手抚长眉似是极为满意,也不打话,任那药童自个儿折腾。
且说献帝静养期间,伏皇后少顷不离帝之左右,献帝龙体日渐康复。
这一日夜里,伏皇后以湿巾为献帝拭手,献帝忽然捉住伏皇后的柔荑,伏皇后暗思:华神医交待过静养期间切忌女色。
为此,伏皇后娇嗔地刮了献帝一眼便要拍开献帝的手,哪知献帝见了伏皇后这一娇态竟双眼冒绿光,如饿狗见肉一般口作吞津之状。
伏皇后被献帝的举动吓得立即缩回了手,蹭地一下从榻沿上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龙榻上的献帝。伏皇后与献帝朝夕相处近两载,她从未见过献帝此等如饿狗见食般的下作之态。
看到伏皇后被吓成这样,献帝似感不妥,忙压下胸中的躁动,说道:“孤与皇后许久未亲近,故而如此失态,皇后莫惊!”
如此伏皇后心中稍安,上前道:“陛下你真是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陛下开颅治疾后性情大变了呢。”
“对,对,或许还真与开颅治疾大有关联,孤宜竭力克制。”
伏皇后不安道:“陛下,不是臣妾不愿意侍候陛下,只因华神医叮嘱过,陛下静养期间切忌女色,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献帝称是,伏皇后嘱咐献帝安寑便退下了。只是,转身退出的伏皇后双目渐冷,眼中有杀气。
适逢第二日又该换药,每次换药都由华佗亲自主导,其药童一旁辅助。
换药之际,伏皇后突然问华佗道:“华神医,陛下开颅治头疾是否出了意外?”
“皇后为何如是说?”
伏皇后接口道:“昨夜,陛下性情大变,险些坏了‘静养期间切忌女色’之大忌,这是何故?”
此话一出,未待华佗作答,献帝却是突然发出一声痛叫。
原是药童正在为献帝缠白纱,突然间用力过了。
伏皇后看了看献帝,又看了看药童,道:“陛下头上白纱向来都是你所缠,从未有差错,今日何故失手?”
药童只顾缠纱不语,也不看伏皇后,唯华佗道:“皇后,昨夜劣童捣药太晚,精力不济故而失手,望皇后恕罪。”
伏皇后左右上下打量药童半晌方才道:“念汝初犯,权且饶过,若有下次两罪并罚。”
“谢皇后大恩。”华佗代为答谢,药童始终不曾言语,或为惊吓过度所至。
至此,每逢换药,伏皇后皆细细打量药童。
两个月后,献帝已除去头上白纱,展露龙颜,一切如初,伏皇后见了眼现惊色。
除纱毕,华佗当即请辞,献帝立准。
伏皇后却阻道:“华神医曾言陛下需静养百日方可痊愈,今方过两月却是为何急着离去,若陛下头疾复发又当如何?”
“皇后大可放心,陛下头疾已经彻底根治,刀创已然愈合,无需再用药,老朽留此也无有作为,且老朽向以救治天下万疾为已任,万不敢荒废一日,望皇后准允。”
闻言,伏皇后深深看了华佗一眼,然后又看了药童一眼方才说道:“既然华神医去意已决,本后也不好强留,特赐黄金一百斤,以作盘缠。”
皇后赐百金本是天大的荣宠,哪知华佗却推辞道:“谢皇后赏赐,然百斤太过显眼,易招山贼,老朽取三斤即可。”
“华神医真乃德高之士也。”伏皇后赞道,“既然如此,那便容本后送二位一程,以代陛下了表谢意。”
华佗称谢,随后伏皇后亲送出殿。
三人并行,一路无话,至无人处,不料伏皇后却忽然轻声自语,话语凄凄似诀别。
“君走之后,妾当自刎以保清白!”
药童闻之身躯一振,半晌方道:“我知瞒你不过,亦不舍却也无奈,我观他并无胆识,以你之智暂保清白无虞。”
伏皇闻言亦大振,然却无言,只顾强忍泪水。
如此无言而行。不嫌慢,此别再见或无期,走一步便少一步。
再十步,药童复言。
“你可使他用太尉杨彪之反间计,则李郭二人必自相残杀,届时长安大乱。危急之时你可问计于贾诩,其人智高,此金蝉脱壳之计迟早被他看破,以他之智定会助你脱险。”
“如此,你我相见有期。”
药童语重情深,伏后闻言胸中黄连变蜂蜜,一身凄苦化甜蜜。
“听君此话,妾心安矣,君宜速行,恐迟则生变!”
话罢伏皇后便驻足不前,目注二人离去。
华佗辞行之事早有耳目报之李傕,李傕欲留华佗。
“如此神医,断断不能让他走脱了,你速将华佗拦下,你告诉他,若不为我所用就只有死路一条。”
见李傕铁了心要留华佗,贾诩即不领命也未动身,见此李傕怒道:“速去,误我大事者皆斩!”
这回贾诩才说道:“将军,此事在下已向华佗提过,华佗亦有意留在长安。”
“哦?之前你说那华佗无意于朝堂,怎的又乐意了?”李傕怒意顿消,不解道。
贾诩笑道:“定是在长安呆得舒坦了不想离开了。”
李傕听了哈哈大笑,眼里尽是原来如此,肯定如此之意,贾诩则欲言又止道:“不过……”
李傕双眉一立:“不过什么?”
“不过,华佗却说他还须赶往长白山去采一株灵药,待灵药采到便即返回长安为将军效力。”
“什么灵药还得他亲自去采?”
“将军有所不知,岐黄一道极为玄妙,光采摘灵药便有诸多讲究,若是胡乱采之,轻则药力大损,重则药力全无,此暴殄天物也。”
“哦?汝也通医道?”
“在下只是粗读医书罢了,颇觉有趣便强记了下来,并无半寸医道傍身。”
“既如此,那便叫他速去速回。”
“是。”
且说华佗二人一路过了几道宫门,到城门处却被贾诩拦住了去路。
“大人你这是……”华佗当先开口。
贾诩一揖道:“在下奉李将军之命送二位出城。”
华佗道:“多谢大人了。”
恰在此时,却见三骑如飞而至,径直挡在华佗三人面前,骑上一将更是叱道:“奉郭将军将令,请华佗入府效命。”
华佗及其药童面色一惊,贾诩见了便冲那将叱道:“哪来的匹夫,竟敢挡吾去路!”
贾诩这一叱,那将方才看来,一看之下那将当即滚鞍下马拜道:“原来是贾大人,末将奉郭将军之命来接华佗入府,并非有意挡大人去路,还请恕罪!”
“这倒巧了,吾奉李将军之命送华神医出城,看谁敢挡!”
“这……”那将一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什么这,李将军与郭将军乃是生死兄弟,郭将军岂会不给李将军这点面子,尔等只管照实回报,如此不至有罪,若是惹脑了李将军,且看郭将军如何‘厚待’尔等!”
那三人被贾诩一唬便连声称是打马回报郭汜去了。
喝退三人,贾诩转对华佗道:“华神医请!”于是乎三人径直出了城门。
城门外一小树旁拴有马车一辆,贾诩指着马车道:“路途艰幸,此马车便送与华神医远行。”
华佗道谢。
贾诩又看向那药童道:“只是此马车没有车夫,不知汝能驾车否?”
“九州吾自能驾,何况一马车乎!”
话罢药童请华佗上车,然后解开缰绳,跃上马车,缰绳一抖,马车自绝尘而去。
贾诩愣愣地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嘴上吾自念叨:“九州吾自能驾,好大的口气。”
自语罢,贾诩伸手一招,只见一汉子出现在了贾诩身后。
贾诩也不回头,只是口中吩咐道:“你且跟着此二人,照我之前所说行事。”
“大人放心!”那人应了一声便撒开两腿疾奔而去,看那速度竟不输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