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罢,皇城坝已是华灯初上,街面上,仍是没有行人。偶尔一个打更的行来,那声调显出几分悲凉:天干物燥,注意防火!
永凡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朱敏脸红道:“找一家旅店安歇了罢,我好累!”
听了此话,永凡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朱敏随意说出的话,永凡当真,什么是找一家旅店安歇了,和一个女孩子去旅店开房吗?
朱敏瞧一眼永凡,见他的脸窘得通红,猛然意识到,刚才那话似未说明,闹出了误会。朱敏娇笑道:“我可是有住处的哈,我若不回到王宫,王宫里不闹翻天才怪!”
永凡听了朱敏的解释,心怀一宽,道:“欧阳,你且回王宫去,我自去寻找旅店。”
朱敏微笑道:“好啊,我这就走了----”
永凡作一礼,以为告别。忽见朱敏面色微蹙、眼似含泪,嘴里幽幽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实诚,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么?”
永凡慌道:“失礼!失礼!我们明日还是在皇城坝中相见到,可好?”
朱敏听了此话,忽如小孩子,转悲为喜,她笑道:“永凡哥哥,我不要你去住店!”
永凡随口答道:“那好啊,我就在柳树下,盘膝坐上一晚。”
朱敏摇头,她说:“我要你与我同回王宫!”
永凡大惊,与朱敏一道进王宫,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朱敏见永凡吃惊的样子,叹口气道:“算了吧,还是去住旅店。”
永凡与朱敏一道,问了几个旅店,都已客满。朱敏摇头,这事却是古怪,东西御街,旅店少说也有三二十家,平素能够有一半的客人,那就不错了。若是逢年过节,最多也就是住上六七成的人。现在又不是节日,哪里来这样多的旅客?
转过西御街口,到顺城街,见一大的旅店,青布店招,上书“客至如宾”四个大字。永凡紧前一步,跨入店门,却见小二连连摆手,道:“客官,我这里已没有空房了!”朱敏柳眉一竖道:“店家,给我腾两间上房出来,马上要!”小二头晕,这小姑娘好大口气!小二道:“姑娘,店里委实没有空房了!”朱敏微笑道:“把你店主人叫来,看是识得本郡主否?”小二听得是郡主,吓得立马矮了两寸,慌忙道:“郡主且莫生气,我这就给你收拾两间上房!”
永凡喊住小二道:“有一间房就够了!”
店小二一脸诧异,这一个俊男,一个倩女(自称郡主,是蜀王的掌上明珠),住店却只要一个房间……
朱敏脸红道:“永凡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永凡笑道:“我一人,哪里用得上两间房!”
朱敏笑道:“再加上一人,不就得了!”
永凡忽然明白,原来欧阳要陪伴自己住店。
店小二倒腾了好一会儿,终于拾掇出两间上房----为此,原住店的客人嘴里埋怨不已,。朱敏要上前理论,永凡拦住道:“是我们不占理,不要过多地烦扰客人!”
却说蜀王宫,当晚亥时,仍不见郡主回宫,朱椿大惊,慌忙叫手下的人四处寻找,又叫驻军派出士兵,沿了皇城周边细细地查找。一时间,皇城内,火把齐明,大街小巷,人们全都呼唤着“五郡主!五郡主!”皇城坝周围,士兵三五成群,挨门挨户地搜查,定要找到郡主。
朱椿是朱元璋的第十一子,喜文厌武,本性孝友慈祥,博综典籍,容止都雅,读书好善,近儒生,能文章,朱元璋尝呼其为“蜀秀才”朱元璋平定天下,大封诸子弟,朱椿受封为蜀献王,建蜀王宫。朱椿到成都后,沿锦江修建了筹边楼、望江楼、散花楼等建筑。
朱椿有六子十二女,朱穆清是第五女,因此,下人都称为“五郡主”。实际上,第一次受朝庭封号的,只有六女。她们是四女封江津郡主、七女封蒲江郡主、八女封金堂郡主、九女封昭化郡主、十女封顺庆郡主、十一女封江安郡主。过了一年,这六个受朝庭封为郡主的女儿同时出嫁。朱椿打破旧的习俗,举办了一个集体婚礼。
朱穆清自小聪明伶俐,又生得十分乖巧,稍长大,又极为漂亮,因此,朱椿痛爱无比。在宫中,大儒宋濂推荐了一个私塾老师教导朱敏,那私塾老师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诗、赋、曲律、医理都会,又习得一些拳脚。老师把全身的本事都传授给朱敏,唯有一样,朱敏的功夫却不是这个老师所教。
朱敏和永凡进到各自的房间后,蜀王宫的兵士找了过来。
一阵吵嚷后,店小二慌忙打开店门。
为首的官军道:“查房!”
小店躬了身道:“官爷轻声,莫要惊扰到客人休息。”
言罢,小二奉上当日住客人的登记本。
那官军指了“朱敏”问道,此是何人?
小二“嘘”了一声道:“官爷且莫高声,这是蜀王爷的五郡主!”
那个官军大声道:“胡说!王爷的五郡主,哪里是这个名字?”话音一落,官军道声“搜!”小二慌道:“官爷且慢,我自去请示郡主示下。”那官军想了一下,点头道:“快去!”
小二在朱敏房门上轻敲了两下,朱敏问:“谁?”,小二道:“郡主,今有查房的官军,请你到大堂辩认,请郡主配合则过。”
朱敏开了门,叫小二先去,自己随后就到。
小二走后,朱敏叫开了永凡的房门。
永凡问道:“欧阳,还没有睡啊!”
朱敏微笑道:“前面在查房,叫去看脸谱呢!”
永凡有些诧异,既是查房,前去便了,有何可笑?
朱敏也不分说,便与永凡一道,去向大堂。
大堂里,早已挤满了兵士。
住店的客人也三三两两,站于一旁。
那个带队的官军见了朱敏,慌忙敬礼。道:“郡主在上,受小人一礼。”
朱敏摆了手,说免了。
官军道:“王爷因不见郡主,大发雷霆,叫小的们地毯似地搜查,定要找到郡主才肯罢休!郡主可怜见,且随我们回去,王爷那里,我们也好交差。”
朱敏笑道:“我父王那里,你们只需回说,我在这家旅店便了,不碍事!”
官军苦了脸,大着胆子又说:“没有见到郡主,王爷如何肯信?郡主回去见了王爷,小的们脱了干系,什么都好说。”
朱敏微笑道:“啊哈,你那不好说又是什么?是不是要把郡主我绑了回宫?”此言一出,那个官军吓瘫了,脸色蜡黄道:“不!不!不!郡主你想哪里去了!你再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小人是说,只要王爷不怪罪下来,无论如何都行。”
朱敏微愠,她说:“我便是不回宫,你等又将如何?”
官军吱吱唔唔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
朱敏刚要转身,回到房间,忽见官军中站出一人,那人道:“五妹,你好逍遥啊!”朱敏定睛看去,却是自己的二哥华阳郡王朱悦瞿。其时,大哥朱悦廉已是一病不起。大哥被册封为世子,只待接替父王,为第二任蜀王。二哥素与大哥不和,他认为大哥太过文弱,不配当一郡藩王。后来,朱悦廉一病而逝。二哥满以为自己会上位,而继为世子的却是自己的弟弟朱悦(蜀庄王)。
朱悦瞿颇为不忿,于是,便开始了自己的“觊望为嗣”计划。不久,父王又立了大哥的长子朱友育作为朱悦的接班人,是为世孙。朱悦瞿更气,便开始了他的“作死”行动,后被朝庭识破,朱悦瞿的企图没有得逞。
朱敏见二哥来到,便站在那儿,没有言语。你道这是为何?原来,二哥从小就放恣不律,不为父王所爱,也与众兄弟妹妹们不和。
朱悦瞿道:“五妹,赶快回宫,父王大为生气,再不回去,父王可要亲自找来了!”朱悦瞿也很聪明,知道凭了自己的一席话,朱敏不一定会回转宫去,把父王抬出来,朱敏再没有不回宫的道理。
朱敏心中冒火,哥哥,你来不来就把父王抬出来,想压谁!回头一想:若是在这里与二哥关系闹僵,一来皇家的颜面丢不起,二来,二哥也下不了台,再则,古有父母之命,母亲亡故,便是父兄之命了……思之良久,朱敏笑道:“二哥,我与你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