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刘缨吧,表字什么呢?”张角突然问道。
刘缨隐隐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皱着眉头:“字锐谨,张天师有何指教?”张角仔细的打量着刘缨,嘀咕起来:“锐谨?锐不可当,谦恭谨慎。我看你是有大志向啊。”
刘缨哈哈一笑,不做任何解释。“也罢,你也不用说,老夫我通习《太平清领道》,知人相面之术亦有所涉猎,我观你眼中精光藏而不露,隐隐有紫气之象。”张角诡异一笑,像是看着稀世宝玉一般。
刘缨脸色依旧不变,一个黄巾反贼说的话上面能信吗?招招手唤来典韦,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你还能说些什么?不妨都说出来看看吧。”
张角拉过张宁,笑着道:“此乃潜龙之象,我看你怕是有包藏天地之心,吞吐宇宙之志。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刘缨一笑,没拦典韦,反问道:“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还有什么底牌能和我打商量呢?”
“整个黄巾!”张角语出惊人,刘缨一把拽住了典韦,沉声道:“整个黄巾?怎么和我交易?”
张角恢复精神,目光熠熠:“你做我的女婿,以后整个黄巾都是你的。”刘缨无聊的挥挥手,看向张角的眼神极为嘲讽:“黄巾?你觉得我会加入吗?我仕途大好,生活无忧,假如黄巾过东奔西跑的日子?”
张角摇摇头,认真的道:“你照顾我女儿,我帮你建功立业,但是你必须灭掉汉朝,如何?”
刘缨呵呵一笑,故作不屑:“现在你已经在我手上了,我要是直接拿你去邀功,你说我有什么得不到?”
“你且过来,我们可以细细谈谈。”张角诚恳的道。
“......”
暮至西陲,刘缨带着二百士卒慢慢悠悠的朝大营走去。“主公,就这样放走他,您不会受处罚吗?”典韦闷闷的道,语气有些担忧。
刘缨摆摆手,手上依旧是捧着本书简:“无妨,待我破了广宗之后,谁嚼舌根都没用了。况且......”他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的书简,“他现在也算是我便宜老丈人了,不用注意他。若是他能金蝉脱壳,或许以后还能再见着。”
默默跟在身旁的张宁突然道:“见不到了。”“嗯?”刘缨转头看了她一眼,流露探寻的神色。张宁两行清泪缓缓滑过脸颊,轻声道:“再也见不着了,我了解父亲,当他决定葬送自己的心血时,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一切。”
刘缨一时间有些语塞,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揽过来,柔声道:“别想这么多,或许他还放不下你,自己逃出来呢?”轻声安慰着张宁,刘缨不禁有些唏嘘,当世豪杰,掀起九州动乱的魁首即将落下帷幕,不由让他背上了压力。
“若是我也失败了,那......”刘缨瞬间甩了甩头,去除掉这些杂念。
正当他为未来而犹豫时,一双玉臂攀上了他的后脑,像蛇一样,张宁靠在他怀里,呓语般:“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了,莫要抛弃我,夫君......”
刘缨瞬间精神一振,心中背上浓浓的负罪感,对远在清河县的蔡琰充满愧疚。转而轻轻一叹,左手顺势向上,抱住了眼前的佳人,轻声道:“没事的,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
洛阳,宗正府,刘焉书房中。“董大人,有一事还是需要您确认一下。”刘焉斟上一杯茶,笑着道。面前对坐的胖男人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端起茶就喝,“呸呸呸,”他又吐了出来,嘀咕着,“什么破烂东西嘛。”
刘焉呵呵一笑,不以为意,轻轻掀开一旁的匣子,黄橙橙的光差点闪瞎董扶的双眼,他咽了口唾沫,眼中闪出贪婪的光,一把就搂过地上的匣子,笑呵呵的道:“刘大人还请放心,我董扶就是有些喜好黄白之物,但我的望气之术可谓是古今无双。”
刘焉压根就不理会他的自卖自夸,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董大人还是说些实在的吧,不然你就什么都没有了。”董扶干笑两声,搂紧了怀里的黄金,眯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认真的道:“益州有天子之气确实不假,五彩成纹,状如龙凤,如何不是?气起之处,其下定出天子!”
刘焉点点头,此事已经确认过,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刘大人在想什么呢?”董扶笑眯眯的道,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转而又是一拱手,把黄巾揣进怀中:“刘大人放心,我们术士一脉,向来命短,只追求一时富贵。今日我就是在家歇息,从未踏入宗正府的大门。”刘焉笑呵呵的,端起茶碗,微微抿了一口,董扶了然,躬着身子,抱着金子就出了书房。
“主人,要不要......”刘焉身后悄然浮现一个身影,轻声问道,做了一个抹喉的动作。刘焉摆了摆手,“无妨,他是个聪明人,杀了他怕是会惹出什么乱子,就盯着点吧。”那侍从点点头,悄然又没了下去。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刘焉目光灼灼的盯着屏风上的大汉疆域图,喃喃着。
翌日,广宗城外。猎猎西风,旌旗招展。“诸位......”刘缨登上高台,运足气力,高声道。“今日全军进发广宗,此战许胜不许败!临阵脱逃者,斩!乱我军心者,斩!第一个登上城头者,赏百金,官升两级;冲锋在前者赏!作战勇猛者重赏!”
全场肃然,紧张的看着台上的主帅,目光有些炽热。顿了顿,刘缨继续道:“此战黄巾反贼同室操戈,窝里斗,此战必胜!”最后,刘缨高吼道。
“必胜!必胜!必胜!”整个校场像是活过来一样,全场的声音呼啸而来,携排山倒海之势。
“击鼓,进军!”随着刘缨最后的指令,黑压压的大军朝着广宗城淹去。
城头上接到命令的黄巾士卒正慢慢朝着下方换班,底下正是等待接班的一队。俄而一个士卒打个哈欠,瞟了眼城外,满脸的不可思议。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嘴巴渐渐张大,眼睛也被吓的椭圆。
“敌袭!”随着他一声有些凄厉的嘶吼,整个墙头的部队乱了起来。上下交接班的两支队伍碰撞在一起,有些在墙头的想下去,那些下了的有些想回去。接班的有些迫不及待往上冲,有些在扯着战友的后腿。
“王二两,都?的别退了,上去守城。”接班的将军狠狠的骂道,领着亲卫就想往上冲。换下的将军转身也想上去,但身后有些士卒就议论开了。“明明我们都换班了,我们现在应该休息。”“是啊是啊,都忙活大半夜了,反正那些个官狗又上不来。”
最后一个士卒直接高声不忿道:“这是你们的任务,凭啥让我们替你们干活,这不公平!”一句话,两边的人炸开了锅,附和的有,谩骂的有,鄙夷的有。城头上没了之前的干劲,倒是充满了火药味。
金三斤眼见事态不对,‘锵’的一声拔出佩剑,粗犷的脸上满是冷冽的神色:“王二两营的通通撤下,我营的上去,速速交接,敢有延误者,立斩无赦!”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场面安静下来,那些个士卒纷纷看向自家将军,王二两。“愣着干啥,都上,都是为黄巾教做贡献,哪里分彼此。兄弟们,通通都上了。”王二两高叫着,转身返回城头。
“教主,教主......”有些个反应过来的人赶忙去找张角,只要黄巾的这面旗帜在,广宗就有守下去的希望。等他们气喘吁吁的赶到张角的屋子,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本守卫森严的屋子却寂静的让人害怕,门前的侍卫一个都没有,就连大门都是张开的,一眼就望见了紧闭的堂屋门。
“教主......”他们高声道,急吼吼的撞开门,冲了进去。刚一进去,冲在前的几个一下就呆愣在原地,跟上的几个人意见屋内的场景也是僵住了。
“教......教主......”终于一个人打破了寂静,声音颤抖的喊了一声。只见堂上正坐着张角,双手死死的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剑尖已经没入了胸膛内,鲜血染红了穿着的外衣,但脸上确实带着像是解脱的微笑。
“教主去了......”一个人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张角的鼻息。也不知是哭还是笑,,颤抖着道。整个厅堂炸开了锅,人们七嘴八舌的商议着,个个义愤填膺的想替张角报仇。
“大家快来看,教主好像留了封遗书。”一个机灵点的士卒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张角留下的遗书。
“秀才,俺们都不识字,你来念给大家听听。”一个粗犷的汉子高声道,揪出了一个清秀些的男人。
那男的也不推辞,接过信就开始念起来。“吾乃大贤良师张角,见字如吾,自二十年前创立黄巾道教以来,就以造福世人,救死扶伤为己任。而昏君当道,奸佞横行,若想安居乐业,谈何容易。为展生平之志,我立志覆灭大汉,建立黄巾王朝。
呜呼,时定三月举事,陷于小人告密,错失天时之利。其后屡战屡挫,痛失人和之便。蚍蜉之人亦想撼树,可笑之极。时也命也,吾时日无多,先行一步。若是有人得见此书,快快逃命去吧。”下方署名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