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只听见城下一声大吼:“波才我孙,你爷爷来也。”说着,就看见张飞手持蛇矛,一踢马腹,飞快地朝波才冲去。
原先只听士卒们说还有些不屑,但真正对上了才知道这个豹头环眼,满脸须髯的黑汉能带来多大的震慑力。蛇矛袭来,挥刀迎上,波才只觉得一股大力从长刀传来,急忙拨转马头,朝后退了两步卸去这股大力。
张飞大笑道:“我孙,你爷爷的蛇矛不好接吧。”待波才摆好姿势,张飞再度挺矛刺出。波才一咬牙,不敢硬接,用长刀拨开蛇矛,但一下就敏锐的感觉道这股力气远不如刚才了。波才心中一喜,下一瞬,自己主动挥刀劈下。
张飞在内心暗怒,这厮好不要脸,我都给他放水了,竟然还敢出手。盛怒之下,张飞就想全力施为,但落到刀上又情不自禁的减弱了几分力气。
波才来了精神,看来这莽汉也就是借着马势逞一时威风,到现在也奈何不了我。不过也算是一员猛将了,不可小视。想着,波才大喝一声:“你这黑厮,今日我且饶你一命,记下你这颗狗头,来日我吃饱喝足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说完,也不待张飞答话,拨转马头就朝自家阵营冲去。张飞也是松了口气,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力气,压到和波才一个水平上还真不容易,但嘴上却不留情面:“孙子,爷爷今天心情好,姑且放你一马,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说着,还耀武扬威似的纵马在波才阵前驰骋。
顿时,城楼上传来欢呼声,“万胜,万胜!”皇甫嵩满意的点点头,心中算是松了口气,也只有他这个主帅才知道这些天被围困在长社中,内心存在着多大的心理压力。不由得又看向了面前站在城楼上淡然笑着的少年郎。
“翼德,这次是委屈你了。”张飞进了城,下了马,就来城楼拜见刘缨。展飞闷声闷气的道:“有主公这句话,俺老张就不委屈了。”刘缨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允诺到道:“三日,三日之内我就让你手刃波才。”
张飞大喜,素来眼高于顶,自称‘万人敌’的悍将竟然要跟一个贼将打的有来有往,简直就是耻辱。“多谢主公,到时候我定将那厮的头颅给主公摘来。”
刘缨摆摆手,鼓励了两句,就让他安顿手下的士卒去了。“老将军,可否入内详谈?”刘缨略微摆手,躬身邀请皇甫嵩入内。
皇甫嵩哈哈一笑,屏退他人,大步迈进了屋中。
一老一少在屋内畅谈,内容无人知晓,只是出来后皇甫嵩就很高兴的样子,大声宣布道:“今日张将军力挫波才匹夫,我要杀鸡宰羊,犒赏三军,除禁酒外,荤素不忌。”顿时坐下的诸将脸色各异。有点欣喜不已,有的忿忿不平,有的忧心忡忡,千姿百态,各不相同。
“主帅,恐怕这有些不妥吧。”最终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直言道。皇甫嵩顿时‘大怒’,骄横的道:“我乃主帅,难道连犒赏三军的资格都没有吗?来人啊,把他给我叉出去。”应声而落,守在门外的护卫立马走了进来,直接架起这个人就往外走。
“将军,将军,三思啊,切莫听信刘缨小儿的谗言!”那男子被带着,一边高呼,“误国,误国啊。”
皇甫嵩冷哼一声,不理睬他,转而一挥手:“行了,都下去吧,各自通知属下的部队,让他们高兴高兴。”众将面面斯觑,有同僚的前车之鉴,只得恭声应下。
众人刚走,刘缨就从后面走了出来,笑呵呵的道:“计成一半,将军可再招另外一半的人了。”皇甫嵩笑着点点头,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盛怒模样。
“刚问将军刚才的那员偏将是何人?”刘缨貌似随意的道。皇甫嵩哈哈一笑,捋了捋胡须:“他可不是什么偏将,名叫周异,时任洛阳令,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识和谋略,此次出征,可是他主动找上我希望随军作战的。”
刘缨笑着点点头,对于这个人,脑海中是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就凭他刚才直言上谏,刘缨就觉得他可能会成为一个诤臣。默默的把名字记了下来,刘缨拱手告辞,“时间不早了,在下还得回营整顿兵马,此战预祝将军旗开得胜!”
皇甫嵩敛起了笑容,严肃的道:“此战若胜,王爷功不可没,老夫定当上奏朝廷,彰表清河王殿下。”刘缨不在意的摆摆手:“都是为了大汉,哪里需要把功劳分的这么清楚,将军客气了。”
说完,刘缨就走下了城楼。
“将军,你看那些官狗。”营地中,波才正在巡视营地,身旁的一个亲兵指向长社城头,愤愤不平的道。波才凝神一望,就见城头火光映现,隐隐有欢声笑语传来,波才脸色瞬间就青了,前些日子官军被困人人自危,莫说摆宴,平日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现在拿劳什子张飞一来就笑了起来,能笑什么?还不是自个!
“将军,咱们不如现在攻城吧。”一个脑子转的快的亲卫说道。波才一愣,想了想,一锤手心,大笑道:“攻城,对,就是攻城!”
那亲卫一听,转身就想召集各个偏将。波才一把拉住过他来,斥道:“急什么,我说的不是现在。”亲卫一楞,有些疑惑的挠挠头。波才神秘的笑道:“你去传令各军,让他们今夜尽快休息,四更天的时候集合攻城!”
“四更天?”亲卫疑惑的看着波才,犹豫的道:“那今夜还要安排五千人守夜吗?”波才直接道:“不必了,只需安排些许人警戒即可。”
“可是那些官狗会不会趁夜偷袭我们啊?”另一个亲卫忍不住担忧的问道。波才呵呵一笑,对于这些亲兵也是亲信,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大手指向城头,“你看那些守军,守将乃是皇甫嵩,此人军纪严明,犒赏军队也是为了提升士气,但是绝对不会饮酒。此时攻城,他们士气高昂,我军必败无疑。”
话锋一转,“但是倘若我四更时分攻城,他们饱食一餐后定然困倦,我军定可一战而胜!至于偷不偷袭......”波才冷笑两声,“那城中至多只有八千多人,绝不会超过一万,他们有胆子赶来踹我们的大营吗?更别提现在都快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好好歇着去吧。”波才拍拍亲卫的肩膀,胸有成竹的道。亲卫用敬仰的目光看着自家将军,“这才是格局,学着点。”一个亲兵捅了捅刚刚说话的同袍,骄横的道。
时间转瞬即逝,城头的火光渐渐黯淡,最后平稳下来。欢声笑语也渐渐停了下来,城头平静了下来。
波才营地不远处,人衔枚,马摘铃,一大批人静静的趴在小山坡的背面。“文则,什么时辰了?”刘缨趴伏在坡后,回身问道。于禁低声道:“主公,已经亥时了。”
刘缨再次抬眼偷摸看了眼前方一片寂静的营地,低声道:“动手。”于禁轻轻点头,招手唤过身后的亲兵,低声吩咐下去。一旁的张飞跃跃欲试,眼睛中散发着炙热的光。
瞬间,刘缨身后的队伍开始骚动起来,从高空俯视,就如同一只长长的蜈蚣,缓缓蠕动着,慢慢靠近一无所知的猎物。
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刘缨奋起而上,大喝一声:“清河王刘缨在此,波才速速受死!”瞬间从各个营地纷纷燃起了火苗,火借风势,风助火势,瞬间大火就燃起来了。
“大汉朱儁在此,波才受死吧!”“大汉卢植......”“大汉......”而后喊杀声不绝于耳,张飞领着百余骑左突右进,一下就撕开了一个口子。于禁领着八百无伤营将士,着重铠,持长刀,口子一下被拉开。身后的人源源不断的涌了进来。
波才猛然惊醒,看着营帐外映现的火光,明显就感觉到不对劲。“亲卫,亲卫......”他大叫道,所幸今晚有夜袭,他是和衣而睡,瞬间爬起来。
“将军,将军。官狗们打进来了,有好多,卢植,朱儁都来了,还有二十万大军呢!”门口的亲卫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直接跪服在地上哭喊道,“将军......”
波才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原本惊慌的心瞬间就平稳下来,大笑道:“他们能骗得了别人,骗......”说话声戛然而止,波才顿感口干舌燥,声嘶力竭的道:“营地怎么了?快,快去让各将军安抚士兵,快!”
在火光的映照下,波才显得面目狰狞,一把抄起长刀,冲出了帐外,外面火光冲天,黄巾将士们抱头乱窜。“停,停下,没有敌人,敌人不过几千之数,不要怕!”波才一刀劈翻一个撞上刀口的士卒,高声叫道。
但无济于事,情急之下,波才拽过马匹,翻身上马。挥舞着长刀,厉声道:“列阵迎敌,乱逃乱窜者,杀无赦!列阵,列阵!”在此砍翻两个逃窜的黄巾士卒,周遭的士卒渐渐不敢动了。
“波才我孙,爷爷来也。”那边张飞眼尖,一下就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波才,大笑着,挺着蛇矛就杀了过来。
波才大怒,挥舞着长刀就迎了上去,一边不忘鼓舞士气:“官狗就只有这些,杀光他们!不足为惧!”
张飞直挺挺的搠向波才心窝,波才架刀相迎,一声怒喝。双方交马而过,,张飞狂笑道:“我孙,白日里只是逗你玩的,还敢与我一战?”张飞拨马而过,回身看都不看,大吼道:“吾乃清河王麾下,燕人张翼德,波才已死,谁敢与我一战!”
波才胸口飙射的血溅在了张飞粗犷的脸上,在大火的映照下,更加狰狞可怖。张飞蔑视的看了身前的一小堆人,纵马疾驰,一队铁蹄踏过。
一下子,张飞铁蹄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波才已死这个消息也在不断的传播着。
“波将军死了,”“不可能吧。”“真死了,到现在都没人。”“咱跑吧。”“好,跑......”瞬间,整个营地更加乱起来,数万人都在乱窜,还在抵抗的万余人也被带偏,黄巾营地成了一锅粥。
刘缨时刻保持着清醒,眼看着营地中有人开始外逃,直接右手重重的挥下。典韦点点头,摸出一个号角吹了起来。‘嘟呜~呜~’声音一下就传遍了慌乱的营地,“快跑,官军杀过来了。”开始有人推搡起来,一边骂着,一边还拿着手上的刀威胁着。
“这边走不通,好多人,”“那咱能去哪了?”“去西边走,那里安全!”慌乱嘈杂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两个对话,一开始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转眼间整个人群都炸开了。
“朝西走,去西边!”东边的人开始往西边推搡,混杂着后面人的叫骂,被踩踏者的哀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抽出了手中的刀,局势一下就不可收拾。而西边呢?也是一样的状况。
夜至天明,整个营地渐渐平静下来,一大群红着眼睛的人呆呆的蹲在地上,手中的长刀一应上缴。营地中尸骨如山,鲜血都汇成了小溪。刘缨走进来皱了皱眉,捂住了鼻子,淡淡的看着蹲坐在地上的一大片人,内心无悲也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