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几乎没有拒绝过玉儿。这一点最为天界神祇诟病。
有大神仙说:“玉儿无所不为,你要立规矩。”当然这无所不为不外乎是上树下河爬房顶,根本不是贵眷该干的。元道听都不要听,满心认为人家嫉妒。心中想:你在天宫,在碧霄殿穹窿宫找一个无所不为的,问题是你根本找不到,该不会是嫉妒我有这个小活宝吧?事情但凡这样一想,别的话自然听不进去。
“玉儿都是您宠的过了,简直是骄纵。”形胜府管家直言进谏。管家管家,除了事权财权人权,当然首要老爷高兴。老爷所有的不高兴都来自玉儿。玉儿伤心了委屈了不吃不喝了,尤其不和老爷说话了,管家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哪家的婢女成精这么恶劣?老爷这么多年三五回独自外出,抓紧机会背着老爷,狠狠教训过两次,玉儿有改观。但是老爷回府就带着玉儿不离左右,玉儿故态重萌。但玉儿有一个好处,不告状。一个婢女告管家的状,岂不翻天了?
柔鸿夫人就事论事,偶尔也提及:“玉儿胆子极大,就是老爷你在后面兜着。”后来干脆编个词,叫:“宠妾灭灭”。意思是宠着小老婆什么都灭,就是不灭妻。老爷听了扑哧笑出声。玉儿颇苦恼一阵,直到夫人敲着她的脑壳说“开玩笑”,她才放下心来。
玉儿不爱钱不爱权,最大的心事就是想两个孩子,最在意的就是和老爷待在一起,最经营的就是侍奉夫人。谁也拿她没办法。说白了,是拿元道老爷没办法。
众口一词,没有效果。说归说,玉儿几乎没有被老爷拒绝过。也许老爷自己都不知道玉儿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吧。
玉儿就是好奇心强,想多看多听多见识,看竹林动是风来了,听雨打芭蕉会流清泪,爱老爷爱这个家,就是生命的全部。
所以大家有一个共识:玉儿的界限很大程度上就是老爷的界限。
战争除外,三界分隔除外,这些大事情玉儿不懂更无从参与。
老爷权衡再三,说四个字:“一小会儿。”玉儿看着周围无人,凑上去轻吻老爷面颊,红着脸跑开。玉儿总会挠在老爷的心里痒痒肉上。
岩石高,有两间正房高,下午可以躲在岩石阴影里乘凉。岩石大,足足有一进院子那么大。岩石多,多达七座。玉儿奔向深青色的迷宫里,被老爷喝住“脚”。玉儿顿时委顿,耷拉小脸,回身傍着老爷揪着衣襟。
老爷当仁不让,出手把玉儿扛到肩头,拧身攀爬岩石。三下两下蹬到岩石顶端。
鬼斧神工,岩壁有许多石头窝窝,圆润,像面团捏出的。刚好可以放进一个脚掌,好像专门为人准备的,深浅刚好。这样的景观出现在坚硬的陡峭石壁,让人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玉儿嘀咕:“该不是谁爬的时候留下的?”摇摇头,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神仙?神仙不怕众弑吗?
众弑众弑众弑,三界皆可杀。三界的高手对于超出本族界限施展法力,很忌惮。因为十万年前,有一个高高手就死在这个上面。以此为例,三界太平。
心存疑虑,眼界享福了。
转眼就到了顶端,比较平整,七块大石头间密密挨着,窄的地方纵身跳一下就可过去。宽大的距离就得下下去,再爬上来。
老爷放下玉儿,任由她坐卧爬高上低,玩的不亦乐乎。自己喘着粗气,坐在一旁调整呼吸。如果不是恰到好处攀爬台阶,他是无法带玉儿上来的。
玉儿确认老爷无碍,有些惭愧,低声说:“对不住,下次不会让夫子受累了。”诚挚的神情怯生生的。
“去吧。”老爷挥挥手,示意玉儿自己玩。玉儿一步三回头的走向远方。
玉儿无论何时何地,每次都有新的发现。
平心而论,让元道老爷单独上,他都不上,上来有什么可看的。高,奇,险,秀,哪一样都不占,就是几块大石头,天下哪里没有。但是玉儿不同,别人看着一样,她总能发觉独特之处。
有时元道老爷心想:玉儿就是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所以自己的生活才这么有趣。当初征战诸神大战的同道,都活成了老神仙,寿命漫长,日复一日,真不知道是幸事还是不幸。为了守卫三界平安,必须活着。为天下人而活,也是活着一项理由。
玩的不亦乐乎,忽然玉儿摇动小手,示意老爷过去。起身抄着手,悠然走到岩石边缘。玉儿趴在地上,探出半个身子,使劲伸出头在参看什么。
“老爷,底下有个洞,奇怪。”玉儿的大眼睛写满疑惑,示意老爷趴在相同的位置,往下看。好吧,谁让是宠妾呢。
他们趴的位置是长长伸出的石壁,下面都是凹进去,下去很困难。
顺着玉儿手指的方向,凹进去的地方形成一个大石洞,里面有一间房大小,换句话说,这块石头几乎是中空的。唯有登临,并且伸长脖子才能发现。
日光刚好,密密填满缝隙,于是洞内看得隐隐约约。玉儿小心描述:“一滩暗黑色,一个脚印,老爷,我们下去吧。”
老爷瞪了她一眼,可惜玉儿记性不够好,对老爷的不满也缺乏足够的领悟能力,坚持满怀希望的看着老爷。
在玉儿扯着衣襟,撅着小嘴,撒娇磨蹭的磨人功夫下,老爷勉为其难,拽着玉儿,两人下到石洞中。
石洞很大,两个大石头汇集处,如果不是爬上岩顶,如果不是小心发现,绝无可能来临。从湖,从路的角度完全看不到。
玉儿冒险唯一的装备就是老爷。紧紧拉着老爷的手,比平常用劲大得多,表明心中多么畏惧。脚步并没有放慢。有时老爷都纳闷:玉儿是不是脑袋和身子分属两个人,要么就是反应慢,事情做完了还没想清楚。
暗黑色的一滩呈现人形,玉儿一手拉人,另一只捏住鼻子,看向老爷,老爷摇头表示不必害怕。
石洞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玉儿站住半晌,让眼睛适应洞内的光线,然后拽着老爷走进光明黑暗的的两重天。
现在正是一天阳光照射石洞角度最好的时候,明亮光线倾斜着射进来,最大限度照亮石洞。一道光帘把石洞分成明暗两部分。外面明晃晃的,尘埃微粒在偌大空间忙碌的升腾,里面暗沉沉的,透着浓重的阴翳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