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晚饭,燕子突然跑来找我,说要尽尽地主之谊,邀请我到长江边上走走。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十月的武汉,秋高气爽,十分宜人。江汉路沿岸的长江边上,新修的公园、喷泉、人行步道,十分漂亮;绿树婆娑,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这个靓丽的江边,是武汉市新近打造的景观带,其繁华和美丽,堪比上海的外滩。特别欣赏大都市的我,置身这样的美景,又有美人相伴,焉能不心花怒放?我看看眼前的长江,波光粼粼,江边的杨柳,袅袅娜娜,迎风摇曳。我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我很喜欢的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桥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燕子看看长江波光,再看看我问道:“你在背《再别康桥》?”我说:“是的。喜欢吗?”她柔声说:“喜欢。”我长舒了一口气,说:“眼前美丽的长江,江边的杨柳以及站在我旁边的你,使我想起了徐志摩笔下的康桥和那静静流淌的康河!那是怎样的一座学府,怎样的一条河啊!它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的智慧和荣光。我做梦都想去伦敦,去看一看美丽柔情浪漫的康河啊!”
燕子轻声说:“谁说不是呢!康河流淌的是令人向往的浪漫和爱情,一如今夜长江边上的你我,真希望柔软的风,就这样,就这样轻轻地、轻轻地吹下去哦。”
在长江边上,在江汉路上,我们就这样背着徐志摩的情诗,就这样轻轻地徜徉,头上是皎洁的月亮,身边是柔软的江风,耳边是舒缓的名曲,柔和灯光洒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就这样谈着徐志摩,谈着林徽因,就这样让时光凝滞。我突然觉得,眼前的燕子就像中国最后的名媛佳丽林徽因,高雅、高贵、浪漫、纯情,既美丽又才华横溢,斯人难得啊!
和我一样,毕业于综合性大学中文系的燕子,用她那带有磁性的十分标准的播音员的嗓音,轻轻地给我吟诵起林徽因的《深笑》:“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那样轻盈,不惊起谁。细香无意中,随着风过,拂在短墙,丝丝在斜阳前挂着,留恋。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让不知鸟雀来盘旋?是谁,笑成这万千个风铃的转动,从每一层琉璃的檐边,摇上,云天。”
此时,人影儿渐渐散去,月亮也躲进了云层,只有燕子的朗诵声,好像天籁之声,从天穹传来,直入我的心灵。我被燕子好听而动情的声音迷住了,打动了。我想,上帝创造了人,人竟能说出这样婉转的声音,真让人惊叹不已。此刻,在我的眼里,在我的心中,燕子不光是一个魅力四射、美丽纯情的女子,她简直就是大美人加大才子的林徽因的再生。
燕子的朗诵不是歌声,但比歌声还动听、还美丽。它,使我迷恋,使我陶醉,把我的心一下子给抓住了,我想就这样、就这样,一直一直听下去。
这时,夜色越来越浓了,散步的人也越来越少,留下来的大多是情侣。不是情侣的可能就是我们两个热爱文学、毕业于综合性大学中文系的人,追求的是心中的浪漫和空灵。我对燕子说,此情此景,使我想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我看着燕子,轻轻地哼了起来:“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轻轻飞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着你!皎洁的月光照耀大地,树梢在耳语,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亲爱的别顾虑。”
在月光下,在歌声里,我依稀看见,燕子的眼里有泪花晶莹……
我凝视着燕子,轻轻地说:“别哭,别哭,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有多少人爱过你。爱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蝶湖左岸”,就像是爱情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心情较好,接到曾经留学法国五六年的九江学院校长甘筱青博士的电话,约我到该校刚重新开业不久的“蝶湖左岸”咖啡室坐坐。非常钟情法国文化的我,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夜色朦胧的时刻,我如约来到了九江学院,径直走到了“蝶湖左岸”。校长甘筱青博士早已在那里等候我。我站在蝶湖边一望,左边果然有一处幽静的场所,门楣上赫然挂着“蝶湖左岸”四个字。进得屋内,但见熙熙攘攘的老师和学生,两个一群,三个一拨,各自品着香甜的咖啡,轻声细语,那份优雅还真有点法国文化情调。甘筱青博士从清华大学毕业后,留学的是法国普瓦提埃大学,他先后拿的是工学和理学博士学位,但对文化和文学却表现出异常的热爱。在文学、哲学、摄影等方面都颇有造诣。这是我们能互相欣赏、沟通的原动力。
走进“蝶湖左岸”,我发现其风格真的有点像我在“巴黎左岸”看到的一点味道。淡雅、清新、高贵,洋溢着浓浓的人文气息。特别是每间咖啡室,都有一幅或两幅拍自巴黎的花神(Caféde flore)和双叟(Les Magots)等著名的老照片。看到这些我在巴黎曾经流连过的著名咖啡店,心里便有一种久违的感动,霎时,觉得自己也重新置身于花都巴黎。我问陪同我参观的九江学院旅游学院院长张晓明,这一张张传神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巴黎老咖啡店的照片出自哪里?张晓明笑笑说:“你猜。”我说:“猜不到。”他看看甘筱青博士,笑而不答。霎时,我猛然醒悟过来,这些传神的有文化张力的照片均出自甘筱青博士之手。原来,甘筱青曾经留学的法国普瓦提埃大学,就在巴黎的郊外。一到假日,甘筱青博士便像当年美国的海明威样直奔巴黎左岸。逛“花神”,进“双叟”。他在大文豪海明威坐过的椅子上,一坐便是一上午,一边喝咖啡,一边享受法国文化,就这样,他还觉得不过瘾,他还把这些文学大家、思想大家、艺术大家经常光顾的著名咖啡店拍了下来。这不,在“蝶湖左岸”重新开业的时候,他的作品派上了用场,我们今天才看到来自巴黎的原汁原味的老咖啡店的照片。甘筱青博士的这一招,无疑大大提升了“蝶湖左岸”的文化含量。使她具备了许多茶楼并不具备的法国文化,置身其间,仿佛置身在巴黎的左岸,令人回想起在“花神”喝咖啡的好时光。
我到“蝶湖左岸”来,主要目的不是来参观的,而是来品咖啡的。我们刚靠着透明的玻璃窗坐下,正在这里实习的九江学院旅游学院的漂亮女生,便为我们端来了刚磨出来的热腾腾的哥伦比亚咖啡。我和甘筱青博士一人一杯,我们有条不紊地、动作娴熟地加奶加方糖。那样子是极其优雅的。我轻轻地品一口,真香,那种香味一直浸人心脾。我跟甘筱青博士说:“开侃吧!咱们也像伏尔泰和萨特一样,玩一把高雅。”甘筱青博士说,“‘蝶湖左岸’的名字其实是九江学院原党委书记、现国务院副秘书长项兆伦给取的,我从南昌大学到九江学院来履新后,觉得这个名字非常好,很贴切,有丰富的含义。所以,我们把她重新整合了。”“蝶湖”就在眼前,我们举头便可看见,其美自不必说。而“左岸”实际上是有历史渊源和特定内涵的。近几个世纪以来,法国被公认引领世界思潮,包括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实践。在塞纳河的右岸,是巴黎的工商业区,而在塞纳河的左岸,集中了像花神(Caféde flore)和双叟(Les Magots)等若干著名的咖啡店,各国的知识分子时常聚集这里,沉思遐想,自由讨论,碰撞思想火花,关注人类命运。萨特和西蒙·波伏娃在这里酝酿着存在主义,达文西在这里面对蒙娜丽莎的微笑,雪莱在这里追逐着爱情,海明威在这里书写着心意,伏尔泰在这里列出王室不合理的理由……当代左岸咖啡不仅仅是一杯黑色液体,它代表一种人们的精神向往,是一份数百年来对人文思想的尊敬。左岸不仅是艺术的、文化的、浪漫的,更是积极的、进取的。在大学校园设立“左岸咖啡”,是“世界眼光”的一种象征,是海纳百川的一种气度,是思维创新的一种引领。我们开办左岸咖啡,就是要厚实九江学院的人文精神,它主要包括艰苦奋斗、励精图治的创业精神,以人为本、构建和谐的人本精神,传承文化、古为今用的笃行精神。当我们注重发扬光大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时,也不要忘记吸取借鉴世界优秀文化遗产。因此,“左岸咖啡”是一种对书院文化的补充,是一种对办学理念的提示,是一种中西文化交融的象征。
甘筱青越说越有劲,可谓条理清晰,文思奔涌。他说,这次重新开业的“蝶湖左岸”咖啡室,不仅仅给老师、同学们提供了一个课后、周末休憩交谊的去处,思想探讨的沙龙,还充分利用资源,把她作为旅游学院的学生实习培训基地,并且也期待着以学生为主体来经营。她除了提供咖啡、西点外,还备有各式茶饮以及茶道表演等等。旅游学院的学生们利用这个场所,不仅可以学习一些相关课程和管理知识,进行经营理念和实践的结合,服务好学校的师生员工,更可以陶冶性情,涵养气质,逐步把自己培养成具有较强实践能力和创新精神的高素质人才。
说了半天,我才悟出了道道,原来甘筱青博士是想把“蝶湖左岸”办成九江的文化沙龙。作为校长,其用心不可谓不苦,其出招不可谓不高。
凌晨1点了,我和甘筱青博士还在侃侃而谈。我们学着我们曾经在“巴黎左岸”时那样,不断地叫服务生续咖啡,不断地加糖,不断地加奶,更多的加进了文学、艺术以及哲学的精华,加了一份像巴黎左岸热咖啡一样的温暖的文化关怀。而我和甘筱青博士都希望经过时间的打磨,“蝶湖左岸”能因此成为九江的一笔文化遗产,一种象征,一个符号,一个时髦的形容词。虽然“蝶湖左岸”现在还没有海明威、萨特、毕加索这样的文化大师,只有我和甘筱青博士这样的文化人。但我们还是要热烈地期待。
虽然是午夜时分,但远处依稀有歌声传来:“漫步于蝶湖,红酒的气息,香榭丽舍的熟悉味道,这不是巴黎,但却依然如梦境,蝶湖左岸,梦中的天堂,就像是爱情。”
在此等候
流年似水,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妻子告别亲爱的祖国已经8年了。8年来,我们不仅忍受着分离的痛苦,更有那份刻骨铭心的牵挂和思念。正是这份思念,维系了我们这份浓浓的夫妻情,而那过去了的一切,才成为我们彼此间美好的回忆……
14年前,20出头的我,风华正茂,在首都北京从事一份让人羡慕的职业—驻京记者。
在一个月光朗朗的晚上,我邂逅了一位籍贯河北的姑娘。她有一个和她心灵一样美好的名字—冰冰,这个身高1.67米,皮肤白皙的姑娘,三年后终于成了我的妻子。而首都北京也成了我们心中共同的圣地。在那里,我们曾肩并肩在天安门广场漫步,手拉手在慕田峪长城攀登,乘游艇在昆明湖劈波斩浪,挟诗情看香山红叶烂漫无限……那情景叫人永远难以忘怀。
短暂的相聚后,便是长长的思念。我在北京,她在南昌。我在风里雨里奔波,她在娇儿摇篮边啜泣……连接我们的只是千里铁道线和写在蓝天与大地之间的绿色诗行。
90年代初,我终于结束了驻京生涯,回到了这片生我养我的红土地。我们终于盼来了这欢乐团聚的时刻,终于可以像常人一样守着妻子,守着儿子,守着一份淡淡温馨。我们共同建设了一个不奢华,但却充满着书卷气的可爱的家……
作为平常人的妻子,等待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天虽然来得太晚了,可它毕竟来了。妻子知足了,高兴了……
妻子的那份满意,整天写在脸上。有家的感觉真好。于是乎,我成了妻子心中的上帝。每天上班,妻子目送着我,叮嘱着我,仿佛我是她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每天下班,妻子必在家做好可口的饭菜,迎候着我,然后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花,等待着我的肯定与赞扬;每回出差,妻子必为我准备好衣物,从牙膏牙刷到换洗衣服,一应俱全。妻子真是一个朴实无华而又很有德行的好女人。
记得有一天傍晚,她们一拨大学同学在江西宾馆聚会。吃着,吃着,她突然不吃了,突然要告辞了,理由是,她必须回家,否则,先生在家里会饿肚子。同学们直纳闷,你先生不会自个儿做饭吗?妻子说,不会,他从来没做过。当我回家的时候,看见自家的灯火正亮着,我知道妻子在等我回航。可不,妻子正手忙脚乱地为我做晚餐,一边干着活,一边不停地向我表示歉意,然后跟我讲着这个如泣如诉的动人故事。
我听着听着,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眼眶,突然哽咽不已。我想说的唯一的一句话是:冰冰,你真好,我要一生一世好好待你……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发现妻子不光德性好,而且很有“才气”,挺能干。少年上过省体校的她,打得一手很棒的乒乓球,那一招一式很是专业化,看她打球,简直是一种享受。她的大学毕业设计图纸,曾成为那所工科大学学生的“样版图”,被一茬一茬的学生学习了好几年。我们家大大小小的活儿,大到房间的布置、家具的设计、空调器的安装,小到买一包火柴、一个灯泡,全是妻子一人承包,从不让我插手,理由是“你们这些‘文人’不会干活。”妻子对我真是恩爱有加。
90年代初期,出国潮逐浪高。不甘平庸的妻子,告别了平静而美丽的大学校园,告别了亲爱的祖国,带着对新大陆的无限向往和对新生活的执着追求,怀揣着我们两家好不容易凑齐的3000美金,只身飞往南美洲最漂亮的国家—阿根廷,一年后又辗转来到了遍地枫叶的加拿大。我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送她出关的时候,她竟然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亲爱的,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多保重……”
冰冰,你似乎从来只知关心别人,从不关心自己。这句我想了千百遍的话却让你先说了出来,真让我汗颜不已,唏嘘不已……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望穿秋水的我们,盼望着全家人的团圆,盼望着太平洋的两岸真的有一座金色的桥梁。这一天终于来了,1998年火红的五月,我告别了亲爱的祖国,只身飞往加拿大。在多伦多国际机场,我一眼就瞅见了多年不见的妻子。妻子穿一件玫瑰红的英国“Burberrys”T恤,在仲夏的和风里,像一团燃烧的火,不停地向我招手。妻子褪去的是那份少女的妩媚,增加的是那份成熟女人的美……
7年啦,2555个日日夜夜,我们有太多的等待,太多的渴望。分离时,我们彼此热切地思念,一旦重逢,除了幸福的泪水不住地流,我们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关啦,出机场啦,妻子熟练地驾着锃亮的“奔驰”小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那份潇洒,那份自豪,让人惊羡不已……
在加拿大的那些日子里,一如我们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我们尽情地重温着青春的梦想。从太平洋东岸的温哥华到大西洋边的多伦多;从五大湖畔的温莎城到圣劳伦斯河之滨的蒙特利尔……无不留下我们青春的身影和匆匆的脚步。我知道,妻子是想把这枚美丽的枫叶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真可谓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