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环首刀和弯刀交击之后,张青和部日固德在相互继续攻击和闪躲中,身形交错而过,两人迅速调整身形和步伐,转身再战,看那意思,不给对方来一下誓不罢休。
杨和在一旁静静地观战,他用心的记住两人的每个细节,尤其是不足之处,准备在一会对战结束后,指点一番。
此时,邵康从门外走来,看到张青两人的对练,站在杨和身边凝神观战。虽然不是第一次观战,邵康的兴趣依旧很浓,他觉得两人通过这种办法对练,进步十分明显;只是,这种办法危险性太大,需要一个远超过他们的高手在一旁护法,否则很容易收不住手。
看来在自己的军营里这种训练方法,是不可能的了。邵康第一百零一次感慨道。随后瞟了杨和一眼。
杨和知道他来了,甚至感觉到邵康例行扫了自己一眼,此时,他心中暗笑,这么好用的靶子可不好找啊,这七个多月以来,如果不是邵康的韧性和执着,杨和都不知道自己想刀势大成需要多久。
不过,他还是很佩服邵康,这个人的悟性、意志和体力都是上上之选,任谁被蹂躏了一百多次都会有点心里阴影吧。这个邵康的心还真就那么大,不但承受住了打击,还进步明显,在自己的压力下,也领悟了刀势。
自己曾经在刀势刚刚大成之时一度可以在三十招内将这个邵康打的屁滚尿流,可是没过几天,这个邵康生生的开始反弹,在极度的耻辱和不甘中突破自我并一点一滴的领悟了刀势。他对刀势的领悟纯粹就是被自己打出来的。
两人的关系现在可是复杂的很,有兄弟间的关怀,有师生间的教导,有朋友间的仗义,更有对手间的竞争和对立。搞的杨和自己都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这位康居王的小弟。
没办法,杨和只能淡淡的应对,这也是他此时唯一能想到最合理的方式。“怎么?又来找揍来了?”杨和淡淡的挑衅道。
邵康此时一阵气节,刚碰到杨和的时候,身边这个人不温不火、彬彬有礼;自己那个时候傲气凌人、气焰嚣张;找了几场揍,的确是自己活该。
可是,这事情怎么越来越不对了?将近八个月下来,杨和从开始的偶尔寻衅,到现在时不时的冷嘲热讽,挑衅邀战;自己倒是越来越谦虚谨慎,走在都城里,都快成了浪子回头,呃,二世祖变英雄的典范了。
不过,哎,不过,自己的进步也够大了,天生神力,加上王室秘传的锻炼之法,还领悟了刀势,怎么就是打不过这个杨和。这个小子,每天的进步简直跟自己一样多。搞的自己这个康居第一高手,居然一次都没赢过,要不是每天还有一堆人给自己发泄,自己估计早就疯了。
(也不知道让让我,大王的小弟不要面子的?!)邵康恶狠狠的想,嘴里更是不丢分的回应,“牛气什么,这次看我不把你砍的落花流水!”
杨和面露微笑,没有回应,静静的等着张青两人打完。
场中的两人实力相近,武功路数有来自杨和一脉相承的指点,也各自有自己的特色,事实上,部日固德从每次观看杨和的战斗中,从邵康身上学到的更多。邵康看出来后,居然对他不吝指点,使他的战斗水准突飞猛进。现在场中的两人,更像是杨和与邵康的简易版。
“咣”双刀再次相交的同时,部日固德躲过了张青下盘的偷袭,并且一脚踢中张青,把张青踹番在地,而后他也秉持杨和的做法,一个上前,在张青还晕晕乎乎的同时,弯刀抵住张青的脖颈。
张青微微喘了口气,点了点头,认可了本次比试的结果。部日固德也随之撤刀,伸出了左手,张青没有任何矜持的伸手就抓,借着部日固德的拉力站了起来。
没有众多杂务乱心,没有众多杂事乱耳,更没有四位莺莺燕燕在旁乱身,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对练;半年多的沉心对练下来,打了一百多次,两个人是互有胜负,进步显著。
两个人的性格相似,都属于沉稳睿智型;都是猎户出身,很多习惯相仿;都是杨和的左膀右臂,对自己的定位和目标都十分清晰。只是从前两人交流不多,彼此也都有些固有思维做鬼,交情不是很深。
张青一直觉得这个半路出家的,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匈奴人,忠诚度不高,而且学识有限,当初杨和收他,纯粹就是为了蒲类海的军民鱼水情的缘故。至于部日固德引以为傲的那手箭法和捕猎技巧,张青自己更是精擅此道,觉得也并没什么了不起。
部日固德看张青也差不多,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猎户出身的汉子,真的没啥特别的,也就是他跟的杨和时间比较久,感情深厚。不然,汉使队伍里擅长捕猎、刀法的人多了去了,更是人人都能做到百步穿杨;凭啥他就是两个军候中的一个呢。也就是杨大人念旧,这个人还有老成持重这么一个可取之处。
可是八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两人却觉得对方就像自己的兄弟一样,不仅默契程度大升,而且越了解越发现,身边这个人还真的很不错,值得一交。
张青觉得部日固德几乎每天都在进步,改变。部日固德特别爱学习,早就是蒲类海一带有名猎手的他几乎没有一丁点的架子。
他肯向曹武学习识字;向李四请教大汉猎户打猎的经验;向贾多学习如何跟别人讨价还价;向张青自己学习一些军略兵法知识;甚至向康居王赏赐来的舞女学习康居的地理人文。一个热爱学习的人总是能得到别人的欣赏,张青也不例外。
部日固德觉得张青这个人做事特别认真,而且真抓实干,执行力特别强。俗话说,凡事就怕认真二字,即使再普通的事,一旦你付出了常人所没有专注和努力,你一样可以发现不一样的风景。
张青随身有一个布帛,他喜欢把一些特别的,将来有可能用到的信息记在上面。有一次,部日固德就亲眼看张青在布帛上写到,康居禁卫军的伙食极好,顿顿有肉,各级官兵简直无肉不欢,自己来此半年多,未见过一次饥饿忍耐训练,侧面打听,以前也没有过。
为这个消息,部日固德还问过张青,记这个干什么。张青神秘的笑笑,并且让他保密。后来实在熬不过他像苍蝇一样每天在自己眼前嗡嗡;而且,也从心里认可了部日固德。
张青便向部日固德解释道,(西域的国家都是重利益,轻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康居也会跟大汉闹翻,到时候,这条信息就有可能变成制定大军战略战术的重要参考)
在部日固德倒吸口冷气的目瞪口呆中,张青轻轻的拍了拍部日固德的肩膀,再次叮嘱保密后,转身离去。
张青两人比试完毕,共同返回的时候,杨和和邵康也一同迈步,稳稳的进入场中。
杨和淡淡问道,“军粮、辎重准备完毕了吗?两天后,也就是三月十五日出发,是否有问题?”
邵康平静的说道,“一切就绪,只等时间一到,一声令下,大军就可开拔!我说,你带来的疏勒王妃跟我们一起走吗?这几个月王兄可是跟她打的火热,几个王嫂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呵呵!”杨和乐了,而后,他收拾脸上的表情,冷静的说道,“这个疏勒王妃可不关我们大汉使团的事情,那是疏勒王忠和王妃两人自己在做小动作。只是,我们不好拒绝她来康居,更没办法冲入你王兄的寝宫把她杀了或者带走。”
“那怎么办?枕头风吹的时间一长,这个女人可是有可能对你们大汉使团不利的。虽然他们现在弱小的很,以后还是要提防一些的好。”邵康睿智的说道,本来就是出生王室,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门清的很。
杨和没有回话,而是给了张青和部日固德打了一个颜色。两人立刻会意,张青挥退了所有的侍者、侍女;部日固德上前和邵康的侍卫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拉着他们就往外走。
艾斯卡尔此时被提升成为了邵康的卫队长,他看了一眼邵康,得到邵康肯定的示意后,主动配合部日固德清场。
片刻功夫,比武场已经冷冷清清,只剩杨和和邵康两人。杨和发现自己距离邵康足足十步远,说话声音太大,不妥。指了指身边的地面,说道,“来,坐会!”言罢,也不管邵康是否同意,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等到邵康就位,杨和认真的看了邵康一眼,说道,“不管疏勒王忠和王妃的想法如何,做法怎样。事情的发展方向只会有两个,一个是康居与大汉还像现在一般联合,那样的话,事情很简单,我们也不用赘述;另外一个是康居与大汉对抗,对抗的原因,最大可能就是疏勒王反叛,而康居王选择驰援疏勒。”
“哦?如果是第二种,你希望我如何做?”邵康饶有兴致的问道。
杨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语,“十二万康居部队中,能听你邵康指挥的有多少人?”
邵康没在意杨和的态度,而是镇定的回答道,“目前来说,最多五千。如果这仗打赢,我可能会接管这座禁卫军大营,那么就是一万了。为什么这么问?你不会是想让我?……”讲到最后,邵康的眼中充满了猾黠和嘲讽。
杨和笑笑,说道,“别多想!我只是告诉你,当你的意见跟你王兄的意见相左的时候,你是无力反抗的,甚至连保留意见的声音都不能很大。”
邵康收拾了下有点小激动的情绪,淡淡道,“那又怎样?”
杨和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的再次问道,“你觉得,大汉和康居之间,是和好,还是战好?”
邵康没好气的答道,“废话,当然是和好,否则王兄也不会遣使到疏勒,主动请求结盟、借兵。”
杨和微笑道,“这就对了,首先,我们达成一致的共识是,大汉与康居,和有大利,战有大不利;其次,疏勒王正在对你的王兄使用美人计,忠这个纨绔子弟已经历练出来了,连自己的老婆都肯献出来,还真的有点王者风范了;
你的王兄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想到了,只是目前疏勒王妃并没有异常,而且能得到这么一位绝色美人的全力侍奉,他当然求之不得,大汉有句俗语:有便宜不占的是傻子。很显然,你王兄很聪明的正在一点一点的掉入疏勒王妃的温柔乡。”
邵康吐槽,“说了半天,都说的是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废话,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杨和不以为意,再次笑笑,说道,“你呀,记住我的话,以后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我听说,你和你的王兄的母亲,是现任月氏国王陛下的妹妹,对吧?”
邵康撇了杨和一眼,说道,“是啊,怎么了?”
杨和温和道,“我想说的是,美人计可以用美人计来破,听说月氏王的小女儿长的天姿国色,你可以想办法促成月氏与康居的联姻,月氏和康居同处一地,联姻于国于民都有莫大的好处,两国王室和臣民肯定都举双手赞成。大势所趋之下,你的王兄必定不会反对。”
邵康本想发下脾气,但是杨和的态度一直都很温和,他也只好控制情绪,有点小激动的叫道,“什么馊主意,小阿哈夏,今年才十岁,是不是太小了?”
杨和温和的调侃道,“现在小,六年以后就会长的亭亭玉立,清新动人。这个事情不急,急也没用。”
一句话噎的邵康很无语,他没好气的继续说道,“还有呢?你不会就想凭一个小小的阿哈夏就能翻盘吧”
杨和微笑道,“当然不会,剩下的就是你的表现,你只需要始终表现出与我的竞争对立的状态,即使你王兄让你来攻击我们,你也不抗拒,而是依令行事,甚至你还会抢着执行任务。这样,你就绝对不会被你王兄边缘化,也不会受到疏勒王妃的针对性的迫害。
只要你不离中枢,跟我们对战的时候,我们再默契的少流点血,终究可以熬到小阿哈夏长大,你王兄再次清醒的一天。”
邵康倒吸口冷气,杨和的建议跟自己之前所想的完全不同,但是,这个办法可行性很高,可以把一切不利后果控制到最低。从心底,他认可了杨和的提议。只是,嘴里不服输的说道,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没好到穿一条裤子,想让我反对王兄为你说话?想的美!你的感觉咋就那么好呢?你咋不上天呢?赶紧起来,我们再打一场,今天老子心里不痛快,非把你打出屎来不可。”说着,他当先站起,并走出两步外,转身做好了攻击准备。
杨和见邵康已经完全听了进去,不禁开怀不已,自己这手预先的准备还真说不定有用上的一天。他也站起来,拔刀出鞘,跟邵康对战起来。
百招之后,邵康再次落败而去,经过一通发泄,他的神情上也趋于平静。
两日后,众人带足了给养,在康居王及一众大臣的亲切送别下踏上了征途。
时间充裕、路线熟悉,无人骚扰,三千精锐如同郊游散心一般在出发二十三天后到达了疏勒,邵康见到出城迎接的疏勒王忠就一阵的腻歪,收了所有的礼物,连疏勒城都没进,以军务在身不便逗留为由,马不停蹄的赶到盘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