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大人已经得到了郭屯长阵亡的消息,他心里很悲伤,更加愤怒。(这些泥腿子、丘八、贱民,他们怎么不死?怎么可以不死?我那可怜的侄儿才23岁,风华正茂,玉树临风,只要稍加历练,定能高升。
这两个该死的队长,都给我统统去死,现在动不了你们,你们就准备去最危险的地方戍边吧!
还有,战功,对了,战功,虽然还不能作为我的晋升之资,但是,定能帮我巩固我现在的位置。一定要善加利用。
赵大人,这个该死的赵大人,有机会一定让他付出代价;但是,目前来看,还是要尽量挖掘他的价值,不能便宜了他们。这个事情要仔细筹谋。)
郭大人在听杨和等人汇报时,一个劲地用手指揉着后脸颊,他尽量掩饰内心的悲伤,硬生生揉回了自己想要坠落的眼泪。装出一副品德高深的样子,丝毫不在意鲁莽侄子的生死,还不时就关键问题询问杨和。杨和委婉的劝慰,只得到了淡淡的回应。
杨和一看这个情况,提都没敢提奖赏的事情,暗自提醒自己,要对郭大人这里进行最高级别的小心。小心翼翼按照大人的要求,讲述了此次作战的全过程后,再次表示对郭嘉屯长的惋惜之情,杨和被都尉大人挥退下去。
回到宿舍,安置好伤员和一干人等,杨和召集众人开了个战斗总结会议。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而后与众人研究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且明确了今后训练的方向。
杨和明白,这个郭大人必定怀恨在心,等郡兵一年期满,他们有可能被调往最危险的地方。而距离下次调动也只有七个月了。他必须在七个月里尽可能的提高所属部队的战斗力。
首先,他找到甘石,把自己在炼兵中总结出来的有效经验通通传授给甘石。甘石是八年老兵,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郑重谢过杨和,并保证唯杨和马首是瞻。
其次,杨和找到邹阳,还没开口,邹阳就主动问他练兵的事情。都是明白人,事情就好办。
再次,杨和将17名妇人的事情向都尉和郡守做了汇报,并提出用一部分的战利品来养活这些妇人。这个是形象工程,事关名声,不管都尉和郡守愿不愿意,都必须做,而且要做的妥帖。
两位长官将少量的战利品以额外抚恤金的形式发给阵亡士兵家属。剩下的都给了这些妇人。
杨和怕妇人不善处置财务,派出贾多帮忙。并且积极给这些妇人找事做,找下家。保证,他们调防后,妇人生活无忧。
还有就是出征前的准备,训练上,让所有战士,包括补充过来的,都必须学会并熟练使用大汉的各种弩机和其它作战武器。
骑马训练更是一天都没有落下。
为了增强自己的生存能力,杨和还请医官对士兵进行现场教学,让每个士兵都能简单的处理伤口。并且,让每个什都重点培养一名医疗兵兼兽医。
并且,杨和还以战功为由,向都尉申请了一次全屯短暂轮流探亲回家的机会,每人三天。
探亲这件事情过后,杨和得到了全屯官兵的一致爱戴。整个屯的凝聚力强的可怕。在全尉所,整体战斗力排名,如果五屯说第二,没有其它队伍敢称第一。
时光荏苒,转眼间7个月过去,调令如约而至,杨和、甘石所在第五屯和邹阳的第六屯,被齐装满员的调往战事最频繁,战损最高的地方——凉州。
虽然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杨和还是有些蛋蛋的忧伤。然而,军令如山,不执行是肯定不行的。
永平十年五月十日下午,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历经初步的风沙考验后,杨和小队终于赶到了凉州,一起的还有,甘石小队和第六屯。
刚到城门口,他们就被城门守军拦下,“站住,干什么的”守军小队长国字大脸上写满了沧桑,脸上坑坑洼洼,一副饱经风沙的模样,这是一个服役起码十年以上的老兵,他手扶腰间的环首刀,站的笔直,杀气腾腾,虎虎生威。
杨和赶忙上前微笑搭话,“这位大哥,我们是新调来此地戍边的扶风郡郡兵”说着,将印信拿出,递给小队长。(远离家乡,他决定改掉一些方言的习惯,把额换成了我)
小队长显然识字,他仔细看了看,目光有所缓和,而后说了声,“在这里等着”,而后扭头对一名士兵说,“去,把张军候请来,就说扶风郡的新兵到了”
“好嘞,孙头”那名士兵答应一声,拉过一匹战马,跳上马进城报信。
不一会,一名长脸,儒雅,带着板状帽子,留着山羊胡子的军官骑着马赶到城门口,后面跟着那名士兵。
军官没下马,平静的问道,“老孙,就是他们?”
孙队长立正,施了个军礼,回道,“是的,大人,这是印信”,说着把印信交给了军候。
张军候仔细验过印信,收好了名册,看了杨和众人一眼,说道,“跟我来吧”,言罢,一马当先在前方带路。
一个时辰后,众人赶到了凉州城外,白沙河军营。
白沙河军营在凉州的东北方,占地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大营的寨墙足足一丈高,前有鹿角,后有支撑,造的很结实;每百丈能看到一什士兵巡逻;大营的营门挺大,并排走八匹马肯定没问题。
营门上方,‘白沙河大营南门’的牌匾高高悬挂,牌匾虽然没经过多少精细打磨加工,但上面的字却是苍劲有力,铺面能感觉到一股杀气。
营门内侧两边,两个高高的箭塔耸立,每个箭塔都有一伍的士兵和警钟,随时保持着警戒。箭塔下方更是有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
守营门的足足有一什的士兵,站立在路障两侧,什长身着一身轻甲,黝黑方脸上写满了沧桑,略带泛红的双眼流露出一股疲惫,看到军候带队过来,连忙上前道:“张大人,您来了,您稍等,我去请丁大人过来”
“不急,小葛,给我来口水,我在这里边喝边等”张军候明显跟小葛很熟,说着把印信交给葛队长。
“喏,大人,您稍等”葛什长麻利的给张军候倒了一碗水,而后上马扬鞭去营内送信。
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一个头戴板状帽子,披着黑甲的黑面大汉骑着黑色的大马飙了过来。葛什长的马明显不如,只能远远跟着。
大汉面容冷峻,脸上有一道伤疤,锐利的眼睛在杨和众人上扫过,身上杀气突然彰显,众人明显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压抑。
众人好歹也经历过实战,虽然是小场面,但实战就是实战,在曹军候面前不至于被吓的站都站不稳,尿裤子。
曹军候没有说话,看到杨和众人的表现,心情没来由好了一点,这一曲新兵看起来还不赖,虽然没打过多少仗,但至少见过血,站的稳,眼神也不错。
“欧呦,原来是曹军候,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这是来戍边新兵的名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张军候一看是曹军候,明显很熟悉其人狠话不多的性格,没有一句废话,麻利的走到马前,也不顾两人之间的礼节,直接把名册递给曹军候。
曹军候仔细看了看名册,用目光点了下人数,道:“代理屯长杨和”
“到!”杨和出列,声音洪亮的答道。
“邹阳”曹军候接着点名
“到”邹阳屯长也出列答道。
“你二人,集合队伍,随我入内”曹军候面无表情的下令道,随后一扭头对张军候说,“交接完成,人我带走了,慢走不送”说完,一个拱手礼,潇洒转身,打马带路。
张军候笑呵呵的脸上顿时一僵,好在不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虽然体验依然不好,无奈的朝曹军候拱了拱手,跟杨和等人交代,“你们都跟曹军候走吧,他脾气不好,都小心着点”,而后施施然上马离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杨和等人不敢怠慢,急道,“集合,立正,向左转,呈两列纵队,跑步走?”说着跑到第一排边上,而后,带着队伍向里跑。
营门口卫兵见状,立刻搬开了障碍物,然后面向正在通过的队伍,立正敬礼。
邹阳见状赶忙也集合队伍,跟在杨和的队伍后面,整齐的跑进大营。
曹军候的马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还回来看看慢跑中的队伍,跟杨和当初牧羊的状态差不多。他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透漏着一些满意。(这些新兵蛋子,倒是有股精气神,素质比以往要好不少)
一刻钟后,一排排高大的营房映入眼帘,本来想指指点点的老兵油子们一看到马上的曹军候,立刻都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躲入自己的营房中,从门和窗户处,偷偷探头张望。
曹军候依然是面无表情,杨和倒是很诧异,虽然只当过一年郡兵,他对于军营里的事情已经很熟悉。这个曹军候怕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简单啊,杨和暗暗思忖。
终于到了营房,杨和一行被命令停止前进,营前列队。众人还没来的及长出一口气,就开始皱眉,什么味,这么臭,比猪圈多了点草味,也不是茅厕。
不等众人继续猜测,远处一队骑兵呼啸而来,虽然只有几十匹马,但是依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气势,领头的骑兵远远挥手跟曹军候示意,而后到营房后停下。
营房后面,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伴随马夫的招呼声响成一片。一行新兵的面色也黑如锅底。
这个禽兽狗官,让我们住在马厩里?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整我们。马厩是住人的地方吗?
还没等大家心里继续吐槽,黑脸曹军候发话了,“我叫曹建,你们的直属长官,我当兵20载,你们是我带过的第12个曲。
你们知道,在凉州当兵,什么时候最危险吗?是每年秋季匈奴人打草谷的时候。你们又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先死吗?就是你们这些心高气傲,骑术又不行的废物新兵。
别以为你们学过几天骑马就当自己是骑兵了,跟匈奴人一比,你们就是渣渣,被随意虐杀的渣渣。
当然,在我眼里,你们更是渣渣中的渣渣,一个秋天下来,你们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在凉州,自欺欺人的废物更本就活不过一个秋天。
为了让你们不影响我的马速,冲锋时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天要跟马同吃同睡同训练,你们要了解自己的马,爱护它们,要把你们的战马看的比自己的婆娘更重要,等你们能在马上玩花样,人马合一的时候,你们才有活下去的资格,懂了吗?”曹建大吼
“喏!”200名年轻新兵同声大吼,他们幡然醒悟,这里是凉州,边防重地,是前线,这里每年都在跟匈奴人进行散兵,小股部队为主的较量。骑术不行,真的会死。
此时的他们已经充满了危机感,再也没有人抱怨居住条件,没有任何对军候的不满,杨和等几个明事理的,还有些淡淡的感激在心头激荡。
“各自解散,收拾一下,明天开始训练”曹建下令解散,心里说(刚才训话的气势很好,效果也不错,给自己赞一个),然后,转头向营房大喊,“赵虎,赵虎出来。”
“大人,我在这儿”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随之跑出来一个15岁左右的矮小青少年。
“把伙房,水源等事情给他们交代下,我去向校尉大人复命”只有在对着赵虎的时候,曹建才有了难得的温和,虽然其中还有些惯有的严厉。
“喏,大人”赵虎笑着殷勤回道,看着曹军候转身离去,他小跑到了杨和面前,“大人,请跟我来”说着,把杨和等人引向营房,一边走,一边说“
大人,咱们大营有一万(共10部)骑兵,咱们属于勇毅校尉所部第五曲,军候就是曹大人。
那里,营房边上,周围堆满柴火的屋子就是伙房,大营每旬日会拉一次补给过来,每个曲自己开火做饭,曹大人跟我们一起吃饭;库房在这边,平日里都需要派人站岗;茅厕在营房后面,马厩的旁边;向东300步白沙河是我们的水源;医舍在第一曲营房的边上”。
杨和面带微笑的听完,然后,微笑着对赵虎说,“善,明白了,我叫杨和,那个又矮又状的队长叫肖石;那个高大威武的屯长叫邹阳;你多大了?”
“我15了,大人,我是这里的边民,前年匈奴人打草谷的人很多,有些突破了我们的防线,摸到了我们村,我水性好,我爹让我躲在井里。在井里,我躲在井壁边,吓的发抖,还不敢出声。我听到匈奴人狂笑,爹爹的怒吼,姐姐和娘的惨叫和房子倒塌的声音。
等曹大人带人赶到,把我从井里救上来的时候,匈奴人已经走了,我们村就剩我一个。曹大人帮我把爹、娘、乡亲们埋了,想送我走,我不走,我想为爹娘报仇。
曹大人拗不过我,就把我带到了这里,让我做个杂兵。
大人,我可能干了,营里的活计,我样样都会,我还会照顾马,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我做饭可好吃了,晚上,我给您们烧个菜,让您们尝尝我的手艺”小赵虎含着眼泪,极力的推荐自己。
杨和暗运呼吸法,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对小赵虎说,“想留下可以,但是要练功,把身体练的强壮了,以后才能上战场报仇”
“嗯,我一定拼命练习”小赵虎用力点头表决心。
晚上,新兵们都知道了赵虎的故事,吃着赵虎和伙夫为大家精心准备的菜肴,心里不是个滋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起初是一个士兵在唱,而后所有士兵都围着篝火共唱这首歌。仿佛这首歌让他们明白了,除了升官发财和封妻荫子之外,军人的价值和战斗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