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温宿都尉郭达当仁不让的得到了进攻的命令,没有办法,郭达也只能依照命令执行。好在他的脑袋也够用,排兵布阵后,用了整整一天,才填满了第四道壕沟。晚上鸣金的声音传来,仿佛一道仙音让人舒爽陶醉,郭达也一人未损的完成了此项任务,有点小得意的归来。
晚饭后,若离召集联军所有的高级将领举行军事会议。
“明天将是一场血战”若离平静的说道“所有的部队必须轮流进攻,即使用死尸填也要填平前进的道路,每次攻击的人数不用太多,一千左右也就够了;弓箭手的压制不能停,否则我们的伤亡将更加惨重!”
他停下来喝了口茶,而后满面凶光的扫视众人后说道,“出击顺序,龟兹,姑墨,温宿;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一听这样安排,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沉默无言。
“那就这样吧,大家都去准备下,散了吧”若离下了逐客令,众人也没兴趣多待,都离开了大帐。
永平十八年九月初五清晨,在接连清理填埋了两天的陷阱之后,龟兹联军悍然向盘橐城发动了进攻。虽然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但是由于忌惮盘橐城的火油,而且其它方向的陷阱还在发挥作用,龟兹人只选择了东门发动进攻。在他们的理解中,只要攻破一门,其他方向都不足为虑。
事实也是如此,由于兵力的巨大悬殊,班超等人并没有派人再次出城袭扰。而是选择了在城中坚守。
第一波是伊万率领的千人队,其中五百人持盾,五百人填土。足足两千弓箭手分列两排在距城墙百步的地方严正以待。
伊万可是不愿意跟着部下一起送死,所以,他非常聪明的站在距离城墙两百步的地方观战。主将的怕死,导致进攻的龟兹部队动作缓慢,好不容易抵达第三道壕沟边缘,填土的速度也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看到这个情景,杨和突然按住准备下达命令的李四,扭头向身边的部日固德说道,“去拿一百个空陶罐来,破损的都行。”
李四不明所以的看着杨和,班超则笑而不语,杨和笑道,“你看敌人的填埋速度,不急,今天的仗有的打,让城上城下的弟兄们都做好防护准备,小心被射成刺猬。”
尽管依旧十分的疑惑,搞不懂杨和想干什么,李四还是忠实的执行了杨和的命令。并没有轻举妄动。
部日固德的动作很快,不一会,他领着一队人带着一大堆陶罐的次品猫着腰走上城墙。
看到部日固德归来,杨和低声向他和李四同时交代道,“李四,把这些陶罐分到二十个人的手上,一会我喊扔,二十个人一起扔,让其他人都不要动,就扔这些破陶烂瓦。”
李四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杨和的意图,信心大振的说道,“喏!”,而后,领着部日固德的人开始分配破陶罐。
在亲自交代了一番后,李四回到杨和身边,冲杨和点点头。
杨和看了看城外的形势,说道,“李四,开始吧”
李四一看杨和把指挥权和此战胜利的荣誉都给了自己,感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他重重的点点头,激动道,“喏!”
而后,李四大吼道,“弟兄们!扔!”
随后,二十名士兵头都没有露,单臂用力一扬,一群破陶罐“嗖嗖嗖”的划过天际,砸向龟兹的重盾步兵。
三十步的距离,就算上城墙的高度,声音大一点,对面都听的见他们在说什么,何况是李四的大吼,龟兹士兵本来就处于高度紧张中,听到这么一声大吼,加上二十个破陶罐碎裂的声音,各个都成了惊弓之鸟。近一半的人,扔掉盾牌争先恐后的往回跑。
于此同时,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二千弓箭手毫不犹豫的开始了密集的箭雨覆盖。
待到攻击部队跑回到弓箭手防线的后方,每个弓箭手也放了有十支箭了,众人定睛一看,城墙上除了扔了一批陶罐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其它动作。
伊万不疑有他,觉得自己的遇油则跑的战术非常的成功有效,敌人空浪费火油,而自己的士兵一个没伤到,顿时精神大振。
他紧急命令补充了二百多面重盾后,重新开始了进攻。为了后面的盾牌快速补充,他还另外多调了五百面盾牌放在弓箭手阵地后方。
第二次进攻还没过多久,第二批破陶罐砸来,于是刚才的一幕开始重演回放。伊万虽然依然兴致勃勃,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弓箭手们已经开始累了,一些体力不怎么好的,都开始自己放松休息。亡命逃窜两次的士兵扔掉了绝大多数的盾牌,举着那么大一个盾牌卖力狂奔是一件非常幸苦的事情。
第三次补充后,龟兹士兵再次前进,由于刚才跑的有点累,大家前进的都很慢,想要用这段时间喘口气。伊万看到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默默的等待。他不经意的撇了一眼刚刚放盾牌的地方,发现,现在那里躺着的只有寥寥几十面盾牌而已。
城墙上的守卫者,一个个捂着嘴憋着笑,刚才的两轮破陶罐投掷效果实在太好了,龟兹士兵兄弟们跑的实在太有喜感了,尤其是有两个摔倒悲催地被自己人踩了很多脚,愣是凭借顽强的毅力爬回了自己的阵地,真是令人钦佩啊!
龟兹人长途奔袭作战,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损耗了四万支箭,照这么下去,过几天龟兹人都没箭可用了。我们倒是多了很多羽箭可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三百个破陶罐换来的,上官怎么这么聪明,能想到这么一个绝招,真是太厉害了,太值了。
终于,龟兹士兵再次前进到了制定位置,而后,又是一轮投掷和奔跑,这一次,所有人都扔掉了盾牌,由于已经跑过了两次,这次的动作和路线士兵们普遍比较熟悉了,再也没有踩踏事件发生,而是大家和谐的一起往回跑。
只是,弓箭手们在羽箭覆盖完毕后也一起回撤,带动所有刀盾士兵一起撤到了伊万所在的位置。除了伊万和几名亲兵,所有人都喘着粗气,显然一个个累的不轻。虽然他们只有几个被自己人踩伤,但是他们已经消耗了一千五百面大盾和六万支羽箭,连盘橐城的羊都没杀掉一只。
若离气的青筋鼓起,要不是几十年养成的城府,早就已经暴跳如雷。伊万这个饭桶,连敌人的诡计都看不出来,真是丢尽了龟兹人的脸。他看的出来前方的刀盾兵跑累了,需要休息。可是他不敢,他怕联军的士气和军法因此而毁掉,那可是比一千人的伤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咬着牙沉声道,“兜日勒,你带两千弓箭手去替换前方的弓箭手,并且携带五百面盾牌给伊万,告诉他,如果再把盾牌丢了,就给我不带盾牌冲锋。”
谁也不敢在若离发怒的时候违背他的意愿,兜日勒更加不敢,他点头称喏,而后带齐人手装备,赶往前方。在弓箭手调换好,盾牌补充完毕后,他甚至不敢就此返回,而是站在伊万一旁,将若离的原话传递完毕,准备协助伊万指挥。
伊万此时也终于看出来汉使和疏勒人的诡计,大喊大叫,怒不可遏的说道,“盘橐城根本就没有多少火油了,他们刚才拿空油罐吓唬我们呢,我们刚刚都被他们骗了,现在都给我把起喘匀了,领好盾牌,再次准备进攻。”
杨和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对身边的李四小声道,“把骨拉的人也都拉到城墙上来,和你的五百人一样,一人一个油罐准备投掷,这次是真的了,你要注意,让大家一次性覆盖壕沟、敌人的盾牌,和后撤路线十步的距离,尽可能多的把这批敌人都留下。
注意,扔完了赶紧举盾牌,找掩护,别拿脑袋去硬抗敌人的箭雨。”
李四此时彻底的兴奋了,点头应道,“喏!”,而后转身急忙安排去了。
此时杨和也从墙角摸了两面盾牌出来,递给班超一面,另一面准备自用,他看了看身边,两个传令兵都有盾牌在手,放心的点点头,小心的从垛口观察敌人的动向。
经过整整半刻钟的集结和重新整队,一千龟兹士兵再次向第三道壕沟前进,前进到壕沟边时,他们仔细的看了看洒落在地上的陶罐碎片,发现上面的确没有油迹。心里不由的一阵气愤。而后,开始恶狠狠的填沟。
看到敌人已经全部进入预定位置,李四毫不犹豫的再次大吼,“弟兄们,扔!”
霎那间,七百罐火油飞向龟兹士兵的盾阵,还不等陶罐落地,几名带队的汉使同样扔出了火把,而后,所有人迅速的紧紧地靠在城墙边,举盾护住上方。
也就在龟兹人报复性的箭雨射来之时,前线一千名士兵中的绝大部分都开始在火海中挣扎,没有被火油沾到,逃跑路上也没碰到火油的,并且没被燃烧的同伴点燃的士兵实在太少太少,疏勒人一次性投掷的火油数量实在太多,火把也是同时前中后左中右覆盖。完全没有漏洞和死角。
而且,这一次,听到城墙上那个喊话混蛋的声音立刻就跑的实在太少,大部分都是等到火油溅到身上的时候才觉察到不好。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太晚。
若离气的肺都要炸了,这些狡猾、卑鄙、恶劣、狠毒的汉使,他们欺骗了龟兹人感情、把我们骁勇善战的龟兹勇士先累个半死才一把火烧死他们,不仅如此,他们还让我们损失了两千面盾牌和整整八万支羽箭。
兜日勒和伊万连生气的力量都没了,两人呆呆的看着将近一千弟兄在火海中痛苦哀嚎,身上不由的寒气涌现,如此狡猾的汉使,如此难打的盘橐城,他们真的打的下来吗?
远处观战的龟兹、姑墨、温宿的军官和士兵此时各种情绪疯狂涌动,有义愤填膺想给昔日的伙伴、战友复仇的;有不畏艰辛,要勇往直前的;有遍体生寒觉得汉使不可战胜的;还有觉得盘橐城就是人间地狱,想早点逃离的;一时间尽显人生百态、五味纷杂。
只是,没有一人建议或请求去火海救人,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救不活了,即使有弓箭手压制掩护也不行。如果不能想办法破掉盘橐城这招火攻战术,所有人就只能无功而返。
士兵的士气已经被夺,若离深知此时不易再发起进攻,只能鸣金收兵。
当敌人全部后撤回大营后,盘橐城城头一片欢呼,他们终于再一次一人未损的创造了奇迹,歼敌小一千,自己只有三个倒霉蛋被羽箭擦伤。真是太棒了!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尽管战争尚未结束,尽管龟兹人的大营距离盘橐城并不遥远,尽管城外壕沟中还有着龟兹士兵的尸体不时的散发出烤肉的香味;盘橐城的军民还是在街道上摆起了酒宴,只是汉使大人发话了,战争时期,守城士兵不能多喝,只能喝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