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八年九月初三清晨,龟兹联军在充分的修整和准备后向盘橐城的东门发动了进攻。
他们先是毫不犹豫的填平了两道战壕,而后使用盾墙战术,稳步推进,不停的填土。此次担任主攻的是伊万率领的三千龟兹士兵,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将进攻的前锋线推进到了距离盘橐城百步的位置。
“弓箭手压制城墙”伊万大声命令。
随即,龟兹一方立刻分出上千名士兵,他们排成两排,轮流向着城墙进行羽箭抛射。
李四赶紧命令,“所有的守城士兵都躲在垛口后方,用盾牌防护自身,等敌人靠近些再打”
由于城墙上并没有怎么反击,两千龟兹士兵在伊万的指挥下,仅用了一刻钟就进逼到了第一道火墙壕沟的位置。这个位置是龟兹士兵永远的痛,所有龟兹士兵都小心翼翼的前进,尽管大部分都是新增援来的士兵,可是里面没有不怕死的。
现在,问题来了,想要填土这么宽的战壕,要么就是把土从盾牌上方抛过去;要么就是盾牌下方露出间隙。不过,这些小问题难不倒龟兹士兵,他们直接把土倒在盾牌上,然后盾牌一倾斜,土就自动流入到了战壕里。
李四见状命令道,“南克儿,扔一个陶罐试试。”
“喏!”南克儿立即放下手里的盾牌,拎起一罐火油,在同伴的掩护下,“嗖”的一声,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响起,陶罐砸在了一面盾牌下方边缘的位置,火油四溅,吓得龟兹士兵赶紧将盾牌扔进壕沟里,自己极速后退,从同伴手里接过一面新的盾牌后,才一步一趋的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李四自己观察陶罐的落点后,弓着腰走到杨和身边,说道,“大人,南克儿已经是我军臂力比较大的士兵,他才能勉勉强强把陶罐扔五十步,其他士兵肯定扔的更近;为了节约我们宝贵的火油,也为了实际的战果。我准备放弃第一道火墙战壕,等敌人前进到第二道战壕的时候,再行反击。”
杨和没有过多犹豫,点点头同意道,“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不过,我比你胆子更大一点,我认为让敌人前进到第三道火墙位置的时候再行反击更为妥当。
另外,我认为火油在投掷的过程中会洒溅出来,你让士兵们把城头上的火油罐都用稻草封口。这样更有利于投掷。”
“喏!”李四领命而去。
伊万急的哇哇大叫,今天本来进展顺利,推进到第一道火墙壕沟的时候,才用了不到一个半时辰。可是,这条又宽又深的壕沟好像怎么也填不满,他的士兵一个个累的汗流浃背,口干舌燥。这都二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把壕沟填满。
最令他不满的是,后方进行压制的弓箭手这次仅仅停在百步外的位置,而且,箭雨早就停了,不仅仅是羽箭消耗太大,而且,一千名士兵的胳膊都酸了;害的他还专门命令从后方又调集了一千名弓箭手替换。
若离也看到了龟兹联军进展并不顺,虽然遭遇的抵抗并不强烈,但是推进速度并不理想。
“谢安,姑墨的部队已经吃过午饭了吧”若离平淡的问道。
谢安心里咯噔一声,显然明白若离接下来的意思,只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旁边的姑墨王子梁则是一脸的淡漠,显然根本没把若离的话当回事。
谢安回答道,“是的,将军!”
若离紧接着淡淡道,“那么,请将军带领姑墨士兵去把前面填土的两千名士兵替换下来;他们已经累了三个时辰了,需要进食和休息。”
无力拒绝和无法拒绝的谢安无言以对,只能点头应声道,“喏!”,而后点齐部队前进,伊万一看,可算是有人来接替他们了,连忙命令部队后撤,把防护大盾转交给姑墨士兵后,开开心心的回撤。
谢安近距离一看伊万的进度,心里不禁大骂,(该死的若离,老狐狸,现在这个情形,只要再前进十步,疏勒人就快要反击了。现在让我们上,就是让我们的人去送死。
可是,目前这个活,不干又不行,要想个办法,能让姑墨减少伤亡的办法。咦!有了,既然躲不过,老子就拖,把这个填土的活拖到晚上,天黑前正好完成,如此以来,若离只能换下一波人进攻,明天挨疏勒人火油的就不是我姑墨了)
想到就干,谢安先是亲临第一线查看填土的进度,算好了工程量和自己人完成这个工程所需要的时间,而后,又命令要严加戒备,甚至体贴的连上面举盾防护头的士兵都定时轮换。最后再看看加强警戒后的进度,比较满意后,才带着亲卫,在严密防护下退回到了距离城墙二百步的位置指挥。
若离在外围看到谢安的举动后,不屑的冷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安静的下了马,铺了张毯子,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
其他高级将领有样学样,首先命令外围的部队,部分保持警戒,部分下马休息;而后,自己也找了个地方,按照龟兹、温宿两国的圈子分开,喝茶休息,观察战场态势。
注意到姑墨的动作,杨和也同时命令疏勒士兵除二百人在城墙上警戒外,剩余的人全部猫着腰下城墙吃饭休息。
同时,班超、杨和连同李四都从城墙下来,就在城墙边的一间民宿内商讨战场局势。民宿的主人是一名老阿婆,带着一双孙子孙女,眼见班超等人想在她的房子里坐坐,非常的高兴,连忙指挥着两个半大孩子忙里忙外,烧水煮茶。
李四见老阿婆热情的过分,感慨道,“真是可爱的老人啊,一双孙子孙女也有十四五岁了,再过几年就能成家立业了。”
杨和笑道,“是啊,所以,我们更要打赢这仗,让老人过个安稳的新年。”
班超笑着肯定道,“好了,仲平,别给李四那么大的压力,到现在为止,他的指挥非常稳健,表现的非常出色。”
李四急忙道,“大人,您可别给我戴高帽,我可不经夸,别明天一个冲动犯了错误。”
“哈哈哈!”三人齐齐大笑。
待笑声稍落,李四道,“大人,我觉得,这次敌人的指挥官肯定换人了,从他们这一天的表现来看,敌人的用兵很稳健,每一步都稳扎稳打,不给我们留多少可乘之机。
这样一来,把敌人诱致第三道壕沟的战术,我觉得稍显激进了;而且,第三道壕沟距离城墙也仅仅只有三十步,到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没有多少距离可以利用,而且如果敌人战死的人多,他们完全可以用尸体来填壕沟,就像当年在凉州,用尸体来填沟,速度比用沙土快很多。”
杨和温和道,“你的意思是,从第二道壕沟就开始反击?四十步的距离,你的兵能把火油扔的命中目标吗?”
李四笑道,“我从五百士兵里挑一百个力气大的扔火油;应该问题不大。”
杨和沉思了一会,说道,“敌人的弓箭压制已经减弱了,说明他们要等我们动手的时候才进行压制,这是其一。其二,距离四十步,你挑选的人必须站起来用最大的力量向外扔,才能砸中。
这样一来,你们扔火油罐的机会只有一轮,这轮火油扔出去,最多只能砸到他们的盾牌上,敌人可以在大量弓箭手的掩护下从容撤退,我们强行攻击,必定伤亡惨重,我们人少,承受不起那么大的伤亡。结果就是,我们可以毁掉他们的一些盾牌,而伤不到什么人。
我们的火油经过补充,现在也只有三千二百罐的存货,扔一罐少一罐,仅仅就是为了烧毁些盾牌,不值得。
而相隔三十步则不一样,我们的每一个士兵根本不用露头就能把油罐砸在敌人的头上,无论靠前些,或者靠后些都没关系,一把火下去,就能报销敌人一千多名士兵,甚至两千名士兵,这样即干掉了敌人,又减小了伤亡;别看敌人有过万人,这么来上两波后肯定承受不住伤亡,只能撤退。
现在已经九月了,这次敌人撤走,下次再来要冬季了,或者他们等着明年再进攻,我们就可以得到一整个冬天的修整时间。”杨和耐心的解释完,微笑着看着李四,也不催促,就等他自己想通。
仔细想了想,李四觉得还是杨和想的更全面,敬佩的说道,“杨头,自扶风郡兵开始,我就佩服你,不过那个时候佩服的是你的箭法;这么多年下来,我觉得我最佩服的是你的谋略和周全。我服了,明天就照这个计划执行。”
“哈哈哈!”班超哈哈大笑,说道,“仲平,你的部下比你还会夸人。”
杨和也乐了,笑道,“我更不经夸,你看,我这个嘴都乐的合不上了。呵呵!”
班超等三人笑过之后,说道,“李四,你很有指挥天赋,需记住: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做计划的时候,尤其是大战前夕,站的高度不同,谋划的结果往往不同,作战的结果更加不同。”
李四此时长身而起,深深一礼道,“多谢班大人,杨大人指点,李四铭记于心。”
杨和此时没有拉住李四,而是和班超受了李四的这一礼,这种解惑指点之恩,已经是教学中最高等的了,作为老师接受学生的一礼,三人都觉得很正常。
三人定计完毕,叮嘱了李四一番小心值守后,杨和和班超直接回了驿馆休息,接下来会有连番大战,必须养足精神。
城下的谢安如愿以偿的在天黑之前听到了鸣金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清脆悦耳,欢快动人;填土的进度更是刚刚好,一点也不早,一点也不晚,正好在鸣金前把第一道壕沟填的瓷瓷实实,很多士兵还故意用脚用力的踩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