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和早早的派了两个人,提前骑着马返回驿馆,放开警卫让他们继续站岗;放开侍女,让她们准备夜宵;放开郭大人的随从好言安慰,并承诺分点好处给他们;连可怜的布尔也放开,让他回去洗漱,就连那锭金子也没从他怀里拿走,只是口头警告一番;让十名马夫速速骑马过来增援,这么多的骆驼他们赶的更快更熟练。
大胜之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当杨和等人回到驿馆门口的时候,辅国候带着安娜以及十八名侍女外加几车的美酒、美食也出现在驿馆门前。
此时的安娜依旧是一身火红,只不过不是普通的火红色衣服,而是新娘的嫁服,这里的女人出嫁时不需要红布盖头的,不过,为了照顾杨和的思乡情节,辅国候大人还是贴心的找来一片薄薄的红纱为女儿遮面。
就这样,驿馆门前,一边是三十七个勇士,每人腰上一个人头,尽显杀伐冷酷;另一边是一群的肤白貌美胸大腿长的异域美人,散发出别样的异域风情。
“班大人”辅国候珍重的躬身行礼说道,“恭贺你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小女与贵部杨大人两情相悦,今夜特地送来与他完婚。我知你爱兵如子,特意有带来一十八名美貌侍女,连同驿馆中的二十名侍女一起,服侍各位勇士!”
班超看着辅国候那精美的小脸和胡子,心中冷笑,如果这仗我们输了,恐怕这些美人就该是送到匈奴大营里了。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时间掐的这么准,一定是早就准备好了,还有我们战斗的时候,始终没有一个鄯善国的士兵出现,连平民百姓也纷纷远离,想必也是这些人的手笔。
班超此时的思绪扩展,想到了来时的种种和现在的所见所闻,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说到底,还是看自己的手段够不够硬啊,还好,这次自己赢了,也没必要拒绝鄯善国的善意,他们本来也不可能参与此次的战斗。罢了。经此一次,自己在西域的名头算是打响了吧!
没有考虑太长时间,班超爽朗的笑道,“那就多谢辅国候大人的盛情了!杨和,还不把你的新娘领进驿馆。董强,新到的侍女和酒食,你负责安排一下”
杨和平静道,“喏,大人!”随后,上前牵着安娜的手走进驿馆,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张青,安排兄弟们轮流休息值哨,美人人人有份,不必操之过急”
张青拱手道,“喏!”
董强也喜笑颜开的应道,“喏!”随后喊人,领人的领人,搬东西的搬东西。
辅国候眼见班超接受了鄯善国的善意,心底长出了一口气,这帮汉使,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各个都如凶神恶煞一般,三十七个人就敢血拼一百五十多人的匈奴使团,当真是悍勇无敌之辈,女儿和这些侍女跟着他们,也算有个好归宿吧。
这关,终究是过了,见到美酒、美食都搬完,他再次躬身施礼,说道,“班大人,时候不早,还请大人们早些歇息,步凡告退!”
班超露出了他招牌式的亲和微笑,说道,“辅国候慢走不送,明日,我们再见!”
步凡唯唯诺诺的说道,“明日见!班大人,再见!”说着,领着人转身离开。
安娜随着杨和走进杨和的房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使临来之前,父亲母亲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然而,真正到两个人独处,一向热情开朗的她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杨和先是趁安娜失神不注意的时候,解下了腰间的头颅,并用一块布随意的包起来,扔到房间的角落里。
而后,开始摘弓,放刀,拆卸装备。安娜一看,不再想着说话,而是快速的走到杨和的身边,帮助杨和宽衣。
她抚摸着染血的轻甲,关切的问,“你没受伤吧?”
杨和看着她,温和的笑笑,“没有,那是敌人的血。”
“哦!那就好,那就好!”她此时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继续说道,“看到城南冲天的火光,我都担心死了,生怕你……,还好你活着回来了,看来,我对神灵虔诚的祈祷起作用了。”
杨和看着安娜,心里一股欲火蓬勃燃烧,他一把将她抱过来,热切的说道,“本来是怕的要死的,但是一想到你可能还在等我,我就不敢死了。”说着,吻向安娜。
安娜听了杨和既缺乏营养,又可能是忽悠的情话,感动不已,开始全力配合杨和。
刚刚经历过生死大战的人,那方面的能力总是强的很,两人不再废话,热情似火,房间内一片春光弥漫。
此时的驿馆,得胜归来的人们都把美酒吃食带回自己的房间,选了一个自己中意的侍女,除了值哨当班的需要再忍一会,
虽然没参与厮杀,郭大人的两个随从也各分到了一个美人,美人入怀的那一刻,身上被麻绳留下的勒痕一点都不疼了,连带后脑上的红肿都消散了不少。两个人欢天喜地的接受了馈赠,拍着胸脯保证,刚刚的误会绝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夜,除了马夫,每个人的体力消耗都很大。几个马夫难以入睡,但是却没什么人抱怨,毕竟,人家是用命拼出来的富贵,有什么好羡慕嫉妒的?功名单从马上取,绝不是一句空话。
甚至有几个马夫心里在想,以后也跟着练练骑射,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立功,到时候,美酒、美人也能肆意享用一番。
第二日清晨,杨和推门而出,发现每个人都有点脚步虚浮,或大或小都顶着一个黑眼圈,大家心照不宣的笑笑,开始在各自美人的服侍下用早饭。
班超也没有睡懒觉,早早起来,吩咐身边的美人准备早饭,自己拿着鞮允的头颅找郭恂。
郭恂这些日子夜夜笙歌,晚上睡的酣然无比,听到班超的敲门声,赶紧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心里对班超不满,这么早打扰老子跟美人的调情,真是没有眼力劲。
待他穿戴完毕,慢条斯理的喊了声,“进来!”
班超此时推开门,一身文士服,手里拎着鞮允的脑袋,悍然而入。
郭恂哪见过如此场面,心里一惊,(班超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拎着一个人头进来,难道是向我逼宫不成?咦?他手上没有拿任何武器,不像是要逼宫的样子,不管了,我以不变应万变,到底看看这个班仲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到这里,郭恂端起架子,也未起身,冲着班超平静说道,“班大人,一大早拎个人头进来,所为何事?”
班超洒然一笑,自顾自坐在郭恂的对面,平和的说道,“郭大人请看,这个是匈奴使者鞮允的项上人头。”
“匈奴使者?”郭恂心里一惊,面色微变,然而久经磨炼的城府在此时表现出了巨大的作用,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平静的询问班超,“既然是匈奴使节,他的人头怎么在尔手中?”
班超此时露出了自己招牌式的亲和笑容,说道,“郭大人,昨夜得知匈奴使团到来,欲对我大汉使团不利,为了消除此等威胁,保卫郭大人的安全,超昨日带三十六名随从,趁夜偷袭,大获全功,斩的鞮允之头于刀下。这不,今日清晨,特来禀告!”
“嘶!”郭恂此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个班仲升还真不得了,有两把刷子,匈奴使团好歹也有几十人吧,就被它不声不响的给灭了,想到这里,他的神情渐渐缓和,笑容开始一点一点的表露。
猛然间,他灵光一闪,战功,此战我并未参加,班仲升必然独占此功,消息传到洛阳,圣上那里必定对我不满,到时候,这个使节从事的职衔不保不说,我还有可能被一撸到底,贬为庶民!怎么办?怎么办?
随着他的思虑不停闪烁,面色也越来越沉,越来越差。转瞬功夫,都快要凝出水来。
班超已是不惑之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都不缺,见到如此情景,赶紧说道,“大人,虽然您昨夜并未出动,但是超哪里敢独享其功,我们一定是在郭大人的领导下才能出击成功。”
听到此言,郭恂的面色稍缓,心说,(班仲升还挺上路的嘛,如果是这样,那事情还不算最糟。),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言辞,问道,“此事我知晓了,多谢仲升兄的美言,恂感激不尽。不知仲升打算如何利用这颗头颅?”
班超看到郭恂的态度缓和,非常高兴,心说,内部分裂的危机总算稍缓了,他微笑的说道,“郭大人,我是这样想的,今日我们已经取得匈奴使者的头颅在手,不如,我们叫鄯善王过来,示之以威,想必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郭恂捋着山羊胡,认真思索了一番,想到,这样也好,在驿馆里接待鄯善王,取得谈判的胜利,我的功劳还是有的,随即同意道,“善,我与君一起在驿馆约见鄯善王,拿这颗头颅做足文章,你现在身上杀气重,提出任何要求,鄯善王必不会拒绝,我们互相配合,定能取得谈判的成功。”
班超闻言大喜,回应道,“喏!大人,我立即去办”
随即出门,吩咐布尔,要他邀请鄯善王过来。
此时的鄯善王也在听辅国候和都尉两人的汇报,当他听到,班超率领三十六个随从把匈奴使团一百五十多人屠杀一空的时候,心中不由感叹,狠角色啊!真勇士。怎么我鄯善国就没这样的人。有如此人才的大汉,还真令人敬畏。
他略作思考后平静说道,“以后西域的天要变了,这么厉害的汉使不是几个贪财好色的匈奴贵族能够抗衡的,听说前几个月,他们的北征也战果丰硕。
而且,我听说大汉国内政通人和,国力蒸蒸日上,照这个样子看来大汉对匈奴的战争不会仅此一次,仅此一年,而是会旷日持久,彻底压制匈奴”
辅国候点点头,说道,“老臣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昨夜连夜把女儿和十八个美貌侍女送了过去,以便消除误会,缓和关系。”
旁边的楼卞闻言点点头。
鄯善王广却哑然失笑的摇摇头,“你们呀,小家子气了。我问你们,你们有生之年听说过这么勇猛善战的使者吗?就算是匈奴的金帐武士也从未有过,以一敌四,自身无损,将敌全歼的战绩。这样的一群人未来必定驰骋整个西域,无人能敌。现在不过是开始而已。
好在,他们第一站来的是我们鄯善,也好在,我们现在已经清楚的认清了他们的价值,只要笼络了他们,将来的鄯善必然崛起,称雄西域南道。”
楼卞的面带疑色,询问道,“王的意思是?”
鄯善王此时终于展现了一个王者应有的气魄与果断,他狠狠的说道,“下注,下重注。郭恂那里我们已经送了两个舞女,而且郭恂在此战中毫无建树,不必再跟注。对于班超和他手下除了杨和的两个军候,我们不能只送舞女,而是要送贵族女儿
楼卞,你的大女儿也有十七了吧,可谓是天姿国色的美人,就送与班超。这次,你可算占便宜了,以后我们说不定要通过你的女儿来为鄯善国谋取利益。
我听说这个董强在进入国都之前曾经跟一个名叫妮娜的牧羊姑娘一同骑马,也算是青睐有佳,步凡,说服吉娜和准备嫁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至于那个孙平,那天在宴会上对身材出众的女子尤其喜欢,一会我就让人在城中贵族女子中找一个合适的,送给他。
我把宫里剩下的所有二十个舞女和十三个侍女都拿出来,给剩下的勇士一人送一个。
另外,他们个个舍生忘死的来西域干什么?无非是升官发财而已,升官是大汉皇帝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不敢管。
但是,发财的事情,我们一定可以帮的上忙,辅国候,你去准备八十头骆驼的重礼,其中的三十头给他们的皇帝,十头给他们的将军,郭恂和班超每人两头,三十六名勇士一人一头。”说完,鄯善王喘了口粗气,这次可是下血本了,即使是他也觉得一阵的肉疼。
步凡此刻也是面带忧色,说道,“这些重礼送出后,我们可是再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打点下一位使者,或者匈奴人;大王,我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鄯善王一听,断然说道,“考虑个屁,他们现在个个一穷二白,就算有些缴获的财物也是供应家庭生活优先,这个时候,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一笔横财,这笔横财能让他们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对于送他们这笔钱的鄯善国,他们必然心存感激。
趁他们现在一个个腰包并不丰满,女人也并不多,我们送出的女人和财物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等到他们过些日子出使其他国家,收获满满的时候,这点东西不至于看不上,但是要想收获他们的感激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送,砸锅卖铁也要送,老子不过了。”说着他站了起来,为了避免自己后悔改口,准备离开。
这时,一脸惊慌失措的布尔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王,大王,大汉使者请您过去”
鄯善国王和辅国候、都尉对视一眼,心里说,瞧!肉戏来了!形势比人强,汉使毕竟打了一个大胜仗,于情于理,自己都必须去。想到此处,鄯善王广说道,“知道了,我一会就去,你去回复汉使,说我一会就去拜见”
布尔见到鄯善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渐渐从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他稳定了下心情,施礼后,说道,“喏,大王”而后转身退去。
鄯善王扭头对两人说道,你们抓紧准备吧,“我去会会汉使!”
而后他入宫更衣,坐着马车,带了一些礼物,在一对禁军的护卫下,前往驿馆。
听到鄯善王真的前来,郭恂和班超都非常高兴,命令杨和等人在驿馆门口列队,两人亲自迎接。
鄯善王一见郭恂和班超迎接的如此正式,赶忙自己从马车上下来,满脸赔笑的说道,“郭大人、班大人一向可好,这几日小王招待不周,今日特来赔罪,特来赔罪!”说着,他扭头对身后喊,“赶快,把礼物都搬进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郭恂和班超对视一眼,两人也是满面笑容的说道,“哪里,哪里,大王里面请,请!”说着,把鄯善王迎进驿馆。
三人来到会客厅,分宾主坐好!待侍女给每个人都沏好茶,挥退侍女后,鄯善王笑道,“不知两位汉使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郭恂一看做作的鄯善王,心里就好笑,装,你给我继续装!不过,他没有任何发作,而是给班超打了个眼色。
班超会意,从角落里拎出来一个篮子,篮子是今早让随从里一个手艺比较巧的士兵临时编的,大小足够放个人头,上面还盖着布。
班超稳步把篮子拎到鄯善王的案前,轻轻的放置在他的案上,把盖着的布随意一撩,匈奴使者的鞮允的人头完全展示在鄯善王的面前。
虽然当了几十年的王,但是鄯善王从来都是长袖善舞,取悦各方,很少碰到人头呈现在面前的场面,看到这颗血淋淋的人头,心中不由一紧,面色也变的颇为难看。
郭恂心中暗笑,嘴上却不依不饶,“大王,昨日夜间,本使的随从在班大人的指挥下火烧匈奴使者大营,全歼其所有随从,这是他的人头,还请大王验明正身。”
鄯善王一看,心说话,看来这次不站队是不行了,还好自己也有心里准备,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是诚惶诚恐的说道“郭大人、班大人,小王糊涂,不知大汉天威,还请两位大人在贵国皇帝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班超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随即平淡的说道,“大王,匈奴使者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追究;可是,想让我们说服皇帝陛下,没有诚意是不行的。”
“轰”一股心痛的感觉蔓延到了鄯善王的全身,他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小儿子只有两岁,能作为质子的只能是大儿子。可是,十三岁的大儿子从小聪慧,能文能武,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千里迢迢送去大汉当质子,怎么可能舍得?
然而,不舍得又如何?在自己的地盘上,汉使已经斩了匈奴使者,如果不想承担匈奴的报复,只能让大汉背这个锅,想让大汉背这个锅不是那么容易的,鄯善必须要做到绝对的臣服,否则,鄯善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匈奴的骑兵了。
而作为臣服的诚意就是送出质子,这是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原地区就流行的规矩。
罢!罢!罢!一个儿子总没有鄯善国重要,只要自己不反叛,儿子总有回来的一天。
事实上,早在班超斩下鞮允头颅的那一刻,这一切都注定了,现在不过是走走过场,让自己面子上好看而已。
想到这里,鄯善王忍着锥心的痛,诚恳的说道,“鄯善愿意质子洛阳,臣服大汉”
“好!”听到这里,郭恂不禁喜形于色,他示意班超拿走鞮允的人头,而后温和的对鄯善王说道,“还请大王颁布国书,通告整个鄯善。写一份奏表,以便我们呈奏给陛下”
鄯善王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失魂落魄的说道,“喏!”
郭恂仿佛没看到鄯善王的面色,继续说道,“不知质子殿下何时准备好,与我等一起启程回酒泉”
鄯善王强打精神,思考了一会,说道,“十五日,十五日后,我送你们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