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峡谷的一刻,杨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高大的岩壁挡住了阳光,阴冷的感觉铺面而来。一向准确的直觉仿佛在对他大叫,(这里危险,快点离开!!!)。
没来由的,他感觉心跳速度在加快,拿着盾牌的手攒满了冷汗。他的两腿不自主的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跪下。他好想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可能夺取他生命的地方。
但是他身负命令,那个不学无术的八字胡官二代拿着鸡毛当令箭,他如果敢临阵抗命,等待他的将是都尉郭大人的问责。
他只是一名郡兵队长,这是他的故乡,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儿都在这里,他的家在这里,他不想离乡远去为贼,所以,他只能加倍小心的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而且,他还是一名队长,他的士兵都在看着他,如果他胆怯了,那么这仗也不用打了,那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家人了。想到这里,杨和再一次运起了练习了12年的呼吸法,几个深呼吸下来,就如同第一次打猎时一样,他很快驱散了大部分的紧张。
虽然,心跳一时半会还不能跟平时一样,气氛也稍显焦躁,但是他已经可以基本控制自己的身体和肌肉,而不是任他们无意识的乱颤了。
当,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多年的狩猎经验真不是盖的,终于展现了它的威力。
经过认真观察,他发现两边的悬崖高度虽然有30多丈,但是,只要自己手不抖,弓箭射中悬崖上的目标还是不成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角度问题。
而且,峡谷底并不是仅容一人行进,而是四至八人,虽然依旧很危险,但总不至于无法抵抗。直射对面崖顶,由于角度问题,弓箭很难够着对方,所以,必须走斜线。杨和一边走,一边思考如何防守反击,渐渐的进入了作战状态。
随着杨和等人小心翼翼的进入,后面等候不急的郭屯长等人立刻率第二小队而涌入,甘石就是想做安排也受到很大限制,他只能将行军间距缩减到5步,举着盾牌,自己断后跟上。
眼见官军已经全部进入口袋阵,山贼刘老大一阵开怀,他虽然眼睛、胡子都在笑,但就是不敢放声大笑,他怕自己的笑声暴露目标。
耐心的等着官军再深入一些,一阵兴奋后,他命令二当家独眼龙和三当家恶道士分别带10个人把守峡谷两端,而自己带领主力20个人到悬崖上方启动陷阱,准备给官军以雷霆打击。
正在沿着右侧山谷小心翼翼往前蹭的杨和,突然一阵心悸,(危险),没有任何犹豫,杨和往前一纵,12年的健身拳法带给了他远超普通人的灵活和敏捷。嘴里大喊,“敌袭!”
他不敢停留,连续两个侧向驴打滚。直奔自己刚才注意到的一个崖底山洞。在盾牌的掩护下,他用脚先伸了进去,接着将身体用力往里蹭,而后紧紧攒起,尽量后背顶住洞壁,将身体全部都躲在手中的盾牌后面。
与此同时,连续有四支箭沿着杨和前进的轨迹,钉在路上。如果杨和慢一步,肯定受伤,而接下来的石头和弓箭联合攻击,肯定能将他的小命结果在这里。
箭矢就是命令,山谷上方的两边悬崖,不时有人影闪动,人头大小的石块夹杂着半人高的巨石自崖顶砸下。更有山贼一刀砍断网兜的结扣,石头雨顿时滚滚而下,砸的官军人仰马翻。
虽然早有防备,但是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是导致了周围几声惨叫。居高临下的优势被山贼利用的淋漓尽致。
“咣”一个重物撞上了杨和对外遮挡的盾牌上,把杨和的手都震的差点抓不稳盾牌;杨和刚想换只手。
发现,林方顺着他身边的空隙也挤进了这个小洞,他学着杨和,把身体尽可能的攒成一团,躲在盾牌后面。杨和一见林方进来,赶忙用空余的手把林方拉到身边。
“大人”四方大脸的林方显然没受伤,还能嬉皮笑脸的跟杨和笑,不过他健硕的身体让山洞变的有点挤“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山贼的行动都能预测的到,待会,等上面石头扔的差不多了,额来给您举盾牌,你负责射箭,咋样?”
“没问题,你小心点,按照我刚才的布置行动,注意观察,别中了冷箭”杨和不放心的叮嘱道,生怕这个大大咧咧的林方露羽箭进来,这么狭小的空间,已经没地方躲了。
“大人您放心吧”林方拍了拍自己犍牛一样的身体,跟杨和保证到,心里说,(杨头虽然年轻,但是,箭术真不是盖的,百步穿杨那是妥妥的。此次要不是他提前做好布置,还不知道死多少人。这样的人,读过书,有胆有识,跟着他,错不了。以后……,嘿嘿,谁还不能有点小野心了)
不到半刻钟过去,外面安静下来。杨和不放心,有仔细听了一会,外面的确没动静了。轻轻碰了碰林方,林方默契的接过了杨和手中的盾牌。
然后,双盾并举,慢慢的往外蹭,他必须前出,腾出一块地方,给杨和弯弓搭箭留出空间。他一边防护,一边前出,一边偷偷的拉开一个小缝对外观察。
两个人大概准备了半盏茶的功夫,“右上角大概50步左右”林方汇报说
杨和弯弓搭箭,准备好后对林方说,“待会我说开,你就把盾牌推向左边,就像开门一样;听到我说关,你就退回到你现在的状态,关门;就是开门与关门,明白了吗?”
林方笑着说,“明白,瞧好吧,大人”
杨和缓缓将弓箭拉开一半,喝了一声,“开”。林方急忙开门
“嗖”杨和一箭射出,崖上一个正在观望的山贼陡然中箭,“啊”的一声惨叫,从崖上掉了下来,“咣当”一声,尸体砸在杨和小队所在区域的中间。
被石头砸的晕头巴脑的官军,可以清晰的看到死去山贼脖子上的箭矢、碎裂的脑袋和不甘的眼神。士气和胜利的希望在这一刹那就涌回了官军的身体,驱散了恐惧。众人开始按照杨和之前的布置配合防护的刀盾兵,学着刚刚杨和和林方的战术配合放箭还击。
刚才的一箭仿佛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峡谷中不时的有弓箭手对山崖上的山贼进行精准打击。而山贼的反击由于杨和的预制战术安排效果不大。
山崖上不时的有山贼被射倒,有的向下跌落,有的向后跌落。渐渐地,官军开始压制山顶,山贼的箭矢也越来越稀疏,丢下十几具尸体后,直至最后的消失不见。
这时杨和让林方站在一边,自己先是把视角内的山顶用箭头来回巡逻了两遍,而后迅速跑到对面,对这边的崖顶也巡视了两遍。而后,他缓缓放松满月状的弓弦,保持拉弓的预备姿势,对自己小队大吼,“各小组,交替掩护前进,冲出峡谷”。
听到命令,死里逃生并且重拾士气的杨和小队开始交替掩护前进。他们没有任何质疑,只是严格的执行着杨和的战术命令。互相掩护,警戒前进,配合的十分默契。
他们的战术动作中明显少了进谷前的青涩感,多了些圆润和流畅。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胜利的信念在胸中流淌。虽然,他们还只是郡尉部队,隶属于地方部队,但是他们毕竟刚刚历经生死,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军人了。
没过多久,众人冲出山谷,峡谷口没有想象的中的重兵封堵,看来峡谷中的战斗已经严重影响了敌人的士气,敌人已经没有勇气和自信来包自己的饺子了。那么,敌人只剩下一条路,撤退。
确认了周边没有埋伏后,杨和开始清点人数。阵亡3人,重伤2人,轻伤4人。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伤亡绝对不算高,反而,算很低了。但是,死去的3个人,毕竟是和自己一起生活,一起训练,一起聊女人,一起谈理想的同乡兄弟。
不到一个时辰前,他们还活蹦乱跳,跟自己吹牛打屁。现在有3个已经永远没有了气息,重伤的2个也在那里哼哼唧唧,进气少出气多了。
悲伤和愤怒充斥着杨和小队,每个人都流着泪,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伤亡,现在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战场动员,任何敌人敢于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有勇气去撕碎对手。
杨和的情绪也不高,一点都没有冲出重围的喜悦,和射杀敌人的兴奋,反而,看着阵亡队友的身体,他一直默默流泪,脑子里不停回想着战友生前的事迹。良久,他拿出妻子给自己准备的金疮药,过去帮忙给伤员上药包扎。
看着杨和走过来,一名手臂负伤的士兵推开给他包扎的队友,挣扎着站了起来,嘴里说着,“队长”。旁边的队友刚要责备他,一听到他喊队长,也站起来,转身,立正,尊敬的喊了声,“队长”。
杨和从未感受到过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以前的部下也尊敬他是读书人,还仰慕他弓箭好,佩服他力气大。但是,从来没有人表现出这种尊敬。这种尊敬,只会给能带领自己从绝境中走出,并获得胜利的人。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这一刻,杨和非常享受,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受人尊敬的指挥官。
过了一会,甘石小队终于也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杨和小队看到有人出来,赶紧上去帮忙。
有了更惨的甘石小队作为对比。杨和小队的每一个人都庆幸自己有个好队长,从这一刻起,杨和在他们心中有了不一样的地位,那是一种信任,可以托付性命的信任。他们不会对杨和的命令有任何质疑,即使要付出代价,也会坚定的执行。
甘石小队,阵亡就有11人,重伤4人,轻伤9人。头带布帽的郭大人被山贼重点照顾,虽然有两名亲卫誓死保护,但是仍然挡不住弓箭加巨石,他还是憋屈地阵亡了,如果能预料这一刻,他应该会把杨和捧在手心里,言听计从,可惜,没有如果。
罗管家离郭大人近,也殃及池鱼。头被砸的大面积破裂,脑浆流的到处都是。
让众人修整半个时辰,而杨和和甘石在一起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的形势不利啊!
其一,主官阵亡,部下安全回返,依大汉军律,两人会被重处。
其二,刚刚的反击,山贼也损失惨重,起码伤亡了10多人,如果他们真的总人数只有40的话,现在是他们最弱的时候,也是杨和等人最好的战机。
其三,这么多人的阵亡,这么多轻重伤员,需要一大笔抚恤金和治疗费用。战功人头不够不行。
其四,伤员的医治也需要抓紧,误了时辰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必须帮。
两人最终决定,由甘石带领15个人照顾所有的轻重伤员撤离,顺便承担起埋葬阵亡弟兄和割下山贼头颅带走的任务。
杨和带领本队能战斗的人员和甘石补充过来的10个人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