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九年秋,扶风郡西北,一屯汉军百余人在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之间艰难的行进,他们身着半身轻甲,有的背负弓箭,有的拿着环首刀,还有的拿着长矛;
他们明显分为两队,因为前面的50人无论手上拿着什么武器,背上都背着一面木制铁心式样的盾牌;而后面的一队只有刀盾兵才有盾牌。虽然山中微风渐凉,但是风尘仆仆的汉子们依然汗流浃背。
未时二刻,第一小队队长杨和站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喝了口水,一边眺望远方,虽然一身的汗,但是他还是没有摘下象征小队长身份的布帽,连摘下来用帽擦汗的动作也没有。在杨和心中,布帽是神圣的,不能用来擦汗。
杨和今年刚刚20岁,下巴上的胡子才刚有点黑色的雏形,属于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纪;但是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脸的福相拉高了他的颜值分。加上他常年读书,身上不经意间总是有一股书卷气,给人一种很有学问的感觉。总而言之,貌似小队没人对这个年轻人不服。
此时,杨和注意到有一个峡谷在他的行军路线上,按照现在的速度,队伍将在一刻钟后开始穿越这一段峡谷。
峡谷有多长看不出来,但是地势很险要,两侧的山崖足足三、四十丈高;两壁好像挺光滑,从现在的位置看,岩壁上都没有绿色;谷底好像也并不宽;远远看去,整个峡谷就是一条缝,是标准的一线天地形。如果队伍遭到伏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心生警兆,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亦或是两者都有。心中不停的浮现着,如果碰到敌人,他该如何如何;如果遇到危险,他该怎样怎样。
脑中在不停的模拟他射杀敌人的勇猛,砍下敌人头颅的神采飞扬,部下由衷赞美与佩服的眼神,所有人都为他欢呼;而后,他接受嘉奖,戴着大红花,走在乡里、村里的路上,所有的乡里乡亲都对他赞美有嘉,一副走上人生巅峰的模样。
他特别期待老婆月娥以他为荣的表情。也很期待老婆受人尊敬开心的笑脸。更加非常的期待两个儿子崇拜的眼神和骄傲模样。
想到这里,他会心的一笑。摸了摸轻甲下的爱心护甲,这个护甲是他参军的时候,月娥和老丈人花了半个月时间,用上最好的材料帮他打造的。
爱心护甲就是一个套头马甲,牛皮鞣制的,很结实,上面有很多小口袋,每个小口袋都塞着一个精制的刚片,在胸口和下摆的位置,月娥都贴心的做了管道式抽绳,方便他穿脱和扎紧。整个爱心甲轻巧、美观、结实、方便,就好像月娥在抱着他,让他一模起来就甜美无比。
从意淫中缓过神来后,他叫来队伍中了解此处地形的两个士兵,细致认真的确认了一下地形。还问了问峡谷中的具体情况。
而后,他小跑到自己小队的后方,找到了自己的屯长。“郭大人”杨和殷勤地笑着说(他时刻记着父亲的话,要每时每刻都对上级长官保持尊敬,否则肯定被穿小鞋;为了这个笑容,他对着水面练过很久),
“额们就要到一线天了,这里地形很险要,一眼望不到头,我们要小心些,卑职建议先派人进入侦查,确定安全后,额们再通过?”
头带布帽的郭大人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小八字胡随着嘴巴的运动一展一展的,仿佛是在指挥演奏。勉强跟着往前走的他恨不得扔掉腰间的佩剑,这玩意儿从来都没觉得有这么重。还有这个水囊,怎么这么沉。赶紧灌两口水,减轻下分量先。
郭嘉大屯长站在路边,先摘下水囊,“咚咚咚”大灌了几口水;又用袖子摸了一把汗。跟杨和说,“你再说一遍,额刚才没听清”
杨和赶忙又重复一遍,郭嘉认真听完这个一直都很尊重他的队长的建议,略作思忖,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小命,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而后学着他大伯的样子,潇洒的一摆手,示意杨和离去,看着杨和的背影,心中颇有些得意,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大伯的风范了。
不一会,队伍行进到了峡谷口,杨和命令队伍距离谷口100步的距离处停下,而后派出两个士卒进入峡谷侦查。
眼见队伍相继停下,士兵在路边七零八落的坐下喝水休息,一道青色的身影以与其年龄不符的敏捷窜到郭大人面前,“郭大人”随行罗管家,满头大汗地问道,“为什么停下”
郭大人一见是罗管家,心理一阵腻歪(老子都累成这样了,你还在那里叽叽歪歪,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而且,这老小子说话是什么态度?嗯?什么态度?老子大小也算是个官,好吧。)
他回头又一想(哎,算了,还是不跟他一般见识,等以后赵小姐入了老子的房,上了老子的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想着想着,他学着大伯的样子,不急不缓的解释道,“这里地形复杂,容易遇到袭击,还是先侦查下稳妥些”
罗管家一听就急了,心说话,(什么东西,老子什么大官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屯长也跟老子拿大,摆架子;信不信老子动用关系撤了你)他刚要发作,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只好努力忍住自己的鄙视与厌恶,诚恳道,
“大人,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虽然险要,但是距离贼人的巢穴还有足足一日的路程;贼人怎么可能知道额们的行踪?放弃刚抢来的东西到这里来设伏?
大人,时间可不等人呐,额家小姐要是被贼人羞辱,这日后,……而且,大人您可是亲自带队剿匪,如果未尽全功,那后果……,而且,另外一队人马也在急行军啊,大人,如果他们先赶到,您……大人呐,救人如救火呀”说着说着,眼泪就要开始飙。
看着入戏颇深,功力见长的罗管家,郭大人跟吃了苍蝇一样一脸的后悔,早知道进山剿匪如此艰难,还贪个什么功。
早知道有个罗管家在身边,给自己处处掣肘添堵,还带他出来干什么?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气受吗?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不走吧,任务在身;前进吧,如果危险,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不保。真是纠结啊!
最气人的是,这个罗管家说的怎么就那么在理呢,正好说到他心坎上,如果没有捞到头功,别说想娶赵小姐过门,恐怕连参加赵小姐跟那个梁大人的婚礼,也不会有自己的份了。
而且,自己一行人行踪隐蔽,怎么那么巧,山贼就来一线天设伏?如果山贼的确没有设伏,自己一干人等岂不是在这里瞎耽误功夫?
打定主意,他用力又喘了几口气,把杨和叫过来,直接开口问道,“侦查的人手回来没有?”
“还没有,大人”杨和小心回道
“大概还需要多久”郭嘉再问
“大人,根据额队向导所诉,”这个峡谷长约两里,谷内的路比较复杂,行进速度有限,按照侦查士兵的速度,额估计他们往返需要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天都快要黑了,额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贼巢?如果额们不能及时赶到,耽误了任务怎么办?砍你的脑壳给赵大人撒气吗?而且,关键是这里鸟不拉屎,距离贼巢远的很,我们行动速度这么快,贼人怎么可能得到消息?怎么可能有什么埋伏?我们还是快点前进,任务要紧”
“大人”杨和一看要遭,赶紧据理力争,“额是猎户出生,感觉很准的,这处峡谷阴森森的,让额后背都湿透了,必有伏兵,不可不防啊,大人”
郭大人双眼一翻,一脸的不耐烦,这个杨和,像个苍蝇一样在自己耳边,嗡嗡嗡的,真是讨厌,从罗管家那里尝到的满满的郁闷和不爽,让他想要发泄一番。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剑指杨和,大喝一声,“左右,把杨和拿下”。
他是这只部队的最高长官,他下达命令,杨和的部下都吓懵了,不敢稍有动作。而郭嘉的两名卫兵则一拥而上,一左一右控制住不敢反抗的杨和的胳膊,然后来了个下压的姿势。
郭大人此时才顺了点气,长剑一甩,搭在杨和肩上,脚踏八字步,趾高气昂地对杨和说,“杨和,额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临阵退缩,额砍了你的头;要么,带领你的小队给额继续前进,你自己选”
杨和呆呆看完郭大人变脸的全过程,心里痛骂着郭大人的废物与无能;满眼无辜,一脸无奈的深思片刻,说道,“额带人前进,大人”
“这就对嘛,放开他”郭大人还剑入鞘,清了清嗓子,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稳稳地走过来,拍拍杨和的肩膀,一番安慰“你是读书人,又是猎户,这点小麻烦算的了什么,分分钟摆平,抓紧时间前进吧”。说罢走到一旁喝水休息。
杨和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但命令就是命令,情不情愿都要上,战场抗命就是个死。
事到如今,他不想让刚才发生的种种,影响部队的士气,而且他要马上想出办法,破解眼前的不利形势。
运用呼吸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沉思片刻,睿智的神情又回到他的脸上,他精神抖擞的回到了队伍面前,对自己的部下大声吼,“集合”,看着迅速集结过来的士兵,他很快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从容,继续道:
“我们将作为先头部队进入这个峡谷,这个峡谷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很可能有埋伏,所以大家要务必小心
大家两人一组互相掩护进入,沿一侧的峭壁走,都把盾牌拿出来,顶在头上,随时准备应付上方射下来的箭矢和滚下来的石头。
每组间隔10步,尽量每组一个刀盾手,一个弓箭手。
另外,大家要特别注意峭壁下能藏人的山洞;如果贼人从上往下砸石头,要快点往山洞里藏。先行的人要注意检查沿途的山洞,破除可能的陷阱。
大家的动作要快,贼人想要埋伏,上方的人必然不多,他们一定会分出人手封住峡谷的两端。
一旦遇袭,大家躲过第一轮的石头和箭雨后,一定要互相掩护反击,刀盾手负责持盾阻挡暗箭,观察贼人,并给弓箭手提供掩护。由弓箭手发起反击。
大家不要怕,不过一群匪贼而已,只要我们保持镇定,不给贼人机会,四十个贼人还不够我们一人一个的杀呢”
“呵呵,善,队长大人,我们听你的”众人一阵哄笑。
身高八尺头戴布帽的杨和再次用锐利的眼光扫了一眼恢复了部分体力,士气高昂的部下,下命令道:
“张青,你的刀盾什与李四的弓箭什搭配,第一批进入;林方,我跟你的什第二批进入;王小七,你的什和贾多搭配,最后一批进入。”
众人轰然称喏,准备好盾牌和武器后开始陆续进入峡谷。
…………
峡谷上方,刘老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刚刚远远看到官军到了峡谷口居然不走了,刘老大的心立刻就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昨天他收到内线的飞鸽传书后,也和兄弟们纠结了好一会,虽然官军势大,但是他们也有地利优势不是?说到底,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经营已久的山寨,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哪是说放弃就放弃的?而且,刚绑的赵大户家的小姐可是姿色动人,等赵家的赎金到了,那将是什么日子啊,就算是换个地方做正经生意,或者置办几千亩土地,当个大财主都爽歪歪。
想到这里,刘老大略显振奋的趴在一个大石头后面,露出半个脸继续观察敌情;乱糟糟的络腮胡子上还沾了不少草叶碎屑,但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很得意的回想着自己的部署:
他已经派了义子虎子领着几个人在去黑风岭的另外一条路上牵制官军;而自己领着40来个山贼主力,准备在一线天把这边的官军包饺子。弓箭、石头、网兜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等官军钻进埋伏圈了。
…………
作为一屯的袍泽兄弟,杨和没有藏私,而是把刚才的安排和自己的判断都告诉了二队队长甘石,让他小心前进,并约定如有不测,一前一后突围。
随后,他按照之前的安排,转身进入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