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随着蜡烛的火光慢慢遍地而进入了尾声。
“白零弟弟,姐姐这儿的菜不合胃口吗?”刺玫的声音把零从无声的沉默中拉了回来。“白零弟弟?”
零转过头,发现刺玫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刺玫老板,你不用看着前台吗?”零问道,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姐姐是想给零弟弟空间,不过你再在这里靠着树,安夕璃就要和那个客人离开了哦。”刺玫的一句话让零瞳孔一缩,随即这份担忧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那个女孩怎么样到底关你什么事?零不停地在心中骂着自己。
“道鸾哥哥我们走吧?”大帐外,结束了工作的安夕璃乖巧地跟在了周道鸾的身后。
“不急,我们得和白大人道个别,不然太缺礼数了。”
“没必要……”安夕璃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零走了过来,面色从未有过的清冷。
零过来抓住了安夕璃的手腕,“跟我走。”不容分说地准备离开。
周道鸾或者说上官青云挡在了零面前,“这位白家的大人,这样强迫我朋友的话,我可不能坐视不理了。”
“那正好,我们找个地方打一场吧?”零知道自己看上去和暴徒没什么区别。
“你放开我。”安夕璃拼命甩开零的手,但是零的握力太大,女孩根本挣脱不开。“白零,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你知道吗?每天见到你都会让我产生不适,明白了吗?”
零不可置信地回头,手上再也没有一点力气。“随便你。”零虽然心中已经****,但面色只是看起来更加冰冷。零看着安夕璃躲到了上官青云的背后。“我在看着你,上官青云,我觉得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零实在待不住了,转身飞速离开。
树林后的河边,那个穿着盔甲的女人和那些尸体以及血迹一起不翼而飞,零细细品着空气中的血味,这气味明显经过了特殊处理,除了零打伤那个女人的地方之外,哪怕一点点血味扩散的迹象都被抹除了。
河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照着河里砸了下去,爆炸溅起了无数水花,同样打湿了气喘吁吁的零。
“小朋友,你这样对着河发疯有什么用吗?”不杀的声音又一次诡异地出现在了零的身后。
零已经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想法,只是默默地盯着这条流淌着的白龙河。
“虽然让你一个人静静也可以,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你不要帮赵武戈报仇了吗?”
零面色平淡,“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不杀笑了起来,“当然有,最重要的事情是你没有自己。”
零转过头看向不杀,“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杀摇起了手指,“生活不能只有任务,你的人生不应该被一个个人带着走,你应该学会自己找方向。”说完不杀在零的身边坐下,陪着零看着眼前的白龙河,“在这之前,去试着查查三十年前那场血色年中祭是怎么回事吧,也许你能找到一点方向。”
零回到柏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带着寒意的晚风都快将零被打湿的衣服吹干了。
一进门,零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在客厅内,零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酒瓶露出了一点点微笑,看来今天晚上的失意人不止他一个。
“柏老师,你这算怎么回事?”零拿开了椅子上的一个酒瓶,坐了下来。
醉到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柏突然坐直了身体,“你来啦,我等你等了好久,你干嘛去了?”
“去被甩了。”或许是为了安慰柏,又或许只是找一个借口搪塞,零脱口而出一句和他平日风格完全不相符的句子。
柏盯着零,良久之后,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你师傅是菜,是没用。”
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坐着听。
“出去转转吧,不然会吵到她们。”
学生楼,依旧的老位置,只不过这次多了不少的酒瓶。
“喝酒真的有意思吗?你明天早上不还是要面对?”
柏摇头,默默饮了一大口,“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后来我想通了,酒不是帮助你遗忘伤痛,而是帮你遗忘自己。”
“你和桃花大师谈崩了吗?”零还是习惯直入主题。
“这个世界上最悲剧的事情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这很正常。”柏探出身子拍了拍零的肩,“最悲哀的是,你爱的那个人已经变了,变得让你陌生,陌生得你爱谁都不知道了。”
“你说桃花大师吗?”零看着眼前的食物,却没有任何食欲。
“我有罪啊……”柏靠在了沙发上,“你想不想知道一点关于不杀的事情?”
零点头。
柏陷入了回忆。“没有人知道那个怪物是怎么来到这所学校的,只知道哪怕在那时候——就是这个学校还没有那么死气沉沉的时候,不杀也是绝对的天才,天才进入到学院的第二年就达到了五阶水平,从而史无前例地沿袭了学院中最重要的几个名号之一——鹤,就是那个鹤楼的鹤。”
柏突然卡住了,零能感到柏的挣扎。
“我去一下洗手间。”零决定这个时候还是让柏一个人静静。往洗手间慢慢走去的零感觉自己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巨大的痛苦一直在折磨着零的内心,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抱歉啊。”零又一次遇到了含笑,这次她穿着比上次还过分的特殊学生装工作服,含笑正对零报以歉意的笑容,“我本来以为夕璃她只是单纯地抵触陌生人,没曾想原来她有心上人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叫你过来的。”
“没事,都过去了。”零摇了摇头。
“那个……”含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零,“您不应该来这,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那你觉得什么地方是我该待的?”
含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是您该待的,但是绝不是这个鬼地方。您怎么对我和夕璃的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放心把夕璃交给白零大人,夕璃有自己想法很正常,但请不要自怨自艾。”
“你缺多少钱?”零看着这个渐渐融入学校但又没有褪去内心善良的女孩,不想再袖手旁观了。
“白零大人,您没必要帮助我的。”
“让我做点事情吧。”
含笑咬着嘴唇,内心明显十分纠结。“没事的,启脉的事情我已经订好了,现在只是赚一点生活费罢了。”
零看着脸上明显带着疲惫的含笑,“生活费需要来这种地方赚吗?”说完便将目光往含笑胸处瞟去。
含笑一下子显得极其窘迫,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零的视线,眼睛偷偷回视却只看见了零善意的笑容。
“你看吧?你不是也很讨厌这地方吗?”
含笑像是下定了决心,“白零大人,您结束后能在楼下大厅等一下我吗?”
零回到柏所在的房间却发现柏已经睡着了,桌上一堆酒的旁边站着一个零熟悉的背影。“刺玫老板,您怎么在这儿?”
“我们的柏大人可是一个情种呢。”刺玫站在桌边看着柏的睡脸,“问题是不管怎样我们的柏大人都学不会公私分明的道理,零,你真的了解桃花吗?”刺玫回过身子,站在那对着零微笑,嘴角的笑意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让柏在这睡吧,至少这里热闹。”刺玫阻止了零把柏拖起来带走的想法。
“刺玫老板,您到底是……?”零扫了一眼房间内四周的环境。
“这酒楼的一个小股东罢了。”
零看着柏身上的毯子还有桌上杂乱的酒杯与酒瓶,心中放下了一点戒备。“那刺玫老板,我明早来带柏大师回去?”
“小弟弟你就这么不相信放心姐姐?”刺玫转过身,将手轻轻放在柏的头上,“你离开那么久,我真的有什么想法就不是盖个毯子那么简单了,再说我们的柏大师那么可爱,谁忍心加害他呢?”
零现在更加感觉到刺玫和柏的关系很不一般,但这个“可爱”还是让零有点不适,转身欲走。
“防着点桃花,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零站住了身体,点了下头。
“白零大人!”零一到大厅就看到含笑一边招手一边向自己走过来。
“我们去哪?”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零和含笑慢慢往山上走去,望着无人也无光的街道以及尽头的那轮残月,零心头涌上了少许的舒适感。
“谢谢白零大人,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会在学生楼待到天亮再回去了。”
零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安夕璃时柏也不让安夕璃一个人走。“这里治安那么差吗?”
“住在这里的都是这所学校的普通人,保护我们的安全对学校而言是亏的。”
“保护学生的安全对学校而言怎么会亏?”这所学校的怪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白零大人,您能理解为什么都是贵族介绍入校,大家的差距会那么大吗?”
“我知道的消息是这所学校是由少部分的贵族和拥有法师天赋的人组成的。”
“那是原来,原来的确是这样的。”含笑声音中充满了讥讽。
“那现在呢?”
“这所学校非但是用来控制法师,淘汰掉一大部分没用的我们。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淘汰掉贵族。”
零实在想不到这个学院还能黑到这一层,便静静地等待含笑说下去。
“对于安家而言,我们这些旁系只是人数众多的废物罢了,我们中的一部分被当做礼物送给别的贵族,还有很大一部分就被送到了这,来发挥我们的作用。”
零有点不忍心听下去了,“我大概知道了,我们讨论正事吧。”
“白零大人,请您听我说完。”含笑语气极其坚定,“在这个世界,没有魔力就是最大的原罪,双亲的魔力越强,他们的孩子天赋高的概率就越大。所以被当做礼物送出去的都是天赋很高的那一批,至于我们……就属于用来刮奖的那一批。”
零点头,“所以派你们来是来觉醒魔力的?”
“可能有这个意图吧,但没有人指望这个。派我们来的主要目的是笼络法师和未来的大师们。”
零想起了那天那个让他不适的男学生,“比如黄鳝?”零的语气不善。
“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但我只希望你能理解一点安夕璃。”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比起理解他现在更倾向于遗忘。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我需要十块大魔晶。”含笑突然爽快开口。
“是帮你还是帮安夕璃?”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如果我说是帮安夕璃呢?”含笑走到了一幢宿舍楼下,停下脚步看向了零。
“如果是帮你的话,怎么用我无所谓。”零表情冷漠。
含笑点头,嘴角的笑带着凄婉,“要上去吗?”
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零知道自己被内心的欲望控制了,但他现在不想节制什么,只是冷冷地说道,“走吧,我去参观一下。”
宿舍的大门哪怕是这么晚了都没有上锁,零陪着含笑沿狭窄的台阶拾级而上,一路上还能听见奇怪而微小的声音。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默默走着。
与柏楼那里相比,含笑所在的房间已经不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没有灯,我就不点蜡烛了。舍友天亮前不会回来,还请您快点。”零能感觉到含笑最后几个字已经带着哭腔,同时还有女孩战栗的皮肤。
零任由欲念从身后感受着含笑纤细的腰和柔软的皮肤,将含笑压倒在床上亲了上去。零的手总算感受到了窥探了无数次的柔软,这更刺激着零火热的身体和燃烧得更甚的欲望。
就当零的火热在含笑身上探索之时,一点小小的冰凉让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零看向了含笑的脸,但是只看见含笑别过了头,泪珠肆意流下,弄湿了床单。
零一下子从过火的状态冷静了下来,“抱歉,我没想这样。”零一边说,一边用衣服盖住含笑露出的皮肤。
含笑不答,只是继续默默哭泣。
零心中的难过不比安夕璃之前骂他时的少。“对不起,我是混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进了这所学校后我就没有正常过,但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零抱住了含笑,任由女孩委屈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肩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含笑停止了哭泣。零发现怀中的女孩冷静了下来,准备放开这个尴尬的怀抱,毕竟零还一直能直接感受到含笑的柔软。
含笑发现了零的意图,“别。”
零会意,放回了准备松开的手,给予怀中的女孩暂时的依靠。“如果我们早点见该多好……”这是实在撑不住的零睡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零醒来是被人戳脸戳醒的。一睁眼,零发现自己靠着床边的墙睡着了,茫然地看着眼前带着一脸坏笑的陌生女孩。
“你可是含笑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啊。”说完陌生女孩瞟了眼零脱在一边的白色外套,“虽然我不想打扰大人您的休息,不过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见含笑的好朋友来了,你们是不是得注意一下形象?”
零顺着陌生女孩所指,往下看去,发现含笑正在他怀里搂着“他”沉睡,而且只披了那件含笑的外套。
零一瞬间明白了情况,准备叫醒含笑,不过时间不等人,宿舍的门被径直推了开来,露出了安夕璃凝固的笑脸。
一个耳光甩在了零的脸上,这是零十六年来第二次被甩耳光。
“你这个禽兽,混蛋!”安夕璃气到话都说不完整了。
巨大的声响吵醒了含笑,只用了片刻含笑就理解了现在的情况,只是冷静地说道,“我们是自愿的。”
“不可能,你说,你这个混蛋到底怎么强迫露兰了?”安夕璃指着零的鼻子骂道。
“我叫含笑,其次,”含笑没挣脱,反而亲上了一脸懵逼的零,“你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吧,那我们发生什么关你什么事?”
安夕璃气到脸通红,不过这次不再盯着零,而是愤怒地直视含笑。“露兰你这个——”
“荡妇?”含笑笑了起来,“白零大人有女朋友吗?那我和白零大人在一起不正常吗?还是这个世界一定要围着你转?”
即使零被现状直接弄得懵在了原地,但还是能听到安夕璃咬牙切齿的声音。“但是也不能是这些混蛋啊。”
含笑笑得更大声了,“那是谁?你的周道鸾哥哥吗?”含笑放开了零,也不管自己现在的状态,坐起来直视安夕璃。“对了,你的道鸾哥哥这次过来还带着一位公主你知道吗?他们之前的爱情八卦你要听听吗?”
“你在胡说什么?”
含笑挑衅地拿过零的外套穿了起来,“没什么,作为本家的公主,的确配最好的东西,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您也会来到这里呢?”
含笑抓住了安夕璃要打过来的手,“别人不知道的内幕我可知道,我只是警告你,作为你叔叔的弃子,就收起你那套高傲的惺惺作态吧。”
“露兰,我可一直把你当朋友的。”安夕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好朋友反差那么大,继而继续怒视着零。
零顶得住巨石,却真的顶不住安夕璃杀人的目光,赶紧转过头去看向含笑。
“朋友?真的吗?真的不是跟班吗?”含笑的嘲笑的意味更浓了。
“我再也不会管你了。”安夕璃憋了半天,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她不会有事吧?”零不无担心地问道。
含笑看着零的反应,暗暗叹了口气。“没事,也是时候让她冷静一下了,我知道夕璃难,但是这个学校谁不难?”说完,含笑看向了零,脸一下子充满了红晕。
“新生来到这里一般都找不准定位的。”含笑的舍友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点评,“不过你也不错哦。”舍友看着含笑身上的白家男爵服,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这位大人怎么称呼,我叫苹婆,大含笑半年。”
零想打招呼回以致意,但被含笑打断了,“衣服我帮你穿吧,这衣服也不是一个人能穿好的。”
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只能对着眼前的含笑点了点头。
舍友明显懂了含笑的意思,走了出去。
“白零大人,能帮帮我吗?”含笑重新勾住了零的脖子,嘴唇又一次贴了上来。
零急忙闪躲,“你要我帮什么可以直说。”
“零大人,你不喜欢我吗?”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零也不知道为什么含笑过了一夜像变了个人。
“零大人,不用顾虑什么,这只是一次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