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子夜,刘坊领着亲卫还是把刀甲和小剑侍送来了。见完礼,朱厚熜简单地跟他们聊了聊,剑侍是一对师兄弟,他师傅捡的孤儿,都是十一二岁,只有名没姓,叫玄光和承影,他们师傅孤游子两天前就云游去了。
师兄玄光介绍这些刀剑时极为自豪,他说:“殿下,这十一把唐刀都是诸刃,亦刀亦剑,剑身皆为陨铁,以两把六尺的大唐刀材质最佳,但有轻重之分,试刀时,一刀斩断十二枚铜钱,试剑时,一剑刺穿护心与山文甲,试枪时,可拦腰斩断披甲战马。只是为了能组合牢固,剑柄足有尺半略显长了,不过当双手刀剑正合适。中等的与唐横刀大致一般,以龙之九子修饰,小的那一把是试铸出查看陨铁品质的,只尺半,与大刀用料一样。小刀特意以龙形凤纹修饰,与那套龙形小甲为一套,可供殿下南下遇险时穿戴,因为用料掺了陨铁,甲片又是以天津的水锤冷锻,虽然极轻,但比宫里准备的要稍好一些。大甲亦是龙形,分轻重两套配大刀分别是具甲重骑和轻甲弓骑之用。另外这有十二把骑弩,两把手弩和两把更小的袖弩,弩机核心均为陨铁余料所制,不朽且耐用。然后就是小道和师弟身上的刀剑,掺的陨铁较少,当枪用时不能挑、砸,但我二人惯用剑,也是合用的。再之后就是那些铸剑铸出的残次刀剑,大都改成了横刀,不能组枪,以麒麟修饰,虽不如正品,也比军中的军刀好上许多,足有百余把。最后就是用陨铁余料混着下脚料铸的横刀模样匕首两百把,个个削铁如泥。而锦盒里三把短刀剑最华丽,与正品形制用料一般,分一把一尺二龙刀,两把九寸凤刀,是太保和家师给殿下的大婚贺礼。那两把手弩和袖弩是我二人送给殿下的贺礼。”
承影接着建议:“殿下,我等铸刀剑时,都以“大横刀”、“横刀”、“小横刀”、“残刀”、“小刀”、“短刀”,“重龙甲”、“轻龙甲”、“小龙甲”称呼这些宝刀宝甲,请殿下赐名!”
朱厚熜拱手接过“小横刀”看了看,龙形凤纹自是华丽,刀身上更是有天然形成的瑰丽别致的玄色花纹,于是说:“好!好刀!刘坊,赏!这玄色花纹瑰丽别致,或是因使用“九天玄铁”而成,就以此取“玄刀”,能组枪则加称上品,再冠以大小,这一把就称上品小玄刀,以此类推另两种则为上品玄刀,上品大玄刀。那三把最华丽的称之为极品小玄刀,别名“游龙戏凤”。匕首就叫玄刃。帮孤把玄刃里最上等和上等的挑出来,孤拿三把自用,明日赏亲卫几把。至于甲就叫玄甲就好。明日起,贤昆仲就先在亲卫里做个百户,空闲时教孤用这玄刀。刘坊,把孤明日穿用的刀甲,礼物和待会的极品、上品玄刃送到金辇上。其余的给孤收好,可都是宝刀,看好了!徐光祚,你待会带玄光和承影去安顿一下,孤也要回去歇了,明日给这些袍泽加餐,大半夜,又冷又困的还干活不容易,再赏壶酒。好了,都下去忙完早点歇了吧!”
等刘坊和徐光祚带着人告退,朱厚熜也会去休息,不是中军大帐,而是玉辇。一进起居室,卧房的屏风就被大小筠儿推开,她俩忙伺候着他更衣洗漱。现在是真伺候,不是最初的帮倒忙了。收拾完了,就三口子排排睡,就跟睡大通铺一样,不过他睡最外边。
第三日,不到六点钟天还没亮大小筠儿就拉他起来,一边洗漱就一边让刘坊派人请大师傅和英国公去中军大帐用早膳。刘坊又把小刀小甲都给送了过来,帮他先着甲,再系上与甲一套的斗篷,又帮他上马,才把小刀小弩小火枪等给他挎上。等坐稳了,他把小刀组成枪,拉下面甲,催着小白走了两步,才下马卸了弩枪等,带着穿了王妃礼服的大小筠儿去大帐。
到时大师傅和英国公已经坐在偏坐上等着了,朱厚熜还未进大帐,就屏退了左右,让准备行礼的张忠和张懋安坐,拉着大小筠儿跪下,然后自己喊:“二拜高堂,拜!”
当即就带着大小筠儿拜了,英国公等拜完了才回过味来,赶紧扶起吴王小三口,然后“噗通”就跪下回了想回一个,小三口赶紧拉叔父起来,朱厚熜着急地说:“快,还要奉茶呢!你来当司仪!”
张懋少一犹豫也心一横就喊:“新人给高堂奉茶!”
朱厚熜拿着奶茶壶就给大小筠儿已经拿在手里的茶杯倒了满满一杯,大小筠儿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一脸的问号,朱厚熜笑着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给父亲大人奉茶!”
大小筠儿也不分先后,一起就凑过去喊:“父亲大人请喝茶!”
老爷子已经古稀之年,无子无孙亦白头,不禁老泪纵横,笑着同时端起两杯茶,先喝大筠儿的,再喝小筠儿的,然后才笑着说:“有如此儿媳,老夫此生无憾!日后三人一起过日子,记得要相亲相爱相敬!”
朱厚熜带着她俩立刻答:“儿(媳)记下了!”
他一说完,立马跑大帐门外,对着远处刘坊喝道:“快来,快来,上早膳!”
今天的早饭甚是不同,凡事王沈氏能用现成材料做的都有,老人家也不管什么拔营不拔营了,张懋没吃几口就被赶出去带着两个肉夹馍一杯奶茶安排琐事了,一家四口安安心心吃早饭,大小筠儿用刚学来的布菜伺候老爷子,老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颤巍巍给三口都加满菜,哽咽地吃,朱厚熜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安慰道:“师傅,这旁边还有刘坊和婶娘看着呢!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个早饭,享享天伦之乐,乖啊。筠儿快给父亲大人擦擦脸。”
大小筠儿立即一人拿一块王沈氏递来的毛巾,温柔地给老爷子擦了擦脸,老爷子举手示意拿过两块毛巾,又使劲捂住脸擦了下,才说:“老夫,这是喜不自禁了,来都坐都坐。”
朱厚熜笑着说:“看看,这日子多好,过些年,大小筠儿再生两对双胞胎,四个一模一样的大胖孙儿围着你转,就更好了,您老都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呵呵笑!”
老爷子也乐了,笑着说:“那可不用分,都是一模一样的亲孙儿,都一样疼。”
朱厚熜陪笑说:“知道要疼孙儿,就早早下江南养着,养好了身子,才能多抱几年孙儿!”
老爷子点头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别跟老师傅念经一样。话说,宫里还真舍得,把太子妃的礼服九翚四凤冠和翟衣、霞披都送来了,想必四季八时的燕居常服也是太子妃仪制。”
朱厚熜苦笑说:“何止如此,你看看徒儿现在的名字“熜”,再想想“燳”,虽说藩王与皇太子仪制基本一致,可徒儿的一应物什都跟东宫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不用黄赤两色改素玄两色,父皇和内阁也希望徒儿像火炬一样给东宫照亮前路。”
老爷子叹口气说:“怕是现在都后悔了,周公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了的。”
朱厚熜淡淡地说:“眼下还不至于,徒儿尽量缩着,给皇兄抬起来,做个闲王还是可期的。时日还长,事在人为。”
老爷子也就顺着说:“人人都想盼着好,尽力而为就是。等老头子吃饱喝足了,就该给你送行了,不看看真正的唐横刀?”
朱厚熜起身去帅案打开沉香的盒子,双手捧出那把已然有些斑驳的横刀,然后左手握住刀鞘,“噌”拔出一半看了看,半晌无语,又全拔出,只见刀身更加沧桑,显然是真正用过的战刀,甚至有几处伤。想了想也就释然了,没有大将军亲自提刀上阵,大唐哪会那般尚武,长叹一声,将刀归鞘,又看见刀挡上缺了一个小角,不禁有些唏嘘,立即放入刀匣。
老爷子带着淡淡的忧伤说:“当年老爷子说祖父第一次鉴刀久久不能言,后来老爷子亦然,老夫亦如是,现在到你了,这就是一代名将薛举的佩刀,令人感慨万千!张家上两代都从这刀上悟出了如何为将,可形势比人强,都战死沙场了。老夫当初就为此不愿你踏入此道,今日不了,来年马踏漠北,替为师祭一杯薄酒给先父!”
朱厚熜拱手说:“徒儿铭记于心,必不敢忘!看了真正上过沙场的横刀,突然觉得儿腰间的小玄刀只是把障刀,那玄刀、大玄刀也只是仪刀,缺了几分。”
老爷子摇头笑着说:“那就都带上,让盛唐的横刀给大明的锐士再添几分血勇。”
朱厚熜正色说道:“那就请太保陪孤去看看大明的锐士。”
老爷子自是乐意,神武军也倾注了他的心血,此刻三万将要南下的神武军和两万四千左右武卫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开始列队准备随吴王出发或者给吴王送行等后队跟上再一起南下。
一刻钟后,中军大帐前后的锦衣卫和亲卫率先拔营,左右两队亲卫更是提前开路,余下小半簇拥着吴王和中军都督张忠一起去后营抚慰骠骑和鹰扬两卫幼军,朱厚熜披着玄甲骑着小白,背着弩、火枪,腰上挂着横刀,马上还带着弩箭、火药、枪弹。缓缓穿过两卫幼军,左手里提着小玄刀组的凤枪,右手给幼军回礼,又拉下龙形玄色面甲,缓缓走回,喝道:“天地日月永在,大明江山万年!”
随机军营就爆发出连续三次山呼海啸一般的口号——天地日月永在,大明江山万年!
朱厚熜骑马又回到中军,英国公随即下令开拔,前队车马以左武卫骑兵为先导,神武卫同亲卫、锦衣卫缇骑居中伴驾,右武卫殿后,打马出营。
大师傅带天津上下官吏送吴王南下,天津左近刚安置的百姓在新拓宽的官道两旁送行,在凌冽的北风中刚刚从秦晋流民变成天津民户的穷苦百姓齐齐跪地喊着:“秦王千岁!”
朱厚熜立刻酒让亲卫传话:“天寒地冻,拱手送行即可。”
见过礼的百姓也知他们的秦王不喜跪拜,起身恭敬拱手,就捧着大饼、鸡蛋、咸菜和烈酒给这几万神武军不停地往马上递,他们绝大多数不识字认不出旗号,也分不清穿着基本一致的皮帽、棉衣、斗篷、皮靴等衣物的骑兵中谁是亲卫、神武卫、锦衣卫,谁是左右武卫。只是操着秦晋一带方言喊着:“神武娃儿,把这捎上,喋饱饮足好上路么!”
神武军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经验,从京西到天津以及在天津帮助建城挖河,每次移防都有左近安置的秦晋家乡父老如此,后来王府就安排前面的士卒接物受恩,后面的将校赏银回赠,当然只限于烧饼鸡蛋劣酒,牛羊猪狗鸡鸭鹅鱼甚至活人通通不许接手。至于活人当然不是大闺女,父老乡亲们也没那么没皮没脸的,多是想从军的贫家小儿郎。后来父老乡亲们被随行的将校回赠时郑重叮嘱了这规矩,也就不再乱哄哄闹,只拿寻常吃食践行,想让儿孙从军直接去京西神武苑。
等出城三十里后,路边乡亲就不送行了,而是要跟秦王南下的,多是境况稍好自备牛车、骡车拉着一家老小和全部家当,也有牵着毛驴骡子驮着新婚娘子和简单行李的,骑着劣马的单身汉子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