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朱厚熜带着大小筠儿从紫禁城辞行出来,走的是承天门,弘治和张皇后、王太后、老祖宗叮嘱了一上午,一起用了午膳才送他出宫,弘治派朱厚燳一路送他出京,正阳门外关厢到处都是早早出城等候的随行车马。京中百姓小半年来在朱厚熜的糖衣炮弹下还是很敬爱三皇子的,最早璇玑阁的讲学与低价售卖的文具和科举文集,后来的皇家商行旗下成衣铺、绸布庄、食肆、米粮店、客栈、驿栈的物美价廉都还是让百姓们觉得今日城内城外夹道相送三皇子是应该的。
朱厚熜看着数九寒天送到城外的老夫子和学童最是百感交集,对朱厚燳说:“皇兄,皇家商行为百姓做的,他们都记得,今日这可不是送三郎,这是送三皇子。相信明年皇兄出京时,说不定有京中百姓一路送到通州或者天津。商行虽然给了阿弟,可宫里还是有四成股,可不能让商行在京中的惠民产业半途而废,皇兄要帮着多监督。”
朱厚燳笑着点头说:“父皇早就让锦衣卫盯着了,谁敢从中渔利就拉到宣武门剐了他!”
朱厚熜也笑呵呵说:“一千刀,一刀也不能少!”
朱厚燳认真说道:“嗯,那是,让刘瑾去监刑,这厮办差最是得力,适合这差事。”
朱厚熜点头说:“还真是。”
他又接着拱手说道:“回去吧,皇兄,三郎最是受不得这十里送别,来年又不是不回来了。皇兄带着百姓们回城去吧,天色不早了,三郎该启程了。”
朱厚燳红着眼睛说:“听皇兄一句,早早回来,江南再好,也不如北京,北京的家人都挂念你,不要一个人在南边贪玩。”
朱厚熜点头拱手说:“三郎记住了。回去吧!”
朱厚燳点头喝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糖哥儿多珍重!”
刘瑾随即喝道:“军民人等恭送吴王南下!拜!”
周围的镇国卫将校顿时齐刷刷行军礼,随着随行内侍的接力传话,周遭百姓也拜了下去。
朱厚熜郑重拱手一礼,随行将士等也回礼,刘瑾立即喝道:“兴!”
朱厚熜再向朱厚燳拱了拱手,就喝道:“启程!”
朱厚照也拱了拱手喝道:“回宫!”
朱厚熜从车辇前檐下进车时扭头看到百姓们大多立刻跟着离去的太子车驾回城了,等进了起居室拉开帘子往后看,极少数逗留的也跟着人群回去了,就放下心来。
看看随行车队,远不及预想的那样庞大,毕竟在京中耽搁了太久,要急行赶路,来不及带上的那些会跟着左右武卫步卒一起编为后队跟着。前队也不是由原本弘治准备派出的内卫、锦衣卫、镇国卫、神武卫混编护卫,而是吴王亲卫两千户,左右卫六千骑兵和锦衣卫缇骑一千户。不过神武卫已经在通州和沧州提前等着了,沧州以后神武卫会负责护卫前队放出夜不收屏蔽前队周围三十里,锦衣卫一路都要负责查探传递各方消息。左武卫三千骑兵会变成前锋先导,右武卫会去殿后。整个前队大概两万人全是车马代步,尽可能二十日到凤阳再到南京。当然万一真赶不上,英国公就会在途中择地休整过年,护送吴王年后就藩。
朱厚熜趁着英国公还在忙着安排行军顾不上来蹭车,赶紧抽空看了看大婚的账簿和车队清单,顺便教大小筠儿查账。经过他半个月的不懈努力,她俩现在已经可以拿着小算盘算一算加减乘除。
大婚前后靡费甚多,宫里拨了三百万两,花费了一百六十万,还结余了一小半。这一百六十万有近半都是用去给贺喜的宾客回礼,王府和神武军也花去十余万发放喜钱,置办婚庆用品,开设流水喜宴和婚庆仪礼用了五十余万,给徐家彩礼只二十万。当朱厚熜和大小筠儿查到彩礼二十万时,大小筠儿是没多大感觉的,因为其实她们并不知道宫里拨了三百万,而是在害怕这半个多月是不是已经被日日蹭饭的那些人把家吃穷了。当然说不定若干年后,会用小拳拳捶他。
接下来就是收到的贺礼了,正经的贺礼,比如宗室、勋贵、官吏的肯定会加倍回礼,那些别有用心直接砸出一百艘海船之流,或者类似自家亲戚魏国公把太祖当年送给中山王又送回来的园子是不是加倍回礼的,回不起更不能回,他们要的是跟他们合作分润海外贸易或者拉近关系。最后朱厚熜把收到的大多数字画、文玩、奇石、珍宝都送进宫里了,各种珍惜动物除了两只金丝猴也送进宫了,大多被养在了西苑。至于园子,大多都是江南的,宫里用不上,留给自己了。收到的田庄和商铺等产业都归了王府经营的皇家商行。还有一类贺礼没法处置,因为都是人,这年头会送乐班、歌舞伎、戏班,甚至侍女和家奴。长史建议之下暂时留了下来,毕竟府里侍女只有从长安带来那些和宫里赏的宫女,家奴更是极少几乎没有,乐班、戏班、歌舞伎以前根本没有。给神武卫的“老光棍”配婚还是让他们从幼军女官,也就是那从良的三千清倌人里找合适的,当然肯定都是双方都自愿的。总之,因为这次大婚有不少人趁机砸豪礼跟皇爷套近乎,想走海外贸易的门路,其实赚了不少。不扎眼睛的都分润给宫里了,扎眼睛的园子和船队归他了。至于赚多少,只能说不知道,等那些除了园子以外的产业估了值再加上结余的一百四十万,可能会有至少五六百万,毕竟只那一百艘两千料海船就值两百万俩,那十万亩江南良田按三十两一亩也值个三百万。
最后就是南下车队,前队只有二万五千金银铜币,后队则拉了一百万枚金币和两百万圆的大小银币、一百万铜币,共计价值为六百一十五万零五十圆银币。朱厚熜要拿这些去江南进行金银铜汇兑,套取白银再存入皇家银行南直隶分行,以便支撑南北直隶之间异地汇兑。
朱厚熜认真的告诉大小筠儿:“这次大婚花费了一百六十万圆,父皇给了三百万圆,咱家大婚以前在银行有九百万圆,现在后队那些马车拉了六百一十万圆,北京王府有三十万圆,算一算银行还有咱家多少圆银币?”
大筠儿突然就笑了,满脸幸福地说:“原来没把咱家吃穷,还赚了父皇一百四十万呢!”
小筠儿只管认真拨算盘,当然她先算出来,开心地说:“银行还有四百万圆。咱家现在有一千零四十万圆。”
朱厚熜笑着说:“后队有一百万圆银币是个咱家上上下下到南京后日常花用的,就归你们俩查账了,不能让人给贪污挪用了,只要账目不出岔子,给你们俩每人每年一万两千圆俸禄,但是,要是出错了,就只有每个月的五百圆零用了。”
大筠儿不安地问:“每个月零用可以随意花用?要是有了俸禄也能花用吗?”
小筠儿伤心地说:“爹爹说,家里砸锅卖铁才凑齐了嫁妆,可以把俸禄给爹爹吗?”
朱厚熜点头说:“给了你们,就归你们自己了,不再是家里公中的了,想怎么花用都行!而且老丈人最近的确不宽裕,可以给他。但是不能偷偷给,我也会给他的,我们三口不能每个月都给,太多了,这样给咱家自己过上几十年,就把钱都给他了,咱自己怎么办,以后有了孩子们他们怎么办?”
大筠儿点头说:“是不能多给,只能一个月给,给,给最多两千。”
小筠儿摇头说:“不能每个月都给爹爹,不给娘亲,还要分给娘亲,给娘亲多少?”
朱厚熜笑着说:“一千?”
大筠儿满意地说:“好,今晚可以让你一个人睡!”
小筠儿也点头说:“不许灭灯!”
朱厚熜点头说:“好。我睡前边的金辇,你们俩就睡这玉辇。”
王沈氏在一边煮奶茶,实在忍不住说:“小爷,可别欺负小娘了,到半夜还是得哭着找你,还得你受躺冷过来。”
大小筠儿现在也不为这个害羞,只是有些难为情,不过大筠儿还是争辩说:“糖哥儿总想一个人睡大床,自己随便滚来滚去,可不能让他踢掉被子,着凉了。”
小筠儿理由更足:“睡一块都要给他掖好几次被角,还总想自己浪,真不让人省心。”
王沈氏笑着说:“对,奴可见过几次呢!”
朱厚熜真是很无语,自己睡眠习惯一直挺好,偶尔开个被角,觉得冷了就自己掖好,也没啥难度,更不会把自己冻着了。再说自己现在看着幼小,可是有一颗成熟的心,难免睡一起感到别扭,可是又没法解释,甚至说好了分开睡,半夜她俩哭了也不得不再去哄着。
朱厚熜也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好领她俩吃点喝点,堵住嘴,事实上中午那践行宴气氛不适合用膳,实在是没啥胃口吃,这会肯定饿了,一出发,婶娘就在警卫室开始用小火炉准备便餐,现在基本都备好了,她俩是葱花饼卷煎蛋、香肠、酸黄瓜和红豆奶茶,他是驴肉火烧和鸡蛋醪糟。官道和车辇配在一起,还是有些颠的,实在让人不敢端着小碗喝汤,所以都是装在套着保温套的加高型马克杯里,盖着带小孔的半嵌入木盖,可以插银制吸管喝,不用担心洒出来烫着谁。当然照例得让她们尝尝味道,说不定还要和她们换一换。所以王沈氏发现会换来换去吃,就给都做两份,哪怕多了也无所谓,自己吃了也不会浪费啊。小孩子总是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玩耍,特别是她俩喜欢跟他换着吃,等完一份便餐,就弄成了花猫脸,还得再互相帮忙擦擦脸,甚至很多时候要他帮着才能擦干净。每次这时候王沈氏看着他们三个,就会特别开心。
吃完东西,就是王沈氏教她们认字的时间了,是用西山新制的炭笔写写画画,还有用牛筋和牛皮、软木屑熬制成的改错字用的改子,当然都是初级产物,不是非常好用。这时候他就会看看书、练练字,有时还会画画素描、吹吹手埙。
比如今天朱厚熜突然想起了一首曲子——穿越时空的思念。其实以现在朱厚熜的肺活量和身体协调度是吹不好的,但是今天在那玩的开心的大小筠儿,听着听着就知道这是糖哥儿吹给她们听的,安静地看着他,听他吹这怪怪的曲子。虽然确实是吹给她们听的,其实是刚刚给她们擦嘴角时,想起自己的父母,曾几何时,也是一样满是宠溺的替他擦嘴角。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变了,就好像男生做了父亲会突然间心理会发生蜕变。这一刻想到了太多,却异常清晰的意识到就和父母把他当做稀世珍宝一样,现在她俩也是他的稀世珍宝,虽然还是有些不一样,但都是最亲爱的家人,都是会无条件的呵护,都是相依为命。
现在的朱厚熜对大小筠儿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如果非要描述,只能说就像是穿越时空来呵护上辈子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