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离殇在抄写经书的时候从不会被干扰到,然而就在夜离欢说凌尚舞走了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紧,手也停住了,黑黑的浓墨渐渐在宣纸上晕染开来,等他缓过神来,才缓缓将被染的宣纸拿到一旁,重新执笔,写下一个乱字。
他的心乱了。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陆熙臣才不过饮了三杯酒,举止间便有了几分醉意。
“主君平日的酒量可算是千杯不醉,今日这是怎么了?”在旁侍奉的寒影又为陆熙臣斟了杯酒,轻言问道。
往常都是南华侍奉的,只不过今日陆熙臣有意想避开她,才以她有孕在身为借口让她早日休息。
陆熙臣用手拄着头,眉头微拧,凤眸轻轻瞥向那刻了金丝凤凰的酒杯,“我在想一个人。”声音低低的,不难能从中听出那股淡淡的伤感。
毕竟是从小跟着陆熙臣的,寒影想都没想就直接道:“若是想夜大小姐,那何不引她出来见一面,以解思念之情。”
“谈何容易。”陆熙臣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说寒影为何是陆熙臣最看重的心腹,除了足够的信任度,以及对他非常了解,最重要的是他还能替陆熙臣出最好的谋划。
这不,寒影便又“诸葛亮”附体,“夜大小姐重情重义,主君你大可以用一个可以要挟到夜大小姐的人引她相见。”
寒影的话令陆熙臣来了精神,带着三两醉意的凤眸微眯,开始思量。
须臾,陆熙臣想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倾歌。
陆熙臣并不只想要见一见夜离欢,而是想彻底将她收入囊中,“明日本君要出去一趟,寒影,你要看护好夫人和她腹中的胎儿。”提到夫人和胎儿的时候他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而这一细节却深深刺痛了某人的心。
自陆熙臣饮酒开始,便有一位粉裳女子立在窗边注视着他,她修长娇嫩的手一直抚摸在那隆起的腹部上,一双犹如秋水波荡般的温柔眼眸中皆是妻子对丈夫的关切。
秋天的晚风冰凉彻骨,吹得她娇躯微颤,却依旧不肯离开。
当听到陆熙臣说在想一个人时,她的身体明显有所紧绷,她知道他想的是谁,可是她还是希望那个人是她,可惜,不是。
眼泪已经积聚在眼眶,可是她不想流下来,毕竟哭对孩子不好。
可是当看见陆熙臣皱眉的时候,她紧绷着的情绪堡垒在那瞬间彻底崩塌,
她和孩子对于陆熙臣来说好像是一种烦恼,一种枷锁,自己在心上人那里是烦恼,是枷锁,这恐怕是世间最可悲的事情了,至少对于她是。
她是族里最优秀的姑娘,也是父母掌中的珠宝,更是他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人,还是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却始终不敌夜离欢在陆熙臣心中的位置。
风已经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望着陆熙臣的脸,她轻叹了口气,转过身脚步缓慢地离去。
“夜离欢究竟是何等奇女子,竟能令他如此念念不忘,或许,是我真的不如她吧。”出了陆熙臣的酒阁,南华才低低呢喃,她的声音如绵绵春雨般温柔,语气当中是满满的失落,却没有半点嫉恨之意。
月光下她步态娉婷,温婉典雅的气质衬得她犹如天上嫦娥,可是单薄的背影和沉重的步伐在月光下又有几分孤寂悲凉。
次日,陆熙臣因宿醉,所以直到中午才醒来,而南华因为昨夜在窗边站的太久,受了风寒,此时正让医师诊治着。
夜离欢忙完政务后又来到了离殇阁,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直接推门而进。
温暖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落在欧阳离殇骨节分明的手上,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
夜离欢随意一瞥,便看见了放在书案上的红色披风,眼波流转,眼中换了个意味,“这披风是给尚舞准备的吧。”
闻言,欧阳离殇手上一滞,快要画好的山水画便毁于一旦,不过他并不恼怒,而是慢悠悠地放下笔,抬眸:“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呵,不如何,反正她都已经走了,是不是为她准备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夜离欢轻笑,挪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