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诺斯安顿在这间感觉和自己毫不匹配的宅子里,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多半来自无处不在的佣人。他们修剪庭院植物,打理马厩和路面,烹饪食物负责家务,住在狭小隐蔽,被装潢掩盖起来的小房间里。好似古堡里面的暗道,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天花板边上装着一扇低矮的窗子。
所以宽敞的门廊,前后通透的大厅出入口总有人来回走动。犬兽人的管家会梳理并安排主人的日程,豹兽人的女厨子会询问今天要做的菜谱是否得当,长睫毛的女佣每天打扫一次房间、清理一切乱子,每周擦拭那些摆在壁炉上面的古董钟表、墙上花里胡哨的画作边框、书房里满是书籍的书架、矗立在厅堂边上的赤裸半身像。
克里诺斯正在自己宽敞亮堂的房间里做出门的准备,昨天黛西姨妈同意让管家以撒陪他去看看城里的大教堂等地标。于是在一大早让做礼服的裁缝上门量过了尺寸,吃过薄饼和培根香肠的早餐后就立马来准备。卧室的门被推开,本·布莱克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像是怕打扰一只警惕的猫,克里诺斯转头看见他。
“我看见房门没关就进来了。”他说:“昨天我要处理许多事情,我们还没有真正聊过天呢。”
“好啊,您想聊什么?”克里诺斯停下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破衣服褶皱的手说道。
“好吧,让我想想……”
昨天下午克里诺斯选好自己的房间之后就没怎么下去。本和黛西似乎起了一些争执,黛西被拉进一间放着一架钢琴,满是老家具的房间里,关上雪白精致的大门聊了许久。隔三差五他的情绪变得激动了一点,就有一些提高音量的对话传到克里诺斯的房间里。
“你从哪个孤儿院来的。”他问。
“红木镇孤儿院。”克里诺斯说:“也许您听说过。”
“我不知道,只知道有这么个镇子。”他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孤儿院的,你父母呢?有他们的线索吗?”
“不知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到孤儿院了。至于线索的话,我左胳膊上有一块深红色的胎记。”克里诺斯有点欣慰的说。
“我能看看吗?”
“好吧。”
克里诺斯展示了靠近肩膀的胎记,不规则的形状并没有什么特别,颜色确实血一般的深红。
“真叫人印象深刻。”本说。
“我敢打赌,要是我父母还活着一定能凭这个认出我。”
“先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了。”
本·布莱克如同他粗鲁的进来一样粗鲁的告别。克里诺斯只认为这是有钱人的行事方式,退一万步讲要是他不欢迎自己,最差不过回到孤儿院去,这反倒不是什么坏事。
伴着管家以撒,克里诺斯踏上了走访名胜古迹的旅途。他们出了大门直直向南就走上了圣约翰路,夏末时节看不见目不暇接的花卉,有一种别样的清爽。细密的云彩罩住了太阳,这个天气最适合徒步在坎塔的大街上观光。
他们沿着大路朝历史悠久的西边走,经过一段上坡好像剧院慢慢拉开的帷幕,把景色一步步的呈现给观众。有个载货的马车驾到这里犯了难,车夫不得不下来推。正当力竭的他对快要后溜的马车焦头烂额时,一个陌生小孩赶来帮忙,马车又开始缓慢的移动。很快一个兽人也来一起推车,这架单马拉动的车终于登上了坡顶。
“真是感谢两位,可惜我无以为报啊。”他扶着膝盖,惭愧的说:“这原本是两匹马拉的车来着,还以为一匹马拉得动呢。”他上下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掏出一枚银币要给克里诺斯。
“用不着报酬,我们只是做了其他人也会做的事情。”克里诺斯有些大喘气的说。
“我严重质疑你的说法。”那车夫苦笑着说:“总之再次感谢你们。”
马车开走之后克里诺斯才发现他们到了古老的城区前,宽厚的城墙压迫感十足。那厚度少说有十米,好似一座巨大的纪念碑而不是防御工事。它底下要比上面更厚,梯形的大巧不工的结构可靠无比,即便是最坚利的埃尔顿巨炮也没法击垮这个庞然大物。
“以撒先生。”克里诺斯伸出手指道:“这是老城墙吗?”
名字是以撒的犬兽人应道:“是啊,据说它保卫坎塔四千年了,新城墙才建成不到四百年。”
“真希望爷爷能和我一起来。”
“节哀顺变。”他说。
“为什么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克里诺斯走着说。
“并没有。”
很快他们漫步过教堂前神圣的广场,这里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全然不如布莱克房子的庭院好看,原本精致的石板路只留下了一条大理石铺就的主道,小贩占据了原本鸽子漫步的空地,把这里变成了一个菜市场。广场口的布告栏那里,一位官员正给有些不识字的人宣读政策和通缉令,上面贴着一张女人的画像,红色卷发抱着一把鲁特琴。
“我们应该傍晚来的。”以撒说:“那时候小贩就都收摊打扫干净了,要是周六还可以去听唱诗班的歌谣。”
云彩的纹路投在大教堂哥特式的奢华墙垣上,圆形的彩窗下面是七位圣灵的雕塑,再下面是九位国王的塑像。他们手握权杖,俯视这个广场。两座钟楼之间的露天走廊边上雕刻着十二个各异的滴水嘴兽,大雨的时候会像山泉一样把积水送到地面。一眼望去,大教堂没有一处是空白无物的,所有精美的元素不断争夺人有限的注意力。
“人们说犯人进了圣约翰大教堂就受到神的庇护,卫兵就不能抓他,是真的吗?”克里诺斯问。
“据我所知是真的。很久以前大教堂无限的赦免一直在和法院无限的刑罚相斗争,如今虽然缓和了许多,但是依然存在着。”
“你真博学啊,以撒。”
以撒一愣,说道:“读来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