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楼,穿过两进院子,来到最后面的一处小楼,楼内布置更加青素典雅,四壁具是白纱垂地,映射着朦胧的烛光。
到了小楼二层,老鸨在一房门口弯腰鞠躬道:“主子,宋公子带到了。”
过了片刻,里面传出一美妙的年轻女子声音,“你下去吧。”
老鸨弯低身弯腰倒退到楼下,才转身轻声离开。
这时房内声音又响起:“宋公子,你要一直站在外面吗?”
宋哥儿伸手推开房门,只见一妙龄女子身穿白衣席地而坐,面前摆一凤尾琴,双手轻放琴上。女子面上蒙着一层白纱,看不清长相,一双黑眸如晶莹的宝石,冷傲中又带有勾魂摄魄之态,正顾盼流连地看着他。
宋哥儿从未见过如此妖娆的美女,连忙低下头,轻声道:“姑娘找我有事?”
白衣女子轻笑一声,:“其实妾身只是想见见公子。”
“哦!就这么简单?”宋哥儿也盘膝坐在地毯上,“姑娘可否告知来历?”
白衣女子见他坐在自己面前,娇躯轻轻一颤,轻笑道:“妾身叫陈曦。”
宋哥儿虽早有所猜测,但在对方说出名字之后还是有刹那微微的失神,心跳加速,“原来是胭脂榜的榜眼,失敬、失敬,恐怕陈姑娘不只是见见我这么简单吧?”
“就是这么简单。”
“所谓何事?”
“如果说我们前世有缘,你信吗?”陈曦拿起一旁茶几上的酒壶,倒了杯酒,递给宋哥儿,面露期盼道:“公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宋哥儿接过酒杯,浅尝即止,略微湿了湿嘴唇没有下咽,即便对方并无恶意,但小心无大差,出名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陈曦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我的家乡有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出身豪门,家产丰厚,又多才多艺,日子过得很好。
媒婆也快把她家的门槛给踩烂了,但她一直不想结婚,因为她觉得还没见到她真正想要嫁的那个男孩。
直到有一天,她去一个庙会散心,于万千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不用多说什么,反正女孩觉得那个男人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结果了。
可惜,庙会太挤了,她无法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人群中。
后来的两年里,女孩四处去寻找那个男人,但这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女孩每天都向佛祖祈祷,希望能再见到那个男人。
她的诚心打动了佛祖,佛祖显灵了。
佛祖说:“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女孩说:“是的!我只想再看他一眼!”
佛祖:“你要放弃你现在的一切,包括爱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
女孩:“我能放弃!”
佛祖:“你还必须修炼五百年道行,才能见他一面。你不后悔么?”
女孩:“我不后悔!”
女孩变成了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多年的风吹日晒,苦不堪言,但女孩都觉得没什么,难受的是这四百多年都没看到一个人,看不见一点点希望,这让她都快崩溃了。
最后一年,一个采石队来了,看中了她的巨大,把她凿成一块巨大的条石,运进了城里,他们正在建一座石桥,于是,女孩变成了石桥的护栏。
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见了,那个她等了五百年的男人!
他行色匆匆,像有什么急事,很快地从石桥的正中走过了,当然,他不会发觉有一块石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男人又一次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是佛祖。
佛祖:“你满意了吗?”
女孩:“不!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桥的护栏?如果我被铺在桥的正中,我就能碰到他了,我就能摸他一下!”
佛祖:“你想摸他一下?那你还得修炼五百年!”
女孩:“我愿意!”
佛祖:“你吃了这么多苦,不后悔?”
女孩:“不后悔!”
女孩变成了一棵大树,立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经过,女孩每天都在近处观望,但这更难受,因为无数次满怀希望的看见一个人走来,又无数次希望破灭。
不是有前五百年的修炼,相信女孩早就崩溃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女孩的心逐渐平静了,她知道,不到最后一天,他是不会出现的。
又是一个五百年啊!最后一天,女孩知道他会来了,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动。
来了!他来了!他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长衫,脸还是那么俊美,女孩痴痴地望着他。
这一次,他没有急匆匆的走过,因为,天太热了。
他注意到路边有一棵大树,那浓密的树荫很诱人,休息一下吧,他这样想。
他走到大树脚下,坐着树根,微微的闭上了双眼,他睡着了。
女孩摸到他了!他就坐在她的身边!
但是,她无法告诉他,这千年的相思。她只有尽力把树荫聚集起来,为他挡住毒辣的阳光。
千年的柔情啊!
男人只是小睡了一刻,因为他还有事要办,他站起身来,拍拍长衫上的灰尘,在动身的前一刻,他抬头看了看这棵大树,又微微地抚摸了一下树干,大概是为了感谢大树为他带来清凉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在他消失在她的视线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现了
佛祖:“你是不是还想做他的妻子?那你还得修炼……”
……
……
“然后呢?”宋哥儿被她的故事吸引,见她停下,忍不住问道。
陈曦凄美一笑,望着宋哥儿痴痴道:“宋公子觉得呢?她能成为他的妻子吗?”
宋哥儿微微一愣,“姑娘讲的这个故事很动人,但故事就是个故事。”
陈曦点了点头,“也对,就是个故事而已,世上那有那么傻的女子呢!”
两人沉默不语。
又过了一阵,陈曦突然倾身问道:“你想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
宋哥儿呆滞,虽未见其真容,但其玲珑的身段,以及身上散发的异香,让他不由一阵眩晕,深吸口气,平缓下心情道:“有没有条件?”
陈曦莞尔一笑,做了个调皮鬼脸,虽然隔着白纱似乎也看到她捉侠的表情,“第一个看过我真面目的男人,必须要娶我,你要是愿意今晚就可以留宿在这里。”
宋哥儿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豪言壮志,“有何不敢!”
陈曦轻柔道:“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宋哥儿道:“书上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陈曦双眸含情脉脉看着宋哥儿,缓缓伸手去摘脸上面纱。
忽然。
“碰”的一声响,一道身影飞快地窜出房门,一不小心撞倒了房门外的花瓶。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内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胆小鬼!连看都不敢看。”
“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他从桥上经过”
少女低声吟道。
阮星魂围着宋哥儿打量了半天,确定其没少一根汗毛,方才放下心来,问道:“对方是谁?”
“陈曦。”
“陈曦?胭脂榜排名第二的陈曦?”
“对!”
“你怎么吃独食!”阮星魂气急败坏道:“何况你已经是我姐夫了,还在外面寻花问柳。”
宋哥儿翻了翻白眼,“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阮星魂无赖道:“那不一样,玩玩可以,不能动真格的,再说你怎么能撇下小舅子一个人吃独食呢?好呆咱们来个三人大战啊。”
宋哥儿道:“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啊?那有什么劲,我还以为……算了,就算这样,下次也要叫上我。”
宋哥儿想了一下道:“柿子,你以后能不能不叫我姐夫?”
阮星魂一跳老高,“那怎么行,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吐出的吐沫砸在地上就是个坑,哪有反悔的道理,这个婚你可悔不得。”
“问题是我当时并未当真。”宋哥儿解释道。
“我当真了。”阮星魂一副无赖的表情,“再说我都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父亲也同意了。”
“你怎么知道你父亲同意了?”宋哥儿有些好奇。
阮星魂大手一挥,“我当然知道了,从小到大,只要是我要求的,父亲不回话就代表同意。”
“……”
下马关远方客栈。
黄老帮主酒足饭饱之后,打了个饱嗝,品了一口年轻弟子端上的香茶,忍不住哼起小曲。
那年轻弟子见帮主心情不错,长呼一口气,一脸神往道:“师父,当今天下五大圣人,帝圣、儒圣、武圣、禅圣、毒圣,传说都是神仙转世,是真的吗?”
黄老帮主听到这个,也是一脸崇敬,笑道:“这些神仙人物,为师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哪里知道真假呢!我修行了大半辈子,年轻时遇到了高人传授,好不容易到了五境,就停步不前了,这辈子是无望六境了,都说六境是道分水岭,也不知道卡在这道门槛上有多少好汉。”
年轻弟子眼神熠熠,拍马屁道:“我这辈子能达到师父这般境界,就算祖坟上冒青烟了。”
黄老帮主瞪了弟子一眼,“岳翔,你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为师众多弟子之中,唯你还算有些天赋,只要肯下功夫,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起码达到为师的境界应该问题不大,切记!莫做那偷奸耍滑之徒。”
岳翔得到师父的肯定,顿时喜出望外,连连施礼作揖:“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定会勤学苦练,不辱没天鹰帮门庭,对了,师父,外界传说您修炼的是龙虎山的道家真气法决,是不是真的?”
黄老帮主微微颔首,右手捋着胡须,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着道冠,叼着杂草的少年,嘻嘻哈哈地站在面前,嘴里面念叨着:庆哥儿,贫道刚才卜了一卦,卦象曰: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大吉不利,大吉不利啊!坎卦,下下卦啊!风紧!还是扯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