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帮在京都来说只能算三流的小帮会,天鹰帮帮主名气倒是不小,是位五境真元高手,据说年轻时游历江湖遇到了龙虎山的掌教,那掌教传授了他一套道家修炼真气法决,配合家传的拳脚,也算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无奈当今天下,修炼资源大都被四派与各大世家分而食之。老帮主又性子执拗,既不会巴结官家,又不屑低下头结交江湖各路豪侠,年轻时仗着真元境和帮内兄弟,倒是打下了几处挣钱的营生,在京都做些倒买倒卖,收些保护费,开些茶庄酒馆营生,日子过得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随着那些老兄弟们挣够了银子,金盆洗手,陆续退出江湖之后。独木难撑大局的黄老帮主便有些捉襟见肘,保护费与茶庄酒馆营生都被其它帮派陆续蚕食而去。这个时候想起与官家打好关系,已经是烧香拜佛找不到庙门了。
好在还留有倒买倒卖的营生,不然天鹰帮可就要一哄而散了。这趟出行的目的地是岭南的下马关,帮着京都里一位王爷的远亲,运一些丝绸到岭南,然后再运茶叶到京城贩卖,差价相当可观。茶道盐路一向是官方明令禁止的,这种营生不是谁都能随便做的,这位王爷的远亲据说是道藏阁京都分处的一名管事,上能够到皇亲国戚,下有道藏阁撑腰,也算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响当当的人物,本来这种好事轮不到天鹰帮头上,据说是那道藏阁管事为人颇为吝啬,平时一分钱都能掰两半花的主,跟他打交道的帮派仅有的一点油水也被他压榨得干干净净,一不小心就要倒贴,这次运送茶叶,其它帮派都不愿接手,正好让天鹰帮捡了个漏,虽然只有一分利,好在总比没活强。运货时夹杂一些其它的货物,到了京都随便一倒手,也能顾住天鹰帮两三个月的开销,夹私带物这种事,一般主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不损坏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也就听之任之了。
由于这次车队规模比较大,天鹰帮临时招募了一些人手,没想到还捞了几条大鱼,黄老帮主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侧面三位少年,皱了皱眉头,这三人是周副帮主介绍的,周副帮主跟了自己十几年了,原来只是帮内的一个小头目,在老兄弟陆续归隐,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之后,被自己提拔起来的,也算是瘸子里面挑将军。黄老帮主不善抛头露面,周副帮主修为虽不高,但为人八面玲珑,与官家和江湖之人周旋寒暄,做事是滴水不漏,挑不到一丝毛病。
那十五六岁的宋姓少年腰悬长剑,青衣布衫,器宇轩昂,英俊的面容下不时露出微笑,待人事物让人如沐春风,另一少年年龄较小的姓阮,约十二、三岁,修为却是三人中最高,看着就是一副刁钻古怪,精明伶俐的角色,最后那个大黑个子,明显是异域过来的昆仑奴。
两个少爷带了个黑奴,像这种出来历练的世家子弟,江湖上倒也不少见,只是让黄老帮主忧心的是这三人的修为,两个三境,一个四境。这般年纪有如此修为的,无不是江湖上经纶绝艳之辈,帮内众人一路上虽有所猜测,但忌惮三人身后的势力,也只是背后小声议论,偶尔抛个大家心领神会的眼神,毕竟江湖上混饭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祸从口出惹下满门巨祸的事可不少见。
黄老帮主人老成精,当然清楚大家的想法,对大家背后的议论也不作解释,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让帮内众人都以为他搭上了哪个超级世家,有了天大的靠山,你看这不派出世家子弟来给帮主撑门面来了吗?若非如此,那些世家子弟如何能受得这长途跋涉之苦。众人越是猜测,对待黄老帮主越是恭敬,原来的面子活到了现在变成了发自肺腑,大树下面好乘凉,人有靠山腰板硬,怪不得黄老帮主能接下这趟活,连带着帮内的众人现在都不自觉地把腰板挺的直了又直。
仿佛感觉到黄老帮主窥视的目光,那名宋姓少年扭转头来,报以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干净的面容,让人春风拂面。
下马关,岭南最靠近南疆的城市,也是大明最坚固的关口。
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地如其名,到了此地,须牵马抬阶而行,整座城依山而建,再加以石子夯土填严,只留一丈宽的城门可以通行,典型的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下马关方圆百里荒芜人烟,往来商贾都会选择在此地歇脚,一来安全上有所保障,城内驻扎着三千守军,可以护卫安全,虽然过关银子是多了一些,但也不算漫天要价,是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二来这下马关有处销金窟。
下马关城东是城内最热闹的地带,两排小楼一到晚上张灯结彩、流光溢彩,红红绿绿的莺莺燕燕穿梭在那些商贾、江湖豪客之中,端是热闹非凡。
醉仙楼不但是里面最大的,也是档子最高的,三层小楼外加三进院子,占地二十多亩,不仅曲径通幽,设计精巧美丽,且清素淡雅,最关键的是,这座醉仙楼拥有胭脂榜排名第二的美人------陈曦。
这位陈曦姑娘的模样自不比说,上了胭脂榜的那个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陈曦不但模样好看,另外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她也样样精通。
江湖上都知道醉仙楼陈曦卖艺不卖身,即便如此,愿意一掷千金谋求见她一面的商贾贵人不知道有多少。
三位公子骑着三匹骏马,直奔那座流金淌银的温柔乡。
醉仙楼的老鸨当年也是艳名响亮的花魁,这些年随着醉仙楼的名声高涨,除非贵客,根本懒得露面,今日却急忙忙盛装打扮一番,亲自下楼迎接这三位公子,并对外宣布今晚醉仙楼被包了。
包下醉仙楼要多少?那些骂骂咧咧的江湖豪客与富贵商贾们悻悻离去,不免暗中咒骂包下醉仙楼的败家子。
宋哥儿看着桌上的精巧点心,喝着那双芊芊玉手递过来的美酒,心中有些不安,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阮星魂。
阮星魂耸了耸肩,年纪不大显然一副花丛老手的样子。
摩勒则是一副正襟危坐,只是埋头大吃点心,身旁的姑娘一副嫌弃的表情,不知是嫌弃他的肤黑还是这幅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三人来到岭南,是为了猎杀悬赏榜八十九名的淫贼丁游本。
宋哥儿又在灵脉修行六个月后,晋境洗髓,第四境融元和前三境不同,前三境通过真气来淬体、伐骨洗髓,体内经脉窍穴越宽,吸收的天地元气越多,转化的真气就越多,只要容纳足够的真气,就能达到破境地步。
他修炼的《维摩真气决》,五行真气汇聚,相当于比常人多了五倍真气,加上灵脉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供给,才这么快破境,其实里面最主要的还是他对真气修炼法决的领悟,《维摩真气决》给寻常人修炼,没有七巧玲珑心的辅助,一辈子也难以达到他的高度。
第四境与前三境不同,就不能简单地以量取胜了,需要把真气进行融合转化真元。这就考究修行者对天地元气的领悟程度,如果六境是道分水岭,那四境就是修行者的独木桥。千军万马杀出,只余一人通过。
增加对天地元气的领悟,最好的途径是磨炼心境,世家天才子弟到了三境之后,一般都会选择拜入门派,就是选择磨炼心境的途径之一,众多天才弟子汇聚一起,无形的压力就是最好的磨炼。
阮星魂到达书院之后,见识了更多的天才学长,特别挨了上官西风一顿揍,激起了他的争胜之心,加上他的天赋异禀,对天地元气本就领悟远超常人,顺理成章地就晋入了四境。
昆仑奴摩勒作为第一个进入书院的异域人士,修行天赋可想而知,在身边人接二连三地突破的影响下,收起漫不经心的性格,勤加修炼,也晋入了三境。
为了增加阅历,磨炼心境,宋哥儿从悬赏榜选了一个目标-----丁游本。
这不是他随便选出来的目标,是经过潜心研究和层层分析得出来的,丁游本是一个四境高手,据说已经摸到了五境门槛。
四境融元,是把真气融化为真元,只要体内有一丝真气转换为真元,就可称为融元境,真气与真元对比起来,类似糖水与糖精的区别,真气只有抛去层层杂质,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最终成为真元,假如把真气比作一方圆百丈的湖泊,转化为真元之后就变成了一个直径不足三尺的百丈瀑布,湖泊的冲击力与百丈高的瀑布冲击力的区别,就是真气与真元的伤害区别。
丁游本晋入四境多年,真元融化之量比起阮星魂来判如云泥,他们三个人一个四境,两个三境,对上此人胜负应该在五五之间,在目前来说是最合适的目标,唯一的缺点是路途遥远,那丁游本在去年祸害了一个官家千金被通缉之后,远循岭南一带活动。
混入天鹰帮的车队,是书院行堂安排的,在与郎昆一战之后,郎昆身受重伤,经脉尽断,今后不能再修行,大同郎候惹不起书院,未必放过他宋哥儿,明着虽不敢找上书院,就怕宋哥儿离开书院后暗中下手,三人乔装天鹰帮离开京都,也算是未雨绸缪,防止意外发生。
来青楼是阮星魂的主意,说丁游本这个淫贼,每天肯定无女不欢,青楼肯定是常去的地方,所以来此碰碰运气,就算碰不到也可以顺便打探些消息,没想到一来变碰到了如此规格的待遇。
宋哥儿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不知如何放置,怀里的姑娘黑眸顾盼流转,唇若涂朱,举手抬足间自然流露出的一丝风情,最要命的是她这一身的丰润,坐在宋哥儿怀中,每一方寸的触碰都让他心神动荡。
浅饮一杯姑娘喂过来的酒水,宋哥儿道:“在下自认不是什么商贾豪客,也非什么达官贵人,贵楼如此招待,还请姑娘明示,免得在下吃酒都吃得心惊胆战。”
怀中姑娘听完花枝一笑,波澜壮阔,用食指点了点宋哥儿的胸口,“你个死没良心的,奴家这般讨好你,你不好好享受倒还罢了,怎地还心惊胆战呢?奴家就长得这么不称你意,惹你嫌弃?”
宋哥儿连忙致歉道:“姑娘多虑了,姑娘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在下怎敢嫌弃,只是这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才心安。”
姑娘端起酒杯,撒娇道:“公子难道还担心奴家吃了你不成?”
阮星魂接道:“要吃先吃我,十八般武艺先朝本少试来。”
“小浪蹄子,你要是今日把阮少爷给吃了,改日青城阮侯还不把我们醉仙楼给封了。”人老未珠黄的老鸨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话音刚落,宋哥儿、阮星魂、摩勒三人心头据是一震,果不其然,对方早知他们身份来历,但阮侯远在青城,势力范围够不到岭南,这醉仙楼犯不着如此排场来款待三人吧。
老鸨扭着那依旧弹性的柳腰先是给摩勒面前的酒杯满上,又伸手捏了捏阮星魂的脸蛋,最后走到宋哥儿面前施了个礼,解释道:“奴家刚才去了趟后院,”
宋哥儿内心震动,老表面上却是异常平静,默运《境衣缥缈决》,放出神识观察,发现老鸨并不是修行之人,内心竟也没有恶意,相反还对自己有着隐隐的尊敬。
老鸨轻咳了一声,道:“宋公子千万别怪奴家招待不周!”
宋哥儿道:“在下不敢,不过还请……怎么称呼?”
“奴家姓尚。”老鸨似是有些娇羞道。
“尚大娘,好像对我们很是了解。”宋哥儿认真地道。
老鸨眉开眼笑地斟了杯酒道:“不敢隐瞒公子,奴家怎么能有如此大的神通,当然有人告诉我的了。”
宋哥儿眉头一皱,试探道:“能跟我们说说是谁么?”
老鸨举起一杯酒,道:“敬公子一杯。”小口一抿而尽,“当然可以说了,那人正在后院等公子呢,公子见了就知道了。”
宋哥儿思索了片刻,实在想不通对方是谁,便站起身来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阮星魂正要阻拦,见宋哥儿微微摇头阻止,便扭头对老鸨威胁道:“尚妈妈,你既知道本少是谁,那就要掂量掂量后果,他可是我姐夫,就算少了一根汗毛,别怪本少不讲情面,带人砸了你这醉仙楼。”
老鸨连忙赔笑道:“阮少净吓唬奴家,奴家胆小,怎么敢对宋公子无礼呢,断是不敢动他一根汗毛的。”
阮星魂哼了一声,“什么人这么大谱,就不能到这里见我姐夫吗?”
老鸨为难地看了看宋哥儿,眼神里充满了幽怨委屈。
宋哥儿冲阮星魂摆了摆手,道:“尚大娘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