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精明的算盘
一
张桧驾车将穆莲送到何田的住宅小区楼下后便欲返回，穆莲说：“你将我几包衣物送到楼上屋里后，歇一歇再回吧？”
张桧说：“不了，万一被何田撞见不好的，反正东西不多，也不重，你要说你是打的过来的，不要说是我送的哟，你小心，慢慢哈。”
穆莲下车后于是自已提起了几包衣物，还没站定，却见张桧驾车一溜烟跑远了。
穆莲心里一肚子的不高兴，她提着几包衣物，乘电梯敲门来到了何田的屋里，见只有李娅一个人在屋，于是问：“何田呢？”
李娅给穆莲泡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说：“这会他们都出去了，过一会就回来。”
穆莲呷了一口茶，于是，闭着眼睛“哦——！”了一声。
李娅小心翼翼地问：“妈，这会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穆莲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李娅于是连忙给何田打电话，告诉他妈妈过来了。
不一会，何田带着何虎回来了，何虎见屋里坐着奶奶，便叫了一声：“奶奶呀——！”就扑了上去。穆莲于是便大哭起来。
何田搔了一下头，忙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穆莲一边哭，一边数落道：“我的孙儿呀，你怎么过得这么苦呀，谁硬要逼你跳楼呀？”
何田问：“什么？跳楼？”何田于是去扯何虎，穆莲却紧紧拉住何虎，哭道：“不让我活了，真是不让我活了！”
何虎紧紧抱着穆莲，于是跟着哭了起来。何田拉也拉不动，扯也扯不开，便问：“何虎！你跟我说清楚，什么跳楼？”
穆莲放开扯住何虎的手去打何田，边打边骂：“你这个不孝的儿子，你把我的孙子逼成那样了，你还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李娅见丈夫何田被穆莲打，便想去拉住穆莲，穆莲趁势一个巴掌劈了过去，打得李娅一下就跌倒在地，只听得“乒！”的一声，一杯刚泡好不久的茶也跟着掉落地上，碎了。
“行了！”何田突然吼了一声，问：“妈，您今天过来主要想做什么？”
穆莲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拍着大腿哭道：“天哪！我的孙子虎儿被你们逼得要跳楼了，你问我过来想做什么，天哪！”
何虎紧跟着坐到了穆莲身边，拉着穆莲的胳膊，紧跟着也哭了。
何田看着何虎，叹了一口气，说：“还是我们街道的宣传部门有先见之明哪！他们还真是深入了解我们群众。”
穆莲拍了一下腿，这时哭得更凶了，她哭着用手指指着何田说：“你别指望拿政府部门来唬我，我只是要你爱护好我的孙子！”
何田又叹了一口气，对何虎说：“你高考也不用考了，我看你还是当兵去吧！”
“当兵？”穆莲顿了一下，又哭了，“当兵，当啥个兵呀，书还没让读就想着把我孙儿送去当兵，这是啥害人的道理呀！”
何田说：“妈，您别这样行不行？您不也是把我送去当过兵？‘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这是人人有责的事，我那时不也是积极响应的吗？”
穆莲说：“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时势都不一样，不相同的。”
“奶奶！爸爸想把我丢掉！”何虎扯了一下穆莲的胳膊，两腿不停地打地，眼泪一阵一阵的掉下来了。
何田说：“什么丢掉，你有没有看到那满街的宣传上写的是什么？‘部队是大学校，当兵是深造’，说得够清楚了，很精辟，你还是到部队里去深造一下吧！我管不了你，可政府能管得了你！我看你还是到部队去深造你才会有出息，让他们来管管。”
穆莲说：“你不是说现在的街道宣传很功利吗？我看你就很功利！”
何田说：“妈，我怕是管不了他了，还是让我们政府的‘大学校’来管管吧！”
穆莲双眼盯着何田，突然拍了一下腿，哭道：“真是不争气的儿啊，你怎能说出这样不争气的话！我是让你管好女人，你反倒搞起我孙儿来了！我的孙子需要你管吗？难怪要被你们逼得要跳楼的！”
何田说：“我没那层意思，妈。”
穆莲哭道：“看来你是不想让我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地站起身要去打何田。
何田连忙站开来，后退几步，说：“妈，您别这样，我是您的儿子，可何虎却是我的儿子呀！”
穆莲举起的手突然一动不动地僵在空中停了下来。
何田突然跪了下来，说：“妈，您想打就打吧！”
穆莲一下瘫倒在沙发上，口吐白沬，两眼翻起了白眼。李娅见状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去掐穆莲的人中，掐了好一会，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穆莲睁开眼，却见李娅的头居然贴近着自已，便使劲又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喝道：“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我们老何家快要被你整垮了！”
“啪！”的一声，好一个气力，李娅几个踉跄，几乎又跌倒在地，何田忙起身扶住了她。李娅莫名被连打了两个耳光，心中感到特别憋屈，正想问问原由，却见婆婆两眼又紧闭了起来，于是强忍了下去。
何田两眼滚下泪来，赶紧扶李娅到房间，颤抖着声音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委屈了，我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你还是先避避，要不先回娘家避一下吧，这里事我来处理。”
李娅说：“那好吧！”于是悄悄出了门去。
何虎坐在穆莲身边，高昂着头，他似乎觉得自已胜利了，因为此时的奶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这是一只很有力的手，他早就知道，奶奶始终会与他站在一起，他所不喜欢的，他所不愿意的，会有奶奶帮他做主，自已的算盘不会差，这个家是我的，以前是我的，现在是我的，将来也是我的，我说了算。
屋里一下静下来了，谁也不想说话。
天黑下来了，何田想到了晚餐，晚餐何田叫了外买，穆莲躺到床上去了，她拒绝吃饭。何田叹了一口气。
何田感到特别烦恼，却表现得束手无策。
晚上，三个房间，三个人各睡各的。屋里，静悄悄的，电视都没打开。
二
第二天一大早何妮就敲门进来了，何妮还背了很多衣物过来，看架式，何妮又要准备在这里住段时间了。
何田问：“你过来干吗？”
何妮说：“看妈妈呀。”
何田说：“妈妈在我这里好好的。”
“好就好。”何妮说，“反正妈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何妮的声音很大，屋里的人于是一下都起床走出房间了。
何田于是对穆莲说：“妈，您若是来玩，来这里住，无论时间长短，我们都很欢迎，儿子的家就是妈妈的家，但若是搞得家里不安宁，会被外人笑话，儿子是在政府部门上班，也是有工作的，也想要一个颜面，儿子也就这么个本事了，只求个平安。”
穆莲说：“你说哪里话？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做妈妈的会害自已的儿子不成？你现在长翅膀了，会护媳妇了，哪里还会想到还有我这个妈？”
何田说：“我也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跑家里来又哭又闹的，让儿子怎么做人？”
穆莲说：“我孙子都要被逼得跳楼了，你一点事儿都没有吗？我看你媳妇就是个妖婆，你已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何田说：“妈，你怎能那样说话呢？不要调唆我们家庭关系，我自已家里的事我自已清楚，我又不是三岁小毛孩，我自已家里的事我自已会处理好的。”
穆莲说：“我知道你打小就忠厚老实，要不我的孙子怎会想着去跳楼呢？你知不知道何露已找了男人要结婚了？我的大孙子还没成家呢，怎么轮到小的孙女要嫁人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大孙子找不到女人结不了婚了？”
何田说：“不是这么回事，妈，婚姻讲的是一种缘份，我也是一个做父亲的人了，我们都希望我们的后代过得都好，对不对？”
“什么缘份哟，搞得神秘兮兮的，”何妮说，“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年龄那么大，都可以做你女儿的爸了。”
穆莲说：“是不是你那个死婆娘搞出来的名堂？我知道你没主见，你什么都听她的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农村婆娘，我跟她拼了！”
“妈！您说什么话呢！”何田说，“家里的事不要搞得那么复杂，也不要拉帮结派，都是成年人了，都懂得起。”
何妮说：“何露现在在哪里么，我们找她去！”
“找她干吗？”何田非常愤怒地说，“信不信我一刀把你斫了！”
“长筋骨了，田儿！”穆莲说，“你为了一个外人，居然连自已的亲妹妹也不要了！”
“外人？”何田说，“谁是外人？我女儿是外人？找我女儿想做什么？”
穆莲说：“露儿当然不是外人，我指的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
何妮说：“对呀，我们也要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在谈男朋友要结婚。”
何田说：“这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请不要掺和我家里的事。”
何妮说：“怎么没关系呢，虎儿若被害死了，下一步就会轮到你，哥哥呀，你也该醒醒了，我们都是为你好。”
何田说：“谢了，我不会管人家家里的事。”
何妮说：“怎能说是人家家里的事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妈妈，你说对不对？妈妈在哪里，我会在哪里，你也可以一样。我得提醒一下，如果你被害死了，妈妈是有继承权的，妈妈的财产，作子女的都有份的，妈妈，你说是不是？”
穆莲说：“田儿哪，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哪！”
何田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想，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话，这个母亲跟这个妹妹在为自已好吗？她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心？亲人间若是藏了私心，连禽兽都不如。
何田开始悔恨自已平常对家庭感情的投入太少，平常一心只忙于工作，原认为只要能有个体面的工作，家里不缺钱，就万事大吉了，可现在突然觉得事情不像自已想像的那么简单，搞好一个家庭还真不容易，生个孩子，如果自已不守好，麻烦真是无限多啊！
穆莲这时想，儿啊，你已变了，自你娶了这个农村媳妇后就没好好样样、亲亲嗲嗲地叫我声娘了，你腰竿子挺了，你变了变了，变硬了，都是这个农村婆娘惹的事，这真是个扫把星，当初就不该让这个扫把星过门，若不是这个扫把星，哪会出孙子要跳楼的事？今天，即便豁出命去，也该把她赶出家门！这样想来她便在屋里找李娅，可哪里见得到李娅呢？李娅为了不让事情太过复杂听从了何田的建议暂时避了一下，头天晚上就悄悄回娘家去了。
穆莲见不到李娅，便在房间找衣柜，想从衣柜里把李娅的衣服找出来，统统扔出门去。何田见母亲在房间翻箱倒柜，连忙问：“妈，您在做什么？”
穆莲说：“我要把李娅的衣物找出来，统统扔出去！”
何田问：“妈，为什么？”
穆莲说：“这个女人要不得，这个家要被她毁了！”
何田一听，连忙止住，说：“妈，这个家是我的家，也是她的家！我们家里的事我们自已心里都有数，我们自已会做主。”
何妮连忙说：“这个家也是妈的家。”
何田说：“这个我知道。你的家也是妈的家，桂儿的家也是妈的家，妈可以有好多的家，可这里却是我跟李娅唯一的家！我自己的家，我们自己会做主。”
穆莲说：“田儿哪，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若是虎儿没了，我们就断子绝孙了，哪还有什么家呢？”
何田说：“有李娅在我的这个家就在。”
穆莲说：“看来妈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难道你现在的心里变得只有你的媳妇没有妈了吗？有妈在，你的家才在。”
何田说：“妈啊，您跟爸早就没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了，说这个话有意义吗？这个房子是我自已通过工作买的，这个媳妇也是通过我自已认识谈进屋的，这个家是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建的！妈哪，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说这个事情好不好？您若是来儿子家玩就高高兴兴快快乐乐来玩，子孙自有子孙福，这里的事情我们自已会处理好，您跟爸只管管好您们自已就可以了，你们管好自已，把自已管得每天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就比什么都好了，我们这里不用您们操心的。”
何妮把躲在沙发角落里的何虎拉了过来，何虎一见穆莲便喊了声“奶奶——”。穆莲一把将何虎搂入怀中，便又哭了起来，她说道：“孙儿啊，你真是过得好苦哪！”
何妮对何虎说：“你要雄起噢，我跟你奶奶坚决站你这一边，帮你轧起，你有什么要求，需要帮的就直接说。”
穆莲对何妮说：“声音别说得那么大，别吓着孩子。虎儿呀，你跟奶奶说，他们都欺负你啦？乖，你不用开口，你只需点点头就可以了，乖。”
何虎这时一改往昔在家特别霸凌的气势，一双滚圆的眼也变得特别柔和了，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有点羞涩、还特别腼腆的孩子，那肥嘟嘟一米七几的块头，躲在一个一米五几的老太怀里，却又显得是那么的不谐调，何田看在眼里，两眼顿时落下泪来。
穆莲想说点什么，突然电话响了，是张桧打来的，张桧告诉她何聚财突然倒地了，有可能是中风了，现已送进了医院，要她们赶快回去。
穆莲一把推开何虎，叫道：“怎么会这样！这个老东西，我一不在就出问题了！”
何妮问：“妈，怎么啦？”
穆莲说：“快送我回去，你爸居然中风了，在医院！”
何田说：“早饭还没吃呢，先吃了早饭吧。”
穆莲说：“人都在医院了，还吃什么早饭！”
何田说：“那我送你们吧。”
穆莲说：“不用了，等我那边弄完了，再来这里收拾！”
何妮说：“哥哥不去怎么行呢，爸是大家的爸呢，哥在医院有经验些呢，哥在医院跑窗口比我们都灵便些呢。”
穆莲说：“那好吧！不过要去就把虎儿带上。”
何妮说：“虎儿要复习要读书呢，虎儿可不能耽误学习。我家张艺也要安静学习呢。”
何虎说：“考试已完了，我正等录取通知呢。”
何妮说：“哦，是这样，那可好呢。乖，那可要好好跟你同学约一约，一起多看看电影，多一起在外面赏赏美食，最好去旅游一下，记得放松一下哟，不要舍不得花钱。要多与同学们走动走动，要学会走出去，多走出去就多与大自然贴近，越贴近大自然越能学会思考，就会越有本事。在家读书是读死书，是死记硬背，是没用的。现在你可以先在家呆着，耍耍游戏也是很不错的，不要认为耍游戏不好，耍游戏对开发大脑是很有益处的，等录取通知书这段时间主要是要放松一下自已，用不着读什么书的。现在，你主要还是多与同学走动，多走动感情才深呢，不要小气，眼睛要放远一点，同学情，感情深，人家日后说不准能帮上你什么的呢。医院是有病人的地方，晦气，不能去，会影响你前程的，乖，听姑的话。”
于是，何虎眼巴巴的看着父亲何田驾车只带着奶奶和姑赶往邻县医院。不过，作别时，穆莲还不忘向何虎招了一下手，叮嘱说：“听你姑的话，好好在家呆着，你先多忍着点，等我那边弄好了再给你作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