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乌云遮明月
一
邢雀雀通过微信约何露,春节期间想到她家里走走。何露却告诉他,赶快买口罩,疫情来了!
邢雀雀忽然想到各大药店门口都排有长长的队伍,原来是有情况!连忙给表哥邢汉汉打电话,邢汉汉却告诉他,他正准备要给他打电话,赶紧买口罩!有疫情了!
这过年过节的去上药店,邢雀雀感到很不吉利,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连忙跑到一家药房说要买口罩,却被告知已卖完了,他一连跑了三家,都说没有了,服务员告诉他,赶紧去看大一点的药房有没有口罩,大的药房库存大,小一点的肯定都没有了,他于是就跑到一家大药房,发现大药房门口排了一支很长的队伍,一询问,果然都是买口罩的,便跟在队伍后面,轮到他时,他想多买几只,服务员告知他顶多只能买五只,限量了。
邢雀雀心中很不解,但买到了,总算是件高兴的事。他连忙给何露报了个喜,说是买到口罩了,何露却叮嘱他,不要出门,已实行交通管制了。
邢雀雀忙给表哥邢汉汉打电话,想确认一下情况,表哥告诉他,刚刚接到了岳母打来的电话,要他们春节都不要过去了,他们那边也进行了交通管制,等疫情结束了再走动,情况的确不是很好。
邢雀雀翻朋友圈,看微信,发现到处都是封城封路的消息,他突然感到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种乌云压顶的气息向他扑面而来,使他喘不过气来。
邢雀雀感到非常压抑。
二
人整天关在屋里时间长了是会疯的,电视剧实在没什么看头,人物、情节都是老样,一节节全是肥皂剧,没什么新意境,更谈不上有什么趣味。电脑、手机玩时间长了,腰酸背还痛,手脚也麻木,实在没什么滋味。看新闻,全是有关疫情报道,这是一种比非典还利害的传染病,目前还没特效药,越看心里越恐慌。元霄节都过了,街上还是很少见人,邢雀雀悄悄跑到公园,想吁口气,缓解缓解情绪,公园却封了。他见一只鸟,孤独地停在树枝上,缩着头望着公园里空无一人的小径。有两只猫咪在草地上嬉戏,邢雀雀走上前去想去逗一下,结果“嗖”的一声不见了。触景生情,邢雀雀即兴写了这么一首诗:
鸟嫌人间孤,径怪踪影独。
嬉戏猫咪嗨,不睬俗人苦。
邢雀雀觉得实在是太郁闷了,他通过微信向何露倾述自已的苦闷,他打算将这首诗发到朋友圈去,用以表达自已的情绪。他开通了与何露的视频通话,他觉得自已实在太可怜了,他抱怨,眼里还滚出泪来,何露却很不高兴,说你是一个男人,是女人的依靠,不应该有脆弱表现,没听说一个好男人随便就有流泪冲动的。
邢雀雀向何露申诉说,这里住宅小区开始实行出门管制了,一个家庭只能由一个家庭成员三天出门一次采购生活必须品。他还向她发牢骚,说现在像个坐牢的人,实在太不自由了。何露笑他怎像个巨婴,如果命都没有了,哪来的自由?她告诉他,武汉发生的疫情很严重,大有向全国蔓延之势,她要他听安排,顾大局,无事不出门,尽量减少外出,不添乱。她还告诉他,团结就是力量,要热爱大家,热爱社会,她还跟他说她已决定请战。
邢雀雀问何露要请战什么,何露说要去支援武汉,请求到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去。
“还要到武汉去,到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去?”邢雀雀心想,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心里感到很害怕,可是他也不敢反对。放下电话时他也记不得自已的脸部表情有没有微笑,有没有跟何露说声再见,他发现,自已的心“呯呯”的,跳动得很利害。
邢雀雀一时不知自已该做什么,便点开微信朋友圈,发现一片“武汉加油!中国加油!”之声。朋友圈里有好几个朋友表示要请战了,这是一场战疫,出现疫情了,我们有难了。我们是生活在一个以人为本的国度里,“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是光凭嘴巴唱唱的。他忽然觉得自已好渺小。
可是他又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渺小的人,他想,他是一个大男人,不能落下风,即然大家都抢着要去做贡献,自已也不能做局外人,他觉得自已也应该做点什么,可是这样一想问题又来了,因为他又非医务工作者,他是连一点忙也帮不上,即便想做义工,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现在都进行管制了,连门也不好出,他把自已的想法赶紧告诉了何露,何露却告诉他,现在守在家里,出门戴口罩,无事不乱跑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邢雀雀突然钦佩起何露的觉悟来,想想自已这么多年来独身,甚至还曾为独身而自豪,是不是身上少了一种东西呢?
人有时活的是一种境界,突然间,他觉得何露超越他了,跟他好像都不是生活在同一个层面了,他莫名的还生出一种配不上她的感觉,他都不知下一步该用什么去博取何露的心了。
邢雀雀是一个自我感觉很好的人,身上是有傲气的,之前,他虽然不觉得自已有好不得了,但一般人是难入他的眼的,他行事有时是很冲的,因为他最钦佩气贯长河之风格。他有时也是很矛盾的,自接触何露以来,他恨不得立马将她抱入怀中,成就婚配,可是真的见到何露时,一个“洁”字占据了他整个身心,他觉得这个“洁”字,由不得半点玷污,也来不得半点邪念。他变得小心翼翼,就像面对一团洁白的雪,想含到嘴里,可是又担心会融化掉。
与同龄人相比,他身体健康,健硕还优雅,他会简单装扮一下自已,能让自已衣着得体,至少不会让人心生厌恶。他还有靠自已打拚下来的两套房,还有车,在股市还投有钱,这可以说是一种实力,也是一种底气,找一个心仪的姑娘结婚,不应该特别难的。他几乎都不需要担心自已,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只有“去选择”三个字。他是一个具有很强主观性的男人。
可是这个疫情,一切都仿佛像突然停摆的闹钟,一切都好像突然间停下来了,也让他静下来了,这使得他产生了很多思考。人有时也许是需要静静的思考的,就像他的前表嫂的突然离世给他很大的冲击一样,曾有一段时间他静下来了,并产生了思考,最后认定他的生命中不应缺失另一半,他要牵手另一半成个家,他决定要去找。
这个疫情同样又让他安静下来了,他开始反省自已,结果,他都不知道自已究竟该怎样做才更好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已有太多的不足。这个“忽然发现”与之前大不一样,因为让他静静思考的时间多了,特别通过对何露的接触,他发现了人生中还有一种格局。
其实,人的一生就是一个过程。人有了灵魂,便有了怎样去走完这一过程的想法。人的想法千姿百态,是各式各样的。邢雀雀虽然通过思考产生了很多想法,甚至还产生配不配得上何露的想法,可是人不努力就不会赢,他可不是那种随便就失去信心的人,邢雀雀觉得在这个疫情其间应尽情向何露表述衷肠,他觉得自已太需要向何露倾述衷肠了。
何露每天都要收到邢雀雀通过微信发来的情书,要么一段思念她的情话,要么一束会跳动的玫瑰花动画,她于是问他:“我出的那个对,对出了吗?”
邢雀雀搜肠刮肚,还是无果。不过,虽然暂时还对不出合适的句子,但他也不会乱对,然后蛮缠。这方面,邢雀雀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尽管还没对出,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告诉她,他正在思考哩。其实,邢雀雀是一个很会找兴奋点的人,因为有时兴起,他居然要做出几首诗来的,他可不认为自已江南才尽,他需要的是推敲,他认为,也许灵感来了,一锤定音。
何露于是不想特别答理他,理由居然说他无心。
“说我无心,我怎的无心?”邢雀雀拍拍自已的脑壳,一脸茫然。
三
何露给父亲何田打电话,始终打不通,原来何田正在跟老妇人通电话。老妇人要何田春节期间千万千万不要到她那里去了,现在发生了疫情,非常危险,尤其是何露,医院里上班的人,最易被感染,千万不能让她回家!
何田一听来了火,不要我到你那里去也没什么,我自已的女儿回自已的家还受你的管制?我自已还在医院,还要过几天才能出院呢,莫非我也不能回家?于是说:“妈,我还在医院呢,我自已的家我也不能回了?”
老妇人说:“你跑到医院去做什么?是不是你那个不长进的媳妇要你去的?你们疼孩子也不能这样疼,何露也太不像活了,这过年过节的,是她让你们去医院接送她?”
何田说:“不想说那么多了,您已打了好几次电话了,年三十您已打过,年初一您又打,现都过了元霄了,您还打,你和爸跟何妮一家人安安静静过春节就是了,说实在的,我也根本不愿打扰你们!你们管好自已就可以了。”
老妇人说:“你这是说什么话,你把话说清楚点!”
何田说:“何妮在你身边吧?妈,您有什么事就直说,没事我就挂了,我也不想让您为难。”
何田挂了电话,不会儿,便接到了何妮发来的一串信息,是关于他从上大学起父母为他化费的一笔笔费用,记录得非常清楚详细,有好多他连自已都想不起来了。何田连忙给何妮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何妮说:“父母生了你,养了你,为你付出了巨大牺牲,父母不能不要。”
何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次父母生病住院费用不是我一个人抢着付?逢年过节,我哪年没付过钱?”
何妮说:“那是以前,今年春节你人又没过来,又不用过来。”
何田问:“你是要我付钱过来吗?你的意思是人过不过来、见不见面不重要,只要把钱付过来就行?”
何妮说:“孝不孝顺要见真金白银,光嘴巴说说没什么意思。”
何田说:“你最孝顺。”
何妮说:“你自已问你的爸妈去,”便把电话挂了。
何田心里感到特别焦躁,便给何桂打电话,述说刚发生的事,何桂说:“她好有心机,她把你以前读书的钱都记起了。你心平气和问下爸爸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记这个账?”
何田说:“爸妈怎会记这种账?一定是何妮挖心思记下这种账!她打小就有心机。算了,我生病住院都是只有你知道,老人家,只要他们开心快乐就可以,我不想去计较。”
桂儿说:“我老公腊月二十三就给父亲打钱了,他问爸爸要账号,你猜爸爸怎么说?他说直接打给何妮就可以了。爸爸妈妈用的都是老爷机,微信都用不起。”
何田说:“我给爸爸买过智能手机,妈妈说我乱化钱,结果妈妈去讨好何妮,居然作主,把我送给爸爸的手机送给张瑶了,想想气都气死。”
桂儿说:“我不知道我们的父母要传怎样的家风给我们,从小我们就没得到过什么家教,融入社会到处是泥潭,完全凭着本心在硬撑着。”
何田说:“很难得过年了我能跟你弟媳在一起,没想到却是在医院,露儿在加班,过二三天我也就出院,又要加班去了。”
桂儿说:“弟弟新年一定多多保重,新年一切好!”
何田说:“新年一切好!”
四
何露终于打通了父亲何田的电话,何露问父亲的情况,何田的声音很洪亮,比头天洪亮得多了,何露感到非常高兴,问:“爸,听您声音,比昨天洪亮得多了。”
何田说:“你爸是什么人呢?人民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当然要洪亮,我的声音是要震慑犯罪分子的!”
何露说:“爸,听您这么说真高兴!”
何田说:“是吗?爸明后天就要出院了。”
何露说:“是吧?那太让人高兴了。我也准备要出战了!”
何田问:“你要出战?你要到哪里出战?”
何露说:“我要请战湖北,请战武汉,我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要到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去!”
何田说:“你好像不是军人。”
何露说:“我是一名护士,一名普通护士。我只想告诉您:不只有军人才有使命!我已写了请战书了,我还按了血手印!”
“是吗?”何田问,“院方怎么说?”
何露说:“我们院方大家都在积极行动了。大爱无疆,已有好多同事请战。”
何田说:“爸爸支持你,但有一个条件。”
何露问:“你还谈条件?什么条件?”
何田说:“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努力工作。”
“行!”何露说,“女儿答应您!”
五
在微信的朋友圈里,何露这样写道:
我亲爱的同胞,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我们遇到困难了!
****,
这个病毒,
袭击了我们人类,
袭击了我们的家园!
我亲爱的同胞,
乌云已压顶,
突然我懂得,
我们的生命来之于上天的造化,
我们的生命弥足珍贵!
我不想看到一个个家庭破碎,
我不想看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围堵阻击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要冲到前线去,
哪怕拚上自已,
也要合力去堵住被病毒撕开的漏洞!
虽然我微不足道,
但我相信我们的合力!
虽然我微不足道,
但无愧身穿这身衣!
我亲爱的同胞,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我要冲到前线去,
我就要冲到前线去了,
我要冲到最艰难的地方去,
祝福我吧!
祝福我们取得胜利,
祝福我平安归来!
我亲爱的同胞,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战斗已经打响,
我们已披上战袍,
我们已出征,
病毒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祝福我吧!
祝福我平安归来,
祝福我们取得胜利!
邢雀雀通过微信朋友圈看到了挥手告别的何露,看到了驶离的车子。车身,写着“支援湖北,支援武汉,武汉加油!中国加油!”的横幅。
邢雀雀读着何露发到朋友圈的留言诗,看着何露在朋友圈中挥手而别的录像,感到特别悲壮,他心潮澎湃,眼泪一下夺眶而出,他喃喃道:“露儿啊,你是我的生命所在,上天会保佑你!你一定平安!一定平安!一定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