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焦心春节
一
春节就要来了,邢雀雀本想借邢汉汉跟桂儿的婚宴在何露的家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承想,有何露的父母在场,何露反而表现得很拘谨,何露的父母也没表现出对他有什么情感,却杀出个霸道的何虎来!这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丘比特的神箭已射出,爱在何方?
春节就要到了,亲戚、好友大相聚的时刻也就要到了,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平常是没什么的,可是对一个决心要脱独的人来说,就感到特别的孤寂。他忽然发现自已好像跟社会脱钩了,变成异类人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同龄人都是成双成对,拖儿带女的了,而自已是形单影只,何等的另类!这种感觉从前实在是从没有过的!他甚至感觉走在大街上,人家投来的眼光都是怪怪的。
“最好是不要碰到熟人!”他对自已说,因为熟人多半知道他是个单身汉,他觉得自已很没面子。
“最好不要去翻微信群!”他对自已说,因为他忽然发现,微信群里有很多人都在讨论孩子的上学问题,教育问题,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连婚都没结,谈孩子的问题对他变成了一种刺痛,他觉得人家是在向他显摆。
“最好不要去看朋友圈!”他对自已说,因为朋友圏里,邢汉汉和桂儿开始晒恩爱,开始晒幸福了!同是一道求姻缘,他的幸福在哪里呢?
朋友圈里,邢汉汉发了与桂儿拉手爬山的图片,发了与桂儿野炊的图片,发了联手制土腌菜的图片,还居然发了荡秋千的图片!邢汉汉还配了一首诗,标题是《人生感语》:
人生如朝露,倏忽成尘烟。
记得枕边人,留取一丹心。
朋友圈里一片点赞,邢雀雀看着邢汉汉发的朋友圈里的图文,怀疑自已的人生是不是一直在忽悠自已。
邢雀雀忽然感到一切都变得空空落落的,他不知自已心系何处,一切都变得特别的无聊,他有些焦急,可是又找不到排却眼下状况的去处。他心里想着何露,千百次地呼唤“露儿露儿”,可是他又觉得“露儿”像天上的月亮。月亮的光辉虽说能照耀着他,可是不能揽于胸前。
这临近的年关实在不好过,他焦虑,他百般无聊,他点开何露的微信,问:“露儿,你,好吗?”
二
何露已有好几天没用手机了,自桂儿出嫁后,她经常将手机锁进柜子里。她心里常常感到很烦躁,也许她需要清静一阵,需要从新认识,从新认清自已。从学校走上社会,再走上工作岗位,已有一年多了,勤快,使她的基本护理早早的了然于胸,哪里忙,哪里需要人,都会有她。技能上,轧针,无论病人血管多细,她都能一针制胜,她甚至眼都不需要看,用手一摸一搭,她都能作出准确判断,一针下去准确无误,无须轧第二针。好学,使她有更上一层的愿望,她甚至还想着要不要通过自学去考研。
本来,凭着她自身的聪慧,她应该在大城市或者至少地级市找份工作并不特别困难,可是她却选择了到一个很小的区县工作,那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她信得过的大姑桂儿,自小家庭所经受的苦难在她的心灵产生了难以磨却的阴影,童年时因不堪忍受小姑一家人跟着爷爷奶奶涌到家里来,使她不断受欺凌,而躲到大姑家时的情景时不时浮现,大姑桂儿带给她的是一种家庭的亲情,一种家的感觉。
桂儿如今出嫁了,一种漂泊感突然涌上何露的心头,何露本来就并不觉得自已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可是她又不认为自已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第一次见到邢雀雀时,她感受到了一座山,她觉得邢雀雀是一座山,他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依靠和信赖,可是接触后,何露却做了好几个梦,梦中都是邢雀雀硬要将一只老鼠塞进她嘴里!这让她对邢雀雀讨厌起来,心中还时不时会生出一种非常愤怒的情绪。她是一个青春女,可是她觉得自已从来没对异性产生过妄想,她不知道自已究竟该怎样去谈恋爱,因为她还从来没谈过恋爱。也许梦中她有过千百次寻找到一座靠山,可是她又不时问自已:眼下的邢雀雀是靠山吗?
何露上过道观,拜过佛堂,望着观音那慈祥的佛像,她有过千百次的浮想,“道有观音,佛有观音,观音可解凡人心”何露不止一次地问:“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您能解开我心中的结结吗?”
何露心里特别矛盾。
三
何露的爷爷给何露的父亲何田打电话,说春节来了,身上连送礼的钱都没有,何田问:“爸,你跟妈妈每月退休工资加起来有一万多,您们身上穿的很普通,饮食方面又非常节约,平常又不旅游,满打满算一个月花费不会超过二三千,这么多年了,您的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老先生说:“工资卡何妮在给我保管着,有时用起来也不是特别方便。”
何田问:“爸,为什么把工资卡交给何妮保管呢?”
老先生说:“她是做生意的人,头脑也很灵活。我跟你妈年纪也大了。”
何田说:“爸,你跟妈妈回来还是跟我们一道住要不要得?”
老先生说:“这得商量。何妮就在我身边,要不你跟她说说?”
何田非常生气地说:“有什么好商量呢!不就是你们现在还能动,何妮要你们给她做家务,给他们带小女儿吗!”
电话发出“嘟嘟”声,那边电话挂了。何田连打几个,那边电话都打不通,便打电话给何露说:“到你爷爷奶奶那里去看看,问问他们的生活情况!”
何露将手机锁在柜子里已有几天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要开锁,想看看手机,可是则一开锁,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而且还是这样的一个命令式的电话,她手一阵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她定下神来,看手机时,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邢雀雀打来的,便点开微信,见邢雀雀问:“露儿,你,好吗?”
何露不假思索,回复说:“不好,我,不好!”
四
邢雀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驱车赶到何露上班的医院,见到何露,何露却跟他说现在是上班时间,要他在外面等,邢雀雀只好来到医院门口,似站非站,似蹲非蹲,内心无比焦虑。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时分,何露终于走出门来,何露反而问邢雀雀找她什么事,邢雀雀说:“这几天我发你信息,你不回,打你电话,又不通,眼巴巴,看到你跟我说不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甚是焦虑。”
何露说:“其实没什么,大姑出嫁了,我心里空落落的。父亲又让我去见爷爷奶奶,我是最怕去见他们了,见到他们我的腿会打颤颤,额头也会冒汗,特别是小姑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见到毛孔都会发竖的。”
邢雀雀问:“怎么会这样呢?”
何露说:“我是被打怕了。”
邢雀雀说:“不想见就不去。”
何露说:“可是父亲那里我又交不了差。”
邢雀雀问:“我可以陪你去吗?”
何露说:“不用了,我看大姑能不能陪我去,那里不知有多少陷阱,你还不能去招惹。”
邢雀雀问:“那你怎么打算呢?”
何露说:“我还是先问一下我的大姑吧!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邢雀雀问:“我们一道吃饭吧。”
何露说:“今天医院很忙,有几个手术病人,我没时间的,你先管自已吃点吧,吃了就回去。”
邢雀雀说:“那我们保持电话联系?”
何露“嗯!”了一声,便匆匆走开了。邢雀雀望着何露的背影,心中也觉得空落落的。
五
邢雀雀回到家便通过手机微信给何露报了个平安,要何露多保重,何露却要他有空多到她大姑那里去坐坐,邢雀雀听后豁然开朗,忽然有一种脑壳开窍的感觉,他想:怎么就没想到通过表嫂了解她的家庭背景呢,多作了解,就能知道下一步自已该怎么办。
邢雀雀于是来到表哥邢汉汉新婚的家。
桂儿非常热情,端茶倒水削苹果,让邢雀雀感到非常温馨。邢雀雀笑着说:“你们结婚怎不请我做媒呢?”
“你?”桂儿笑了起来,说:“你嘴上还没毛呢!”
“没毛?”邢雀雀用手去摸了一下下巴,说:“毛已被剃掉了。”
桂儿笑得瘫倒在沙发上,说:“你结婚要请谁做媒呢?”
邢雀雀说:“请嫂子你,你看怎样?我不用嘴上有毛的。”
桂儿收起笑,说:“我恐怕做不了哟,我自知自明还是有的。何露的父亲住院了,你知道不?”
邢雀雀说:“我怎么没听露儿说呢?她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桂儿说:“我也刚听说,问题不大,是良性肿瘤,已开刀割了,在院住几天就能出院了。”
邢雀雀说:“我想去看看他。”
桂儿说:“你可以先问下露儿,看她怎么说。”
邢雀雀于是当即给何露打电话,表明想看望一下她父亲,何露说不用了,有妈妈看护,妈妈还请了一个护工。何露说她也抽不出时间去陪侍,因为她的医院最近非常忙,天天加班加点。邢雀雀问何露她爸爸住哪家医院,他一个人去,何露说不用了,要去也是一道去,你一个人去,怪怪的。
邢雀雀于是问桂儿,怎么做比较好。桂儿安慰他说不要急,没大问题的。邢雀雀心想,等有了大问题一切都迟了,可是他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心里于是焦燥起来,吃完了饭便离开了表哥的家。
邢雀雀来到江边,望着船,望着江,脑中一片空白。
六
大年三十了,邢汉汉和桂儿都极力邀请邢雀雀过去一道吃个团年饭,邢雀雀像战败的公鸡,恹恹的提了几瓶酒上了表哥的家。
走进布满喜庆的房子,邢雀雀愈发焦虑了,他想何时,自已也能有这么一个温馨的家呢?
桂儿开导邢雀雀,说人生,不能求全,不必太纠结,把心态放平就可以了,开开心心过好今天是最重要的。她有一个女儿,因为自已没有房子,没能给她一个稳定的家,平常一直都觉得亏欠她,可是现在家有了,瞧,年三十了,却死活拒绝团聚。
邢汉汉围了条围裙忙着做团年饭,他脸色红润,满脸是笑,邢雀雀说:“我表哥是最幸福的人了!”
桂儿对邢雀雀说:“你表哥像我一样也有经历,也有故事,其实没有经历,没有故事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餐厅摆了张圆桌,桌上上满了菜,邢雀雀想到吃团年饭的也就三个人,桌上却有人无人碗筷摆了满满一桌,碗里居然都装着饭,碗边酒杯里都酎满了酒,邢雀雀触景生情,即兴作了一首诗,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遇佳节倍闹心。
美味佳肴香满桌,试看杯碗少一人。”
桂儿听罢落下泪来,说:“我女儿已成人了,我做妈妈的已管不了了。”
邢雀雀说:“对不起,让嫂嫂伤心了,我刚才触景生情只是想到了我自已,我想到了何露,心想着若是何露能跟我们坐一起吃团年饭那有多好呀!”
桂儿擦了一下泪,说:“我跟你表哥都是二婚的人,一路走来其实都是在走钢丝,稍不留神就会各自东西,但我们还是很幸运的走到一起了,我们很幸运的组成了家庭,好人多福,你是未婚男,你担心什么呢。”
邢雀雀说:“我对何露的心表嫂明白,还希望能多多帮助。”
桂儿说:“那是一定,希望你们能早日心想事成。”
邢雀雀说:“哦,对了,我感觉何露特别恐惧她的爷爷奶奶,特别是她的小姑,她小姑却又跟她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
桂儿说:“每个家庭都有一本自已难念的经,也许情况有点特殊吧。”
邢汉汉端上一碟菜,听到两人说话,便搭话说:“过年了,我想打一千元给岳父母,好尽一下孝,让他们买点自已喜欢的年货,我打通了老先生的电话,表达了我的心意,你知道老先生怎么说吗?他要我直接把钱打给何妮就行了。我这是尽孝心的钱,逢年过节的,我是想尽点孝,何妮是我什么人?又不是我长辈,要我对她敬什么孝心?真是人伦颠倒,我当即说不行,说那样运气不好的,说了老半天老先生才把他的银行卡号报给我。”
桂儿说:“我娘家那边还不是被何妮撑管着,说不定银行卡也是被何妮拿起着呢。”
邢汉汉说:“那个我不管,我孝敬的钱是要直接打到老人家的名下的,至于他们怎么分配怎么使用是那是他们的权力,我不想管,我也管不了,我只是做好自已份内的事就好了。”
桂儿说:“我发现家风很重要,其实好多人好多事都被‘私心’二字蒙了心,平添了些悲苦和凄凉。”
邢汉汉端上最后一道菜,举起酒杯,说:“今天是一个团聚的好日子,不要提不爽心的事,来来来,我们干杯,我们祝贺,我们辞旧迎新,也让我作诗一首,请听:
旧的今辞去,新的将迎来。
今年杯碗少,明年挤开怀。”
桂儿抺了一下泪,笑着说:“老公,加油!明年我给你生个又胞胎,好让杯盘满桌,满桌人都坐得打挤挤的,不收拢一下身子都坐不下呢!”
大家于是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