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石桥背倚一爿老屋，据说是当年的祠堂，屋檐下有些高高低低的勾?，应该是旧时挂灯的地方，所以一到春节，村里的小孩子们都会到这里来挂红灯笼玩耍，争先恐后的挂完灯，这帮丫头小子们便一哄而散，回家领压岁钱去了。叶晓寒抬头一看，略低些的勾上都已挂得满满当当，只剩最上面一层空空荡荡，那高度别说是自己够不着，就算雷雨踮着脚也差了一截。雷雨把灯笼递给她，俯下身，“上来，我托着你，你再试试!”叶晓寒摇头道:“算了，反正是小孩子玩得把戏，用不着认真。”雷雨忙道:“听老人说，到点不上灯，不吉利的。”叶晓寒听着好笑，只得让他背着，挨近了伸?手臂，果然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雷雨看得心满意足，刚想和叶晓寒说些什么，却?她摊开手，觑着他似笑非笑，“给我吧。”，雷雨发怔，“什......什么?”唇?止不住浮上笑意，叶晓寒忍住，“平安结啊!”雷雨懵了，叶晓寒眼波略转，放下手，笑意也渐渐淡去，“原来，不是送我的”“就是送你的!”雷雨急了，一把拉住她，却?叶晓寒一脸戏谑，浅笑盈盈，心中一动，故意逗她，“可是没带在身上。”叶晓寒仍是笑，语调愈加绵软，“再不拿出来，我可要搜身了!”春?化雨，落了根，一阵紧似一阵，拨弄得雷雨情难自禁，终于将平安结放进她手中，叶晓寒褪了手套，把平安结纳入掌心摩挲着，“不冷吗!”雷雨覆上她凉丝丝的小手，深深叹了口气，“早就该送你的!”“为什么不送?”手由他握着，却不看他，“我......”雷雨咽住下面的话，紧握的手渐渐放开，心头的期冀被点点拔起，叶晓寒默默地转过身往桥下走去，脚步一错，差点歪倒，早被雷雨紧紧搂住，刚要说话，身后便是一束银光冲天而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霎时响彻云霄，二人一惊，连忙分开，一束又一束的烟火追逐着点亮了天宇，又是新的一年了。
返校前一天，晚饭后，雷?在雷雨房里帮着他打包行李，雷?把一只信封塞进雷雨的书包，“小雨，你在外面，别太俭省，一个大小伙子，总这样招人笑话，何况......”雷?别有深意地瞅着弟弟，“你也大了，晓寒那么好的姑娘，可不能委屈了人家。”雷雨手下一滞，合了书包，拉着哥哥坐在炕头，“大哥，我有事跟你商??。”“说吧。”“今后，你别再为我的学费操心了，把钱攒起来，留着过日子。”雷?怔怔地看着弟弟，半晌没出声，摸出支香烟燃上，凑到嘴边狠狠嘬了几口，劣质烟草的气味伴着雷?沉闷的声音在这个不大房间里蔓延开来，“红英的话，你听?了?”“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气话。”“小雨!”雷?涨红了眼，“这个书，你念一天，哥供你一天，你想念多久，哥就供你多久，红英要是再说闲话，”雷?咬牙，“大不了我退了这?亲事!”“大哥!”雷雨一把攥住雷?的手，裹着厚茧的掌心烙在皮肤上，撩起微微的刺痛，雷雨强忍住胀满胸口的酸涩，勉强??出一丝笑，“这么多年，我只管念书，家里家外，全靠你一人支撑，你也是时候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大哥放心，书我一定会念下去，现在学校里有了助学贷款，学费可以等到我工作以后再慢慢还，就算红英姐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了。”雷雨像年少时一样晃晃哥哥的手臂，“要是我到时还不上，指定来找你，行吗?”雷?再无话可说，黯然抚住弟弟肩头，“大哥没用，让你受委屈了，可咱们是亲兄弟，你有难处，一定要告诉我!”雷雨笑着点头，“大哥放心!”
助学贷款要层层审批，雷雨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申请到，所以回到学校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陀螺，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在了打工上，舍友们并不了解个中缘由，都在背后调侃雷雨钻进钱眼了。这晚，当雷雨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学校的时候，叶晓寒正在小花园里等他，雷雨忙跳下?，挺起腰杆，故作轻松，“这么晚还出来逛。”叶晓寒上上下下打??他一番，轻声道:“你白天上课，晚上打工，这样连轴转，就算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雷雨心头一热，柔声道:“没事，回去倒头睡一觉，明早起来又生?活?了。”叶晓寒叹口气，从怀中掏出张银行卡递给他，“这里面是大哥年前还过来的五千块钱，我爸说他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让你先拿去。”雷雨眼神一紧，没接。叶晓寒淡淡扫过一眼，嗔道:“又不是送给你，是借给你，要还的!”?雷雨仍在犹豫，叶晓寒微微靠近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要是把身体熬垮了，就什么都是假的了。”雷雨一怔，心中平空生起的几根毛刺顿时软了，雷雨明白，若不是叶晓寒提起，叶先生又怎么会知道他的难处，只是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又何须言谢。叶晓寒在寒?里抱紧双臂，“我回去了。”“等等!”雷雨忙拉住她，“我肚子饿了，一起去吃夜宵吧。”叶晓寒歪着头想了想，“那......吃桂花汤圆。”“行!”早已过了饭点，小吃店里只剩了两碗什锦汤圆，雷雨把仅有的两只桂花糖心挑出来放进叶晓寒碗里，叶晓寒却把其余几只统统拨进了雷雨碗里，“晚饭吃了一碗面，到现在还撑着呢。”雷雨笑了，“吃饭跟只小猫一样，难怪一阵?都能吹倒。”叶晓寒白他一眼，“过年在家不是吃就是睡，??了好几斤呢。”“是吗?”雷雨夸张地瞪大眼，“难怪我那天背着你的时候就觉得比原先??呢!”“雷雨!”?她就要炸毛，雷雨连忙低头，汤匙一时没拿住，掉在不甚干净的桌面上，雷雨只好让服务员换一只，洗碗大婶已收了外面的餐具，老板娘怕麻烦，大着嗓?嚷嚷，“小伙子，你就将就将就，用你女朋友的吧!”一句话，把两人喊愣住了，叶晓寒脸上有些发烧，站起身道:“宿舍要锁?，我先走了。”雷雨从她碗里拿起勺子，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填着汤圆，早辨不清到底是什么馅料，只是一层叠着一层的甜，末了端起汤，咕嘟咕嘟地喝下去，站起身追向?外，晚?里掠过深深的寒意，可心却包裹在一团温暖里。叶晓寒已走远了，寂静的林荫大道上，只有两个人，虽然看不?，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她知道，他在!
桂婶忙活了一整天，收拾出几大包杂物，一起堆在大?前，交代凌子航哪天方便就送到废物站去，不用的东?老搁在家里招虫子，凌子航答应着，随手翻开一个袋子，?里面有只蓝色的小布兜，奇怪道:“这是什么，怎么做得像个袋鼠口袋一样?”桂婶笑道:“你可别小看这个玩意，它立过大功，那年你出麻疹，医生交代千万不能用手挠，会落疤痕的。你年纪小，哪里能忍得住，你爸又那么忙，把你交给别人看着总有那么一时半会的疏忽，他不放心，就用这个小布兜把你兜在身上，除了上手术台，他到哪都带着你，就这么天天兜着你，看着你，要不是它，哪来你如今这么俊秀一张脸。”凌子航默默地取出布兜，轻轻贴在脸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微微动了动嘴唇，“桂婶，把这个，留下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