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这种事，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邻居，偶尔串个门什么的，不过分吧？
当时间进入到不存在的13月1号后，说实话，没有显著的异常诞生。
平静，平静到好像是杨木的电子表出了问题。
青木镇很大，总面积2155平方千米，人口数达到了3700万人。
杨木一直疑惑，为什么这里还要叫小镇，名不副实的未解之谜。
这样大的青木镇，杨木从自己的家走到极南边的疯人院，花去了整整五个小时。
算算时间，离日出只有一个小时左右。
一望无际的大海。
风鼓动着海浪，海浪拍击着奇骏的礁石。
距离海岸线估摸一千米的距离，有一座小岛，岛上是隐没在黑暗中的疯人院山庄。
只有一个轮廓，中世纪吸血鬼古堡那种轮廓。
一号双手护住后脑勺，略微后倾，道：
“怎么过去呢？怎么过去呢？”
“想象自己是小飞象，用基因突变后的大耳朵飞过去？”
“哈哈，傻眼了吧？一千米的距离，游泳池里还好说，在大海里，死了这条心吧！”
无情嘲笑啊无情嘲笑啊。
一号在放飞自我。
杨木紧皱眉头，道：“小飞象的大耳朵不一定是基因突变，如果能跨越生殖隔离，可能是它的老妈跟某种比较强悍的鸟类生物有不得不说的故事。”
“重点不是这个吧？你听不出我在嘲笑你吗？”
杨木恍若未闻。
他从不跟失去底层行为逻辑的人对话。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船，有，但是我不会开。”
“且不说能不能开的问题，我觉得那些船，上去后不一定能活着下来。”
疯人院不可能遗世独立，上面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不吃不喝，有船这件事就成了顺理成章。
在海岸线那儿，停靠着三艘船，有载物载人的功能。
稍微不正常的是，在这个现代化的社会，这三艘船是古代那种风帆战船，长约百米，对比只有一米七五的杨木，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船桅顶端挂着的是破破烂烂的海盗旗，刀剑错中的白色骷髅头，笑的很开心。
杨木很欣赏这种露齿笑，对更进一步的露骨笑更是难以抵挡。
‘我笑得好看吗？露骨头的那种。’
幽灵船嘛，大概率是幽灵船。
一号鼓动着杨木，道：“上去啊，上去啊，说不定跟那些可能存在的骷髅海盗，你们意外能聊得来。”
“你难得获得了我的认同，被诅咒的幽灵船，被迫在船上忍受无聊和孤寂，最大的娱乐活动只能是打赌时针跑得快，还是分针跑得快的那些海盗，它们的心理肯定很扭曲，说不定真是我的同胞。”
“对嘛，上去看看，坐着幽灵船去疯人院，多拉风？多不寻常？说不定那位传闻中的院长，喜欢的就是这种调调。”
杨木信步走向海岸线，走向那三艘幽灵船。
半途他又改道，站在一处礁石上，看着远处浮动的一块黑色，若有所思。
一号：“怎么改主意了？”
“那是浮尸吧？”杨木答非所问。
“看着很像，青木镇的海岸线会出现浮尸这种事，不是稀疏平常吗？”
“它往我们这儿飘过来了。”
“哟吼，准确来说是游过来的吧？”
确实如一号所说，那具浮尸两只手摆动的跟竖起来的螺旋桨一般，正以一种不寻常的速度快速靠近这边。
杨木又开始了自己的思维散发：
“浮尸，不管是自杀者，还是遇难者，对陆地，始终有一种难言的渴望。”
“如果我能说服它，坐着它去疯人院，是不是比幽灵船更加不寻常？并且没有攻击性。”
“在那些传闻中，那位院长极富攻击性，如果我表现出攻击性，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决定了！我要去说服浮尸先生！”
一号耸肩，摊手，道：“你是主人格，你最大，你爱干嘛干嘛。”
浮尸到达了海岸线。
杨木等候多时，亲切的打招呼：
“嗨，浮尸先生，请问你有没有拓展业务的想法？不付钱的那种。”
浮尸在海水里泡的时间过长，身体各处已经出现巨人观，皮肤的颜色有着一种很不正常的肿白。
他看向杨木，目光呆滞，嘴里念叨着：“回家……回家……”
他伸出已经不能称呼为手的胖猪爪子，抓住礁石，将要上岸。
杨木很友好的剥开他的胖猪爪子，满怀好意的将他推回大海。
“浮尸先生，有些话，你得听。”
“回家……回家……”
浮尸伸爪，抓住礁石。
杨木剥爪，推他下海。
循环反复。
“浮尸先生，你对家的渴望，大概出于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向往。”
“回家……回家……”
“因此，你要去思考一个问题。”
“回家……回家……”
“你向往的究竟是你生前那个幸福也好、悲惨也罢的家庭，还是棺材？”
“回家……回家……”
“对于死人来说，真正的家其实是棺材啊！”
“回家……棺材……”
“如果你对棺材的要求是陆地，那我衷心劝告你，大棺材没有小棺材好，如果棺材太大，想象一下，专业团队抬棺材的时候，你的遗体会在棺材里到处乱撞，你的骨头会折断，遗体不成人样。”
“棺材……棺材……”
“对于死者来说，比起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其实遗容会更加重要吧？毕竟帅是一辈子的事情啊，不管生前还会死后。”
“棺材……好看……”
“嘛，我很认同你现在的想法，大棺材会破坏你的遗容，果然只有切合身体轮廓的小棺材才是最爱，对吧？”
“小棺材……小棺材……”
杨木伸手帮助浮尸调转一个方向，道：“看到那个小岛没？比起广袤的陆地，它更加适合你。”
“小岛……小棺材……”
杨木轻轻跳上浮尸的背部，轻踩两下，嘟囔道：“因为被水泡太久，意外的有坐橡皮艇的感觉，挺不错的。”
一号对杨木能劝服浮尸，没有太大意外的感觉。
嘲笑归嘲笑，说起这些不正常操作，杨木是一号认可的专业。
浮尸开始工作。
两只胖猪手成了螺旋桨，拨开海浪，勇往直前。
浮尸先生是一位敬业的怪异，当他确定目标后，那股子不到达毋宁死的冲劲，令杨木对不能支付船费这件事相当自责。
稳步靠近疯人院山庄中。
杨木转过身，看着海岸线，原来自己待的位置，往里走大概五十米。
那里，有一个人形轮廓。
大概率是活人。
杨木早就注意到那个活人，只是没有管。
在跟敬业的浮尸先生聊天时，怎么能分散注意力？
他是一个很讲礼貌的人，不会做出这么没有礼貌的行为。
一号：“被目击了啊，那傻*崽子、或者那个可爱小姑娘，现在肯定会被心理阴影包裹吧？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哈哈……”
杨木斜视着一号，道：“在不能确定目击者性别的时候，你依然能如此直白的暴露自己的偏向，这件事，挺不可思议的。”
“多谢夸奖。”
这只是一个埋下伏笔的小插曲，暂时无关紧要。
宽阔的海面上，红色西装、黄色内衫、双手合拳往下顶着手杖，一看就不正常的少年脚下，踏着一只像怪异更像自动橡皮艇的浮尸乘风破浪，这幅诡异的画面，不仅仅只有一个目击者。
另外一个目击者，在疯人院山庄所在的小岛上。
疯人院是个中世纪的城堡，城堡前是花坛、蜿蜒的鹅卵石小道，点缀着笔直的路灯，以及，各种刑具。
皮鞭、老虎钳、钻心锥……
刑具上血迹斑斑。
如此看去，疯人院真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
那位传闻中的疯人院院长，是位女性。
红色长发，扎成齐腰的马尾，柔顺，额前又剪成平齐的刘海，覆盖额头，下面是阴郁的黑色蝙蝠侠标志性眼罩，有着绯红色瞳孔的眸子躲在它后面。
挺拔的鼻梁，恰到好处的鼻翼，搭配着雕刻出如美学雕塑一般美妙的小鼻子。
一点丹唇，润泽血色。
和谐的身材。
连体紧身黑色皮衣，唯有双臂孤独的暴露在空气中。
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大美人。
阿木木绯原，她的名字。
她正是另外一个目击者。
每一天凌晨4点，绯原都会从磨砺自己意志如钢铁一般冰冷的简易木板上醒来，跑到鹅卵石小道上，赤着脚走上几圈。
鹅卵石不是人们印象中圆融的模样，它们被故意打碎，露出狰狞的棱角。
这样的小路，赤着脚走上几遍，基本是步步生血莲。
这样的自我磨砺，是绯原一天日常的开端。
她不允许自己内心有任何柔软，在面对那群疯子的时候。
她是青木镇的守护神，这是她的自我认知。
只有看押好那些危险分子，青木镇上，那些愚蠢的、实际上她一点都不想守护的居民，才能勉强在蜜罐中苟活下去。
她只是热爱守护者的身份。
守护的对象？谁关心？
今天有些异常，让她如临大敌。
实际上，这不是第一次异常，在这个疯子的地狱里，异常是常有的事情。
那三艘幽灵船。
以及一个乘坐浮尸的少年。
“又要来了吗？真正的地狱。”
绯原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能在青木镇的传闻中占有一席之地，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她的功绩。
十年前，那场彻底改变疯人院制度的大事件中，是她，强势镇压一切，用最血腥的手段为青木镇化解了足以灭镇的灾祸。
她在等，等那个少年来。
少年肯定是异常之一，毋庸置疑。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少年跳上小岛。
杨木歉意一笑，道：“稍微等等，我的院长，我们的约会还需要一段美妙的等待时光来将它润色。”
绯原舔舔嘴唇，安静立在原地。
杨木给浮尸搭把手，将他拉上小岛。
“浮尸先生，现在你可以去找个地方躺下了。”
只剩下本能和些微灵智的浮尸先生，慌乱着要跳海。
他很害怕阿木木绯原。
杨木很不高兴，他觉得浮尸先生有点辜负自己的好意。
他在刑具里挑了一个合适掘墓的，拉着浮尸先生一起给他挖坟墓。
全程，绯原保持安静，只是旁观。
她从不缺少耐心，只有耐心，才能享受到猎人捕获到猎物那一瞬间的愉悦。
杨木的体力真的很好，不过半小时，挖好了一个大坑。
“浮尸先生，请吧。”
无情将只想着跳海的浮尸先生推下坑后，杨木填土的速度很快。
十分钟过去，一个小坟包出现。
浮尸先生被迫安静。
一号：“真是惨。”
杨木拂去额头上的汗珠，看向绯原，翩翩然弯腰，标准的绅士礼，道：
“粟米小姐，抱歉让你久等，我们开始约会吧。”
“我的名字，阿木木绯原。”
绯原很讨厌别人给她起外号。
杨木面露抱歉，道：“不好意思，院长小姐，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种巧妙的爱称。”
“绯色的原野，燃烧的颜色，配合‘双木’，即是双米，‘阿’在神话中大多是西方神邸、永远燃烧着的太阳神阿波罗的开端，有着某种意料之中的神邸威严，夹杂着凡人的赞叹与敬畏，配合双米，即‘粟米’。”
他自说自话。
如太阳一般，永恒燃烧，光耀夺目的“粟米”小姐。
沉默了一会，绯原觉得这个异常很有意思，道：“很巧妙的想法，我很喜欢。”
“能得到你的夸赞，真是不胜荣幸。”
“为了表扬你，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死法。”
“不要这么血腥暴力好不好？会被和谐的。”
杨木退后半步，以示尊敬。
在绯原按捺不住前，他保持着自己的节奏，道：
“这次的症候群，爆发范围是整个青木镇。”
“时代不同了，粟米小姐，青木镇的阴郁积攒的时间太长了。”
安静的绯原。
她在倾听。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吗？粟米小姐。”
“癌变前，总会有一些前兆。”
“那次前兆，十年前的大事件，症候群在疯人院中爆发，虽说粟米小姐你很快将自己以为的病灶切除，可是真正的、更大的病灶一直隐藏在青木镇的各处。”
“用癌来作比较，青木镇这个人体，已经处处都是潜伏的癌细胞，彻底病变，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甚至说，一旦病变，全体扩散同步达成。”
绯原敏锐察觉到杨木话中的关键：“为什么你将青木镇比作人体，用‘全体’去形容？青木镇外，有更大的世界。”
杨木看向绯原看不到的一号。
一号面无表情。
杨木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绯原小姐，你有关于自己在外界生活的信息吗？”
绯原回忆一瞬，目光愈发兴奋。
她是外来者，十年前，用杨木的话来说，疯人院爆发症候群前一夜来的青木镇，随后主持镇压，成为新一任疯人院院长。
她仔细回忆后，发现，虽说自己有“我是外来户”的既定认知，实际上，一切关于外界的详细信息都被封锁。
她的原生家庭，她外界的好友，她的母国……一切信息，没有一点可以回想的地方。
与其说是封锁，不如说是消失，讶，依然不严谨，应该是，根本就不存在。
事件愈发有趣。
杨木夸张、无声大笑：
“粟米小姐，我这个原居民，从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常，青木镇的原居民，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剧本中出现过离开青木镇的剧情。”
“一切有关外界的新闻，实际上从没提到过确定地点。”
“一切有关世界的历史，都是模糊不清的，时间确定之外，地点都被抹去。”
“一切外来户，没有任何一人能说出自己在外界的详细生活，被我询问后，在短暂疑惑后又习以为常，该进行生命终结的进行生命终结，该定居的定居，该旅行的继续自己的旅行。”
“一切如常……”
“当我察觉到这一点，察觉到除开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觉察到异常时，我成为了疯子。”
“粟米小姐，我们都是被困在青木镇的疯子啊。”
当着疯人院院长说自己是疯子，说院长是疯子。
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但很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