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坐在刘奶奶旁边,吃江小白给她留的一卷极品菜煎饼,吃得陶醉无比,对这手艺大赞不止。
杨贵妃的胃口一向极好,抵得上很多个江小白加周媛媛!她吃这么胖,只要换上唐装,梳上唐代贵妇的发髻,画上唐代贵妇的妆容,就那是活脱脱一个唐代贵妇人。杨贵妃的绰号,很名副其实。
她为什么能吃得这么硕果累累?江小白、周媛媛却没有?完全是因为江小白他们饮食很规律,很懂得克制,而且很阳光,喜欢运动。而杨贵妃一天到头,嘴巴闲不住,有着金鱼体质,很没把门。
江小白只给她留了一卷极品菜煎饼,总重量不过二两,那怎么够她吃的?她吃完赞叹不止,意犹未尽,根本停不下来,笑着说要给家里的婆婆送几张烙馍和煎饼趁热尝尝。刘奶奶见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这么有孝心,给她各包了十来张。杨贵妃的婆婆倒是吃到了,可杨贵妃自己吃得更多,端出昨天做好了放在冰箱里的炖鸡,卷了果冻一样的鸡冻,和直接下手撕扯成条的鸡肉,吃得喷香。
那炖鸡,就是要炖好了不吃,在冰箱里冷冻上一夜,冻出蛋白冻才好吃!赶上冷天,才可以不用冰箱,是著名的东北美食。法国著名作家莫泊桑的《羊脂球》里,女主角—不良行业从业者羊脂球,赶路时携带的也是这种美食,在路上自己吃,把同坐一个马车大车厢的其它饥饿的旅客们馋坏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刺激得大家张大了鼻孔,耳朵下面的颌骨绷得胀痛,嘴里都流出大量的口水。”可见,法国人也是很有觉悟的,懂得烹制这种美食。
因为羊脂球的职业伤风败俗,在当年的法国也深受人们鄙夷,所以,即使杨贵妃长得也很像羊脂球,江小白也不敢给她取这个绰号,叫“杨贵妃”就够了,这位阿姨也认为被这么叫,与有荣焉。
杨贵妃吃完一整只肥鸡,还有许多蘑菇和果冻一样的鸡冻,这才觉得差不多垫了垫肚子,饿得不那么慌了!笑呵呵地再次回来时,唇上因为吃鸡而油光光的,还笼着一抹神秘的红色,光彩照人。
周媛媛是只傻傻的小白兔,笑眯眯如招财猫,伸手指着问说:“嘻嘻,贵妃姨,你用的什么口红?真的好好看啊!我平时不用口红的,可我是玩我妈妈的各种口红长大的,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杨贵妃一怔,笑得虎躯微颤,很是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唇,说:“哪有什么口红,是老干妈的颜色。”
周媛媛一听就更傻了,这怎么可能?一瓶十块钱不到的老干妈,里面的辣椒油,怎么能够秒杀她妈妈的那些贵的要死的各种口红?这让那些国际一流的口红制造商的面子往哪里放?人家怎么活?
杨贵妃对江小白的压轴菜更敢兴趣,撇下了周媛媛这只傻傻的小白兔,就差和她说:“乖孩子,你去菜园子里吃草吧!”卷了袖子更加笑眯眯进厨房说:“老弟,你看阿姨能帮你剥蒜还是什么。”
她这东北话就奇葩了!想来,她口中的老弟,是不存在辈分差别的,才可以叫人老弟,自称阿姨。
江小白却不在楼下的厨房,只有多隆还在继续泪目地切辣椒,见有替死鬼来了,极是欢喜,笑道:“嘿嘿,帮我把最后这几个辣椒切了吧,我不小心用手擦了眼睛,辣得不行,还得去洗洗眼睛。”
杨贵妃不会做饭,从来都是吃现成的,从来没有切过这种辣椒……刚切了三个,她也泪流成河了!
多隆去戴了一副塑料手套洗眼睛,这一洗就没完没了,就算他洗一百遍,眼睛依旧会红上大半天。
周媛媛说江小白在楼上的花园厨房里,用高汤调料给小鱼干、葱段还有拍扁的蒜瓣上料,杨贵妃便泪目地端着一小筐辣椒上楼给江小白送去。腹黑的江小白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成了多隆上岸前,拉做的替死鬼,把秘制好的食材放到锅边,嘻嘻道:“贵妃姨,你也想妈妈了?想得都哭了。”
杨贵妃:“……”她还好,只是切了最后一把这种辣椒,虽然泪目,但离变兔子眼还差一些火候。
江小白很麻溜地把菜锅烧热,再改成小火,干煎用秘料快速腌入鲜香味的小鱼干,全程不用一滴油,将小鱼干的多余水分去除为止,同时,将小鱼干煎至半熟。盛出后,加油和调料,将同样用秘料快速腌入味的葱段和拍扁的蒜瓣煸香。随后加入半熟的小鱼干熟炒,炒到一定的火候,再加高汤和酱油慢熬,一定不能加醋!否则,辣椒会变色,且风味会跌落。为什么之前要蒸发水分,现在又要加水熬,江小白也不知道,这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经过千百年来无数人检验很正确的做法。
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就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为什么非要和锅过不去?锅破了还怎么做菜吃?
很多大厨,只知道爆炒,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做出来的小鱼干很硬,丝毫不爽口,而且一点都不鲜香,甚至有股子鱼腥味。实在是没办法夸他们了!以微妙的火候,熬到小鱼干的鱼肉纤维全部完美舒展开来,那才可以!很多人煮肉,总能叫肉的纤维收缩成一团,最后煮出来的肉缩小成一团,又老又硬又柴,根本咬不动。那都是人才,无师自通,总能把烹饪做到黑暗的极致。
熬到了完美的程度后,到了最后一步,才是加那种辣椒爆炒!爆炒的火候也很讲究,过犹不及,都不能完全使那辣椒产生质变脱胎换骨,温和到好处。乍听起来做这菜挺难的,可干得熟练以后,就会觉得很简单,不用注意怎么做,很娴熟地自然就做了。好似英国人会觉得英语很简单,随口就说出来了,根本不需要注意什么语法。语法是给半路出家没有掌握该语言的人用的,随便问一个中国人,保准他不懂汉语的语法,甚至,他会诧异汉语居然有语法?当然有啦!只不过不是给他用的,而是给学汉语的外国人用的。随便问一个英国人,他也保准说不清英语的语法。又好似套圈百发百中的高手,他只是练习地熟练了而已,根本不需要在套圈时,费心计算其运动轨迹。
要不是杨贵妃在边上问,江小白都没察觉做这菜挺难,点点头感慨说:“也对!一千万个人,用同样的面粉和酵母发面蒸馒头,也能蒸出一千万个水准来!这也怪我,我都做得习惯了,一直感觉和舀水烧白开水一样简单。话说回来,但凡好吃的,做起来都要么考验技术,要么耗费精力,甚至两者都占!美味,通常是绝技耕耘出来的!嘻嘻,课本上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点都不假!一根耕耘一分收获。啧啧,好多人不认真学语文,都不知道到处都是大学问。”
杨贵妃悄悄转动了狡黠的眸子,在心中说:“真是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干嘛还种?直接吃种子不就好啦!你这么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正好,你又愿意耕耘!这么难,以后吃定你等你做不就好啦!”这真是古人的疏漏,应该说“一分耕耘,二十分收获。”或者更多收获才对!
也就江小白不知道她这么想,不知者则不伤,身心仍然愉快,抬头笑道:“嗯,贵妃姨,把辣椒给我!”杨贵妃的精力已不在学习上了,深情地凝视着锅里的小鱼干,偷偷地干咽了口水,也不用看,很准地把辣椒筐子递给江小白。江小白接过杨贵妃手中的那筐切好的辣椒,倒入锅中爆炒。
登时,整个花园阳台呛成一片!是人都呆不住!幸亏,他早已找了大功率的风扇,就站在上风口。
杨贵妃站在下风口,被腹黑的江小白狠狠地坑了!立时被呛得满眼泪花,干咳不止,忙逃下了楼。
江小白嘿嘿直乐,何止是白衣天使黑心肠,这么看来,凡是和“白”沾边的,都未必会是好货色!
杨贵妃没学完这道菜,就被呛跑了,也省得江小白费口水了!再说了,以杨贵妃的个性,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懒,她不会亲自做的,问过了立马就会忘,除非你告诉她哪里有现成的好吃的,别管藏在多么复杂的迷宫里,她都能记住你说的九转十八弯的正确路线。纯吃货,有纯吃货的天赋。
其实,厨神江小白还是很愿意教人的。因为,有人可以代劳,他就解放自己了!四分钟后,那辣椒呛人于三十米外的呛味,突然被消杀干净了!变成了一种蒸腾冲天、沁人肺腑的极独特的香味!
楼下的老狐狸们立时坐不住了,都伸长脖子如雏鸟盼食般仰望花园厨房,神同步地赞叹道:“小江,好手艺啊!把这道菜做得这么绝!”江小白在花园阳台边露出脑袋笑着道:“我这就端下来!”
要问现在变得文明了的世道上,还有没有土匪?还是有的!不必去索马里,在张老的家里面就有。
江小白刚刚端着一锅菜下楼,一群已抄了家伙的老狐狸们,还有仗着吨位,很是赚便宜的杨贵妃,立时就蜂拥了上来,一边猛夸他的手艺,一边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用煎饼或者烙馍在锅里猛包菜。僧多粥少,先下手为强,用煎饼或者烙馍包菜也就是抢菜,抢多了就是赚了!煎饼或烙馍包菜,好似弹夹一样,吃的时候只需在前面摊薄,吃完了前面,可以不断往后面续煎饼或者烙馍。
江小白见他们猛而有力的双手,齐刷刷按进锅里,大声劝说:“不要抢!不要抢!大家都有份的!”
可面对这种香气冲天的灵魂美食,谁还会讲究?不是北方人更彪悍的问题,杨老和张老两个南方的老狐狸,向来儒雅,闻到这能让佛跳墙的香味也按捺不住,斯文扫地!灵魂美食太有吸引力!如果一道菜不能让人抢,只能说不算是神品!就好比说,有一盘仙丹出世,你看谁还能够不争抢?
有便宜不赚王八蛋!根本没人听,顷刻间抢得差不多了,无耻地就差把他端着的炒锅按在地上了。
看到锅里的菜已盖不住锅底了,杨贵妃和一群老狐狸,这才颇为尴尬。他们手中的煎饼或烙馍,已经鼓鼓囊囊地包满了菜,几乎没给江小白、周媛媛、多隆留多少。留在锅底的那点菜,都不够喂一只馋猫的!但他们却谁都不肯从自己用煎饼或烙馍包抢到的菜里分出来一些,都讪讪地笑说:“行啦!你们三个人吃不多!”“剩下的菜你们分,我们不要了!”“也够你们吃的了!”……
刘老这老狐狸抢得最多,足够续七个煎饼或烙馍的。也对!他还要分些给老伴解解馋。刘奶奶的两个膝盖,患有严重的关节炎,坐在小马扎上久了,自己是起不来的,需要人扶着才能慢慢起来。
江小白颠了巅锅里的那点只够喂猫的炒菜,大方一笑,一点都不急!因为,和这群老狐狸相处,他早就学聪明了,在楼顶上周媛媛准备的饭盒里,留了整整一饭盒,卷十个烙馍还能剩,足够他和周媛媛,还有在洗手间里洗眼睛还没出来的多隆吃!还可以留点给葬爱和周阿姨晚上回来尝尝。
这道北方菜,中原官话叫“干靠鱼”,干指先干煎,第二个字是极古老的古汉语,意思是熬,在字典里已找不到了,只能用同音字代替。中原地区的方言遗留不少极古老的汉语字词,堪称是文明的活化石。这道菜的名字,就透露了最基本的做法,不曾干煎和慢熬,只炒的成品,名不符实。
熬,这个极古老的古汉语字眼,极具技术含量。譬如,用驴皮熬阿胶,用同等质量的驴皮和所含矿物质完全相同的水,以及同样的器具,一千个干了一辈子的老师傅去熬,就能熬出一千个水准。
这道菜,到了魔都,将会出现在高档的庄园酒店,不能用土名字,刚被江小白改名为天椒炒眉鱼。
就像鸭脖子,进了星级酒店,也不能叫“鸭脖子”,而应该叫“天鹅香段”!又像城里所有理发店里的理发师,在农村老家都叫“狗蛋”“二狗子”“二蛋”“二柱子”等等,到了城里,就要改名叫“托尼(Tony)老师”。城里每一家理发店,几乎都有一位“Tony老师”,尽管他们的理发技术很不怎么样,永远都对长度单位毫无概念,你让剪一厘米,他能给你剪秃,但因为名字洋气,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收费总要向国外看齐。如果不起外国名字,那收费就要跌落回解放前。
江小白这道菜,用的辣椒辣出了天际、超有个性,叫天椒很合适;用的小鱼干的形状和大小,像极了女子的眉。说是天椒炒眉鱼极形象!普通的北方人,顶多,只能把这道菜,炒到3.5境界左右。
普通的北方人,只懂得这道菜有一个基础要求:辣。殊不知,至少,还有三个奥义:香、鲜和臭。
选用的小鱼干,要有微妙的臭味,以臭衬香。最后却不用担心菜品发臭,只要烹饪技术巧妙恰当,就可以完全消杀鱼臭,使其退隐于幕后,只负责衬托香味,至少,不在人的嗅觉的感知范围内。
老辈人常说:“鱼臭好吃,肉臭难闻。”很多老辈人就爱让鱼臭一点,再通过烹饪以臭衬香。这并不是让鱼腐坏,而是让蛋白质分解出更多风味到妙处。超过妙到毫巅的臭度,以前的老辈人又会说:“这个鱼糟了!”有条件的人,是不会吃那种鱼的。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会掌握这个度。
教皇是例外,他更从国外找回了国内失传的36道神品高汤的秘方,有7种神品高汤的提取物少量搭配很适合给这道菜升魂,赋予其更多鲜香,不像几乎所有名厨都炒不出什么鲜味,香味也很可怜。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国人,总不能好好继承老祖宗的传承!否则,那么多秘方何以在国内断绝传承,非要去国外寻找?甚至,老祖宗们吃苦耐劳的品质,大部分人也给丢了!现在的国人,一代不如一代人能吃辣,开始普遍吃不辣的甜椒。不能吃辣,即是感觉上不能忍。导致专做最正宗的这道菜用的奇特辣椒,没有市场,无人栽种,找种子极难!切它太遭罪,想必也是导致其差点销声匿迹的原因。为了吃,现代人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了,也是令人醉了!好在教皇有多隆代劳!
江小白回到楼上,和周媛媛、多隆趴在花园阳台上,吃手中的煎饼卷天椒炒眉鱼。看到杨贵妃和老狐狸们吃得满脸陶醉,幸福无比,揪着嘴巴,每吃一口都很滑稽地对着手中的美食倒吸冷气!好似一群饿了十天,大难不死的难民,吃香喷喷的烤红薯,被烫到却爱不释手,将其奉若救世主。
他们三个人,像是看一场好戏,自己吃得更香了!仿佛看一群国宝吃竹笋,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会很有食欲。天下,再也没有谁,哪怕是影帝,面部的表情,也不会比楼下的一群人的更精彩!